听到了我的问话,二娘子也抬起了头,目光与我对视。
我看到了她眼中闪现的慌乱,似乎想要隐瞒些什么,但是又迫于刚才誓言的威力,不敢胡乱作答。我见她如此表现,顿时双手撑地,将脑袋伸到了她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她,盯着她不断闪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追问:“告诉我,吴临一,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二娘子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吴临一到底是谁。
我笑了,说二娘子,我记得你刚刚还在跟酆都北阴大帝发誓,说不得隐瞒的,难道你想受尽万鬼吞噬之苦,永坠沉沦之间?二娘子咽了咽口水,说她真的不知道。我不愿和她绕圈子,在黄鹏飞和白露潭震惊的目光中,淡淡地说道:“鬼面袍哥会的首席大蛊师曹砾,这个人是你的老公,他到底长什么样?”
二娘子抿着嘴唇,说这是第四个问题了。
我摇摇头说,这是第三个,告诉我,曹砾长什么样?
二娘子说你不是在外面果林的那屋子里,见过那个老不死的么,怎么还问这个?我笑了。我说那个家伙,我只瞅一眼,就知道是一个扶不上墙的角色,若以他那般模样,都能够坐上鬼面袍哥会第四把交椅的话,那么说实话,我对张大勇,也就不必太过害怕了。
二娘子沉默了一下,说他真的是曹砾,不过……曹砾,并不是鬼面袍哥会的首席蛊师。
“哦?”
我的眉毛一挑,说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我倒想知道一下,这些事情里面的缘由。
二娘子叹了一口气,说我家老曹,虽然也是一个蛊师,但讲到本事,却跟首席的位置差得太远。他不过就是一个影子,是给外人放出来的一个烟幕弹而已。这一点,其实会中很多核心成员,都有了解,不过普通会众,倒是知道得不多。你们刚才杀死的三狗子,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有那豹子胆,前来调戏我的……
我说,那首席蛊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娘子摇头,说她也不知道。那人是我家老曹的师兄,顶端神秘的人物,整个袍哥会里面,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就只有坐馆大哥张大勇、白纸扇罗青羽、大供奉刘彧以及我家那死鬼老曹。不过老曹这个人,为人十分谨慎,即使是她,也不透露半点消息。
我问,那个家伙,平日都在哪里活动,可有什么线索?
二娘子摇头说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苗家少年过来传递消息,大家伙儿都估计,那大蛊师隐居深山当中,潜心研究养蛊呢。对了,这次的病蛆柑橘事件,所有需要蛊毒传播的东西,都是由这个师兄一手搞定的,别人都插不得手,全部都是大爷和他一起策划的。
我听她这般说,凭感觉,说的倒不像假话,而且根据她的交代,似乎有很多疑点都指向了吴临一那个家伙。
一这样想,我不由得回忆起最早在东莞湾浩广场闹鬼事件之后,留地中海头的张伟国招揽我时,杂毛小道愤愤地告诫我说,千万要慎重考虑,不要头脑一热,被人当枪使了才好。倘若吴临一真的就是那个神秘的首席蛊师,那么我这次前来,还真的就是一把磨得锋利的枪,而且自己还傻乎乎的,只以为立了功。
这一答一问结束之后,我没有再与二娘子纠缠,心中已然清楚了个大概,所以问得再多,其实已无必要。于是站起身来,打量祭坛上面的这个石碑。我去过三个耶朗祭殿,几乎一个比一个厉害,各种神秘,不一而足,所以我并不敢对这里,就保持着无忧无虑的心情,只以为安全了,放松了精神。
这石碑是黑曜石所砌,这是一种很常见的黑色中低档宝石,又名天然琉璃,在所有晶石之中,它是吸纳性最强的,可以很快地将附近的杂气或负能量,吸进它内在的无形空间里。这玩意儿极度辟邪,能够强力化解负能量,在中国古代的佛教文物中,就有许多关于镇宅或避邪的黑曜石圣物或佛像;而西方,也喜欢拿它当作驱邪的工具。
不过我想说的是,在青山界,我们就见过一整块黑曜石做成的棺材,在里面,躺着一具顶级的飞尸,守护着祭殿。当时的情形,回想起来都恐惧,所以我一见到这玩意,心中就担忧得很。
头顶是具有高放射性的封神榜石眼,面前是强力吸收负能量的黑曜石祭坛,这两者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正负极的能量场域。让人身处其中,有一种天人交融的飘飘欲仙之感,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都隔离开来,被排斥,转而身处于另外一个时间和空间里。
我们都感受到了这种场域的力量,商议一下,往边缘退去,我拉住小妖,说你刚才叫“灵界之门”,那是啥子东西?
小妖瞥了我一眼,很不屑地说,有的东西,你没有经历过,跟你讲也讲不清楚。
好吧,这小狐媚子拿起架子来,真的让人郁闷。我赔着笑说,讲来听听嘛,给咱长长知识。她深思了一会儿说,这么跟你说吧,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现在所想所见的,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和空间的东西,跳跃不出事物的本质,超脱不了这世间的吸引力。但是有一种力量,能够将这世间的吸引力,或者说是因果,给中和,让你在井底里面依托井绳跳出来,抬头看向外面的世界,而这灵界之门,就是这根井绳。
她盯着我瞧,而我唯有耸肩,说,好吧,太深奥了,我不懂。
小妖噘着粉红色的唇,骄傲地摇着头,说,看看吧,跟你说你不懂,你还不信,现在傻了吧。
我们走到离那祭坛十几米的距离后停下,黄鹏飞反手握住短刃,然后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掀开一角来,说怎么好痒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围上去瞧,只见他的腰间,一大串黄豆大的红色疱疹呈现,个个都清亮泛光,里面好像流着脓血,在疱疹与疱疹之间,有很多板甲鱼鳞一样的硬角质壳,看着十分吓人。我们看着恶心,但是黄鹏飞却似乎不觉,用手在上面摸索,越发地痒意出来,便用指甲挠,顿时那些清亮的疱疹被抓破,流出亮津津的脓汁来,手上一大把,感觉奇怪,看了一下手上,啊的一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巫医不分家,我瞧他这腰上一大片簇状水疱,红彤彤的,十分吓人,便知道他应该是发了一种叫做“缠腰火龙”的病症。不过瞧这病症的程度,倒并不仅仅只是皮肤病那么简单。
黄鹏飞右手一把脓汁,眉头皱起,左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才知道自己的家当,都让人给搜走了。
他心情沉重,而白露潭则在旁边安慰他,说不妨事的,出去之后,服些泛昔洛韦片之类的西药即可,算不得什么大病。黄鹏飞喃喃自语,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怎么突然之间,就长出这么一大片了呢?这件事情邪了门,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二娘子突然插话问道:“你是不是碰到了‘水齐天’的血?”
黄鹏飞问什么是水齐天?二娘子说,水齐天是孟婆婆豢养的一群异兽,也是在这岩洞中寻摸到的,暴躁得很,只听孟婆婆和她家幺妹儿的指令。这东西厉害,能爆炸,威力十足,几乎没人敢惹,而且它的骨血都带着剧毒,阴气盛得很,你这腰,估计就是中了它的毒,上面全部都是怨气。
听二娘子说得肯定,黄鹏飞哭丧着脸问,这东西有没有得解?
二娘子告诉他,说能,不过只有他家老曹知道,轻易不外传,至于其他途径,就不得而知了。黄鹏飞又望向了我,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说陆左……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摊开手说这事麻烦,我这里的金蚕蛊又罢工了,我也没有办法。
黄鹏飞眉头一皱,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边缘找去,希望能够在这里面有所收获,找到出去的路。我让白露潭在这里看着二娘子,然后与小妖分头去找出路。从上面跌落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我心里最牵挂的,就是还留在上面的朵朵和杂毛小道。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是陷阱,那么他们的处境,只怕有些堪忧了。一定要尽快找到这里面的机关秘门,不然万一张大勇将进洞来的这些人给各个击破,朵朵和杂毛小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跳河的心思都会有。
大家分不同的方向走,我绕过一大片石灯塔林,在最左边角落的石台上,看到一排竹简散放。时过千年,上面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堪,我拿起来瞧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正迷惑,就听旁边骨冢中,传出了喀喀的响声,在这宁静的广场中,格外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