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出现在酒吧后,直接来到了吧台的位置,点了一杯红色荡漾的鸡尾酒,然后开始随着音乐晃荡身子,不断地跟工作人员和酒吧里面的熟客打招呼。他在这里的人气十分旺,不管男女,都跟他十分熟络。我们待在卡座前默默地喝酒,也不说话,只是用余光很隐匿地打量着这个“倾国倾城”的男人。
音乐声一直很劲爆,闹哄哄的,灯光暗淡,之前缠着我们的那两个男人,现在已经在吧台上和李晴聊起天来,相谈甚欢。长发男人说了一会儿,然后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似乎在说着什么,李晴喝了一杯酒,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妩媚地伸了个懒腰,看向我们这边。
曹彦君本身就是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杂毛小道游走江湖十数年,而我也是自小离家,见惯了人情世故,三个人都是胆上长毛的角色,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瞥而怵场,淡定地喝着酒,然后看着小舞台上的歌手嘶嚎。
杂毛小道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摸到了我和曹彦君的腰间来。
我的脸色如常,身子还在随着音乐的节拍而扭动,心中却把那个未曾露面的青虚道人,给恨得要死,牙齿咬在酒瓶上面咯吱直响。然而一想到某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狐媚子,想到她那绚烂骄傲的笑容,比春天杜鹃花还要美丽的模样,心中便强忍着种种不适,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了心里面。
过了几分钟,李晴也提着酒瓶径直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下脸上有刀疤的我,接着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杂毛小道脸上,笑吟吟地说:“嗨,你们是第一次来的吧,哪儿过来的?”
杂毛小道露出了狂放不羁的笑容,眯着眼睛看这个可口甜心般的男子,说是过来旅游,听朋友介绍的,刚刚下了火车呢。李晴笑了,大剌剌地把我往旁边挤去,坐在杂毛小道旁边,抽出一根柔和七星,然后用粉红色的Zippo打火机点燃,手一挥,立刻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过来,问晴少,什么事?
李晴手一挥,说这桌打五折。
那个工作人员点头,说知道了,然后恭敬地施礼,回转身去。李晴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这袅袅的烟雾吐在了我们的面前,开始作自我介绍,他本来就是我们的目标,也不好赶走,于是都报上了“大名”。杂毛小道“哎哟”一笑,说:“还可以哟,你在这里混得蛮开的嘛,这么大的面子,轻轻松松就五折,要不然我请你喝一杯吧?”
“那自然……”
李晴横了杂毛小道一眼,然后举起酒杯,跟我们轮流碰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我坐在李晴的旁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儿,凑巧我曾经在第二个女友与我分手的时候闻过,是香奈儿邂逅香水,十分迷人。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感觉到晚饭的那些食物,不住地在胃中翻腾,似乎要造起反来。
李晴跟我们(主要是杂毛小道)开始介绍起来,说这酒吧的老板是他的铁姐们儿,所以打折这种事情,一句话的事儿。然后他开始盘问起我们的来历和职业来,我自然说是在南方做点小生意,都不好意思说是小生意了,就是个小个体户;曹彦君表情有些木,说在某个地方作中学老师,教物理的,唯有杂毛小道不说话。
李晴娇嗔地看着大剌剌坐着的杂毛小道,说:“你呢,茅哥?”
遇到陌生人通常自称“茅克明”的杂毛小道揉了揉鼻子,说:“你觉得呢?”李晴哈哈笑,口中那股薄荷味的青烟萦绕在我们的鼻子里,痒痒的。千娇百媚的李晴点了点杂毛小道的肩膀,说:“茅哥你这气质百里无一,倒是和我的一个好朋友,极为地类似,呵呵……”
“是吗?”杂毛小道摸了摸自家粗糙的胡须,说:“我这个人向来长得就很奇葩,被人歧视惯了,倒是不知道还有人跟我一样,有这种悲催的长相。”
李晴捂着嘴笑,说:“你们长得倒是完全不像,主要是气质,他说过,身体就是一副臭皮囊,人修一世,仅仅就是五克的重量。”
“哦……”
杂毛小道眉毛一耸,显得十分动容,说:“这五克的重量,莫非就是人的灵魂?我曾在以前的科技杂志上看到说:人死的那一瞬间,整体重量会轻上五克,这就是所谓的三魂七魄。能讲出这番话的人,确实是一个不世出的高人啊?难得难得,小晴,你能够帮忙介绍一下这位仁兄吗?听你这三言两语,倒把我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李晴妙目一转,说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他拖长了语调,说人家有什么好处呢?
杂毛小道“虎躯一震”,说好处?你倒是想要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对着放了一会儿电,心照不宣地笑了,这表情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你懂的……”。两个人含情脉脉地说了一会儿,又互留了电话,李晴带过来的芝华士喝空了大半,他突然说:“啊,忘记一件事情了,我要走了,明天晚上我们圈子里约好一起玩‘三国杀’,你要不要一起来?”
杂毛小道又摸了摸自己颔下的胡须,说:“啥子叫做‘三国杀’,恕我孤陋寡闻,倒是没有听过这玩意儿。”
李晴一拍杂毛小道的大腿,说:“呀,三国杀你都不知道,真的是‘奥特曼’了,它是北京大学(实为中国传媒大学)的一名大学生设计的纸牌,集历史、文学、美术、悬疑、战略于一身的桌上游戏,比杀人游戏还要好玩一百倍、一千倍呢……”
杂毛小道:“请问杀人游戏又是什么?”
李晴:“……”
略微的尴尬之后,李晴拍了一怕杂毛小道结实紧绷的胸肌,说:“放心,不会的话,人家可以教你嘛,这些都是小事情,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一定要记得来哦?”杂毛小道坦然地接受了李晴这明是拍、暗是揪的一下,指着我和曹彦君,说:“那我这两个朋友,到时候能不能够一起带过去啊?”
李晴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看过我和曹彦君,这会儿似乎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了一下我和老曹,然后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们这个圈子很保守的,一般普通成员都只能介绍一个进来,你如果要来的话,先来参加几次,到时候再把你的朋友介绍过来嘛……”
对于他这种隐藏颇深的歧视,我却表示很快乐,高兴地点头,说:“老茅,我们明天要去办事处找老王,就留下你一个人没事,你不用管我们的,跟晴少一起去玩吧。好玩的话,再介绍我们去也成。”
李晴捂着嘴巴呵呵笑,说:“刀疤哥哥你真的好体贴啊,让人家都忍不住拉你一起来了。”
说完这话,李晴起身,跟我们告辞,然后朝着酒吧侧边的过道走去。
看到她手里拿着粉红色的诺基亚,边走边打,杂毛小道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说:“小毒物,你觉得哥哥的演技怎么样?是不是秒杀金马男主角,可以直接角逐奥斯卡啊?”我望着李晴那灰色铅笔裤勾勒出来的翘臀,说我去下洗手间,说完站起来,朝着李晴的那个方向跟过去。
洗手间在过道的尽头,而在左边第二间,则是一个虚掩的小办公室,我过去的时候,听到李晴在跟人打电话。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听到他似乎在跟人争吵着,声嘶力竭。
左右都是过往的人,我自然不敢停留太久,露了痕迹,于是进了男性洗手间,走进蹲坑位,关门,一拍胸前,低声说道:“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肥虫子立刻闪亮出现,他明了我的意思,立刻顺着缝隙钻出洗手间,朝着刚刚那个房间奔过去。
我坐在马桶上面,闭目凝神,开始冥想,将意识与肥虫子做着勾联。
做这件事情我已经是十分熟练了,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呃,偏题了,反正我很快就进入了肥虫子的视线。世界一坠一坠,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门口,一看,刚才虚掩的门居然已经关闭了。当然,这难不倒已为半灵体的肥虫子,它低下身子,准备往锁眼里面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芒朝着肥虫子肉乎乎的身子射去。
金蚕蛊这小东西何等机灵,一待发现,立刻横移一米,往上一瞧,只见那门的正中,正好贴着一张三指宽、两寸长的黄色纸片,上面笔走龙蛇地绘着乱七八糟的线条,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莫看肥虫子傻乎乎的萌货一个,本来却是个暴躁的性子,正想挺身冲上去与这劳什子符箓肉搏一番,争个高低,却被我给唤了回来。
与杂毛小道相处日久,我知道高明的制符师能够留一丝神念在自己的符箓之上,现在事态未明,我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肥虫子罕有地不乐意,愤愤不平地瞪着那黄色符箓好久,这才退了回来。
待它回归我的体内,我双目一睁,走出了洗手间,只见杂毛小道两人朝我招手,说要回去了。我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那个房间,却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