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着罗盘找寻出路的我们,听到这声音,心中都不由得一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在我的视线中,走近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养了青蛇蛊、被我们给识破,废去了蛊毒的王麻子;还有一个,竟然是万三爷的外重孙女,据说有着很高修行天赋的小屁股魏梅梅。这样两个突兀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出现,由不得我们不惊讶。两人越发近了,我这才发现小屁股被王麻子给紧紧绑住了双手,脖子上还有一把尖刀抵住,王麻子脸上,则浮现出了完全疯狂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回想起进入黑竹沟的时候,似乎看到沟口滑板岩的坡顶上,有一个黑影子。而那个黑影子,莫不就是王麻子这厮?
这个狗日的,就因为作恶被我们给抓住了马脚,不但一路跟踪至此,而且还将万三爷最宝贝的后辈给绑架了?
只是,此刻的黑竹沟云遮雾罩,斗转星移,他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我突然感觉到整个事件背后有一双手,把这整个局势往某个方向推动着,是命运吗?
空间依然在颤抖,我们聚拢一起,看着王麻子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十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停下来,然后得意地打量着我们,右手持刀制住小屁股,左手揪住她的头发,说:“你们这帮自命正义的家伙,会抛弃你们至亲的家人,抽身逃跑吗?这一点,我真的十分好奇?”
万朝东、万朝安几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气愤地朝着王麻子大骂,说:“你这狗日的,还不快快放了小屁股?”
万三爷的脸阴得都要滴下水来,看着被骂得越发开心的王麻子,说:“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王麻子下巴抬起,毫无掩饰地显露出小人姿态,说:“万三爷,你忘记我小的时候曾经误入过黑竹沟,后来是你大哥发动全村人,最后在溪边找到的我吗?当时我确实是迷路了,但是我却没有告诉你们,我知道一条地下通道,直通谷中。虽然这一次我依旧还是迷路了,但是冥冥中,却自有指引,将我引到这里来。哈哈,看这情况,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你们还不赶快跑?”
万朝新跟王麻子同辈,忍不住施展温情攻势,说:“柱子,你还记得我们全村的人一起出动来找你啊,那就不要再走歧途了,跟我们一起逃吧,留在这里会死的。”
“死……”
王麻子眉毛一掀,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眼泪都快要呛了出来,比划在小屁股洁白脖子上的尖刀一阵乱颤,吓得小姑娘哇哇大叫。
笑至尾声,王麻子用左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说:“我现在的情况,生和死,有什么区别呢?我从小出生在农村,家里面没钱,老爹不但没本事,而且还早早就死掉了;我文凭低,长得还他妈的不好看,在城里头的工地里搬砖,累死累活还不够养活自己的;坐个公交车,都要被人嫌弃又脏又臭;我他妈的进大商场去,连那门口的保安都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服啊,同样是人,同样生活在这蓝天白云下面,我王柱子,凭什么活得就这么憋屈?后来,我回家了,开始养蛊了,满心期待着用我的心血和努力养出来的蛊去发财,赚大钱,盖房子,给我老娘换身新衣裳,娶一房漂亮的媳妇天天睡,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老子要买几百块钱一件的衣服,再去坐公交,去商场,看他们还敢瞧不起我……”
说完这段自白后,沉浸在美好意淫中的王麻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这瞳孔里白的多过于黑的,导致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整张脸扭曲得厉害:“都是你,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家伙,多管闲事,将我王柱子发达的机会给彻底葬送了!我那糊涂的老娘还劝我,说让我到你家给各位爷爷奶奶磕头认错,免得以后在村子里混不下去……哈哈,我王麻子窝囊一辈子,何必还要看人脸色?死便死,让这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陪着我一同死去,让你们这些表面跟土地公公一样慈祥、内心里龌龊得要死的家伙难受,老子也不枉来到这世上走一遭……”
王麻子疯了,从他那没有焦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得出来。
当梦想一朝破灭,这个在社会中处处碰壁的可怜虫,终于抛下了所有的美好,将人性里最肮脏、最丑恶的部分,全部都挖掘了出来。作为一个对他了解不深的人,我无法评价他的好与坏,有人把苦难当作是生命的财富,有人却把这些当作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负担……所谓对错,没人知晓。
我只能说,王麻子实在是太脆弱了:人若想别人瞧得起,首先要自己瞧得起自己。若自身都没有一点儿能够让人值得尊敬的品质,又何必埋怨他人呢?
万三爷从王麻子一开始说话,便一直在沉默。他也不劝说,只是用他那双充满睿智光芒的眼睛看着王麻子,待他说完,挥一挥手,对着我和杂毛小道说:“两位,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了,请速速离开吧。”说完这话,他又回过头来,看着万朝安和扶着万勇的万朝新、万朝东等人,说:“你们也走吧,跟着小萧、小陆两人离开,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这边,我来应付吧。”
我听到万三爷的语气中,有一股萧瑟清冷的倦意。
是对人性完全失望了吗?
我看到小屁股被发疯了的王麻子狠狠地拽着头发,大大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泪水。她不敢大声哭叫,咬着牙、抿着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呜呜地抽咽着。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朵朵,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立刻想起王麻子没了青蛇蛊,也就是一个凡人而已,何不让朵朵潜入他的身后,将他解决了呢?
有这个想法的并不仅仅只有我,万三爷在说话的同时,缓缓地松开了腰间的竹筒。
鬼灵悄无声息地潜了出来,想要朝着王麻子摸去。
然而王麻子却大声叫嚷起来,将小屁股的脖子紧紧勒住,说:“你们别耍花样,老子的眼睛上可是抹了牛眼泪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啥子,你们若敢乱来,收获的也不过就是两具尸体而已,哈哈……”
小屁股的脖子被轻轻划拉出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下来,她发出一声清脆的尖叫声,万三爷身子一僵,那鬼灵立刻缩回了体内,而我也停止了召唤朵朵的想法,连肥虫子也不敢叫,生怕这个陷入疯狂的家伙,做出什么让人遗憾的蠢事来。
天地仍在晃动,万三爷朝我们喊,说还不赶快走?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听到万三爷严厉地喊叫,也许是积威甚重,也许是别的缘故,万家几兄弟扶着昏迷的万勇,往着他们之前过来的那个林子退去。而我和杂毛小道并没有动,身边的老萧用棍子当拄拐,望天,眯着眼睛看这异象不说话,我崴到的左脚一阵一阵地疼痛,扶着他的肩膀,说你在看个啥子呢?
杂毛小道皱着眉头说他在想,救场专家肥母鸡,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呢?我一听,心中的疑惑便浮出来,忙问:“你们到这里来,莫不是那肥母鸡领的路?”杂毛小道说倒不是它领的路,不过路径却是它给的……
我说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杂毛小道摇摇头,说:“不好说,虎皮猫那厮不愿意让人知晓,那么我也不敢私自透露给你。”听到杂毛小道谈起了虎皮猫大人,我那紧张不已的心终于开始安稳下来,抬起头,只见万三爷开始在劝王麻子,说:“柱子,你要多少钱,直接跟三大爷说个数字便是,何必做出这极端的事情来?生活有多美好,你年纪还小,并没有太多的体会,三大爷拿钱给你,给你娶媳妇——你都没有孩子,以后老王家可不是要绝后了啊?”
“传宗接代”这个深入中国人骨髓里面的话题,让王麻子激动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些犹豫。
然而转瞬之间,他抬起头来,说:“莫骗我了,我受了太多的欺骗,受够了,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别想骗我……咦,你们笑什么?你们觉得我很好笑吗?”
王麻子看着我、杂毛小道和万三爷脸上突然间一齐流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疑惑不解,他的思维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境地,抬起右手的尖刀,指着我们大骂:“你们笑什么?信不信我一刀捅死小屁股?”
“他们在笑你,笑你就是一个傻波伊啊……嘎嘎!”
“谁?!”
王麻子闻声,朝着头上看去,一大坨热烘烘的鸟翔“吧唧”一下,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眼睛里面。
他“啊”的一声惨叫,用右手袖子去揩脸上那泡稀烂的鸟翔,然而当视线刚一恢复,便见到一根歪曲的树棍,迎风朝着他的脑袋猛力地撞击而来。使棍的这男子只当是打地基,一棍敲得闷响,王麻子只觉得天旋地也转,手上的刀子一松,人便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