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开车进了加油站。或许苏珊说得对,可能我确实没有维持亲密关系的能力。跟其他人相比,我也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但一想到我跟巴里、大卫和蕾切尔之间的种种问题——甚至还差点儿和苏珊发生冲突——或许我真的应该认真反思一下了。
我用力将软管插进油箱,想象着里面有一个dybbuk正高兴地冲我大笑;这究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还是汽油钱正将我的血液榨干才让我这样想呢?几分钟以后油箱才能加满,我决定趁机把车子后面清理一下。这总比看着油价窜升,或是总想着自己的不顺好些吧。
就从塞在前排座位下面的帆布包开始吧。我先把它挪到一个大的金属垃圾桶那里,放在水泥台阶上,再伸手在袋子里面摸了摸。似乎有两件东西卡在了一起。我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卡柳梅特公园的那只银手镯和我的秒表缠在了一块儿。
开始拽手镯时,想起自己交给勒琼的那盘VHS录像带拷贝。如果老爸是对的,确实有人在追寻那盘带子,那么他们是会不顾一切搞到它的:破门行窃、纵火,甚至杀人!可以假定布拉谢尔斯就是因此而丧命的!但为什么朗达·迪萨皮奥或是玛丽·乔·博赛尼克也会遇害呢?她俩与录像带并无关系呀!玛丽·乔·博赛尼克甚至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盘录像带!
我端详着那只手镯。的确,原来那些关于贩毒和黑帮的说法太过牵强,甚至比较愚蠢。可两个女人死于偶然暴力行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两个女孩,闺蜜,夏夜去卡柳梅特公园玩。两个男人开着船来到船舶下水处。一个女人丧了命;另一个侥幸逃脱,一年后,也死掉了。而另一方面,那两个男人不见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或是相信他们存在过。但我唯一知道的是,一个男人叫另一个“萨米”。
旁边那人突然打个口哨吓了我一跳,我猛然退后一步,差一点摔一跤!看看油泵,已经一动不动。于是走进去付款,手镯和秒表还拿在手里的。我将东西放在柜台上,掏出一张20美元的钞票。
柜台里面的小伙子看了一下显示屏上的读数。“是22美元50美分,夫人。”
该死。我一直都在尽力让每次加油的金额保持在20美元,这纯粹是按原则行事;多去几次加油站无所谓,因为这是能欺骗自己的小伎俩。我从包里另外掏出几美元的时候,那个小伙子直盯着那个手镯。
“哎,有点像给我女朋友买的那只呢。”
我抬起头。“手镯?”
他身着条纹制服衬衫,口袋上绣着红色的“萨姆”二字。他指了指。“那个心形的东西。我给她买的跟这个一模一样。”
我抠着那个小饰物上的污垢。“希望你女朋友的那个比这个品相好。”
“是比这个好些哦。”他将找补的零钱递给我,咧嘴笑了笑。我转身走向我的车。刚走两步,突然呆住。
我是在卡柳梅特公园发现那只手镯的,而在那里出现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叫“萨姆”。
我和戴尔·里迪会面那天,有个“萨姆先生”给她打了电话。
我钻进车,将手镯扔到座位上,起动了引擎。萨米那天在船上。玛丽遇害那个晚上他到了船舶下水处。据朗达说,是萨米和同伴杀死了她。
上了高速路,我的大脑也开始高速运转。朗达究竟是怎么说的?一个炎热而潮湿的晚上。玛丽·乔和桑托罗发生了争吵,于是她接朗达到公园喝酒。她们待在公园时,一只船来到船舶下水处,船上有两个男子,还有货物。
我原先以为他们是在贩毒,部分原因是桑托罗有这方面的背景——而且也因为玛丽·乔说的那句话:“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那种生意?”我错了。可如果说的不是毒品,又会是什么呢?两个陌生人干吗要杀死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并且还要杀死她的朋友?我绕着社区公园缓缓而行。11月的寒风中,公园里一片荒芜和凄凉。排水沟和洼地里积满了冰冷的水。
杀人有多种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往往是恐惧,担心会先被人杀死的恐惧。可玛丽·乔和朗达并不可能先下手杀了他们。
另一个原因是害怕被人抓住把柄。朗达以为那两个人只是在钓鱼,可他们真是在钓鱼吗?还是在干别的事情?肯定是某种不可暴露的事情。这种事情的利害关系太大了——不杀死撞见此事者,自己就会有大麻烦!
一个孤独的身影走过公园。他耸起双肩抵御严寒,夹克紧紧裹在身上。
究竟是什么呢?他们究竟在隐藏什么?是船上的什么东西吗?船上装了一些货物。朗达提到过这个。可究竟是什么货物?哦,记起来了,“好多狗屁玩意儿”。
我调转车头,返回柳林路。经过那些干洗店和五金店时,太阳短暂露了一下脸,在沃尔沃的引擎罩上闪着光。
闪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光。就是这个了。
金属。原木。金属壁炉原木。
我皱起眉头。看起来像金属壁炉原木的东西。朗达是想要描述什么东西呢?我透过挡风玻璃,眯起眼睛。
某种金属容器。
没错。
可能是那种带脚踏板、一踩就打开的金属垃圾容器。或许他们在里面藏了毒品。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灭火器?不。大多数灭火器是红色的;它们在月光下不一定闪光。况且一般人还不至于经济拮据到为了一只灭火器就要杀人。
好好想想,艾利。
那两人是从湖那边过来的。深夜时分。带着金属容器。要是那些容器里有些与水有关的东西呢?或许里面盛了水。或者在水里用到这些容器。
脑海里浮现出潜水员拍摄槌头双髻鲨的画面。容器。氧气筒。斯库巴潜水设备。
朗达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吗?一只装了潜水设备的船?
为什么会有人深夜在密歇根湖潜水?又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我竭力要把这些情况拼在一起。一年前一个叫萨米的人在卡柳梅特公园出现。就是玛丽·乔·博赛尼克遇害那个晚上。可能是在运送斯库巴潜水设备。
戴尔·里迪接到一个名叫萨姆的男子的电话。她的窗户上用带子捆扎了一根电线。她不停盘问我在抽水房拍摄的录像带的情况。她的视线可以直达抽水房。
一朵云后面,太阳消失了。
蕾切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去敲门,没人应答,便走进工作间,开始上网。电脑响起一声和谐悦耳的音乐,提醒我有电子邮件。返回路径是五大湖石油公司的网址。我将邮件点开。
我非常抱歉,艾利,可我们将不得不取消这个项目。经济形势比我们预料的要严峻,目前我们完全无法再随意开支了。我知道你在建议书上投入了不少工作,我很乐意对你截至今日付出的劳动做出补偿。希望将来有机会一起合作。
短小。简洁。明确。显然冷冰冰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她的上司,特里布尔反对。我和戴尔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过来看见了我,我敢肯定他知道我是谁。他当然不会禁止戴尔雇用我,企业不会这样运作。不过,不管他是否喝醉,他都可能对我的可信度、可靠性,甚至我的才能提出种种尖锐的质疑。戴尔可能一开始是为我说话的,但是,面对他连珠炮般的质疑,她可能会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头,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能得出结论,不值得为此花费力气抗争了。
不过,可能不是因为特里布尔。可能事情与那根电线、那盘录像带,以及一个叫萨米的男子有关。
我站起身来,开始踱步。我确实没法把这一切都搞清楚,但有一个人能搞清楚勒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