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睡衣,认真梳理今晚的谈话内容。
那盘录像带很可能是在抽水房损坏的。原因在于一个无线电信号的干扰,该信号只出现了一次。
对,就是这样的。可为何联邦调查局会如此感兴趣呢?其中必有原因。
我看了一下时间,快11点了。蕾切尔很快就要到家。她对无线电还是懂一些的,可以问问她。
打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周六夜现场”节目。先是一个关于顺势疗法的滑稽短剧,接着,一个重金属乐队大叫大嚷着唱了一首战争歌曲。我咬牙强忍着,然后又看了下时间——11点20分了。
蕾切尔还没回家!
我朝窗户走去。雨水奔泻着流下窗玻璃,近处街灯的圆灯罩周围尽是雾气,远处则是一片茫茫的黑暗。我走进厨房,倒了杯葡萄酒;出来时,已经11点22分。
依然不见踪影!
我拿起电话拨号。卡蒂的母亲接听。
“帕齐,你好。我是艾利·福尔曼。”
“哦,艾利。你好吗?”
“我要不要过来接蕾切尔?她没打电话让我接她,可现在已经过了我规定的到家时间。”
我听到她有点犹豫。“哎呀,蕾切尔不在这儿。”
“哦,弗兰克有没有送她回家?”弗兰克是帕齐的丈夫。
“艾利,蕾切尔早就走了。”
“什么?”
“大概9点钟的时候,她表姐来把她接走了。”
我紧握听筒。“她表姐?”
“她说你都知道。”
我紧闭嘴唇。
“上帝啊,艾利——你不知道?哎呀,不好!我该怎么办?”
“你看到这个‘表姐’了吗?”
“没有。好像他们鸣了汽车喇叭——天又下着雨什么的——她是跑着出去的。”听起来帕齐比我还着急。“要不这么吧:我叫醒卡蒂问问,她可能知道。”
“我看行,要是你不……”
突然,一对昏黄的光束射过窗户,一辆深色的SUV正开上我家车道。我紧张起来。车门打开,蕾切尔的身影出现了,夹克衫搭在脑袋上。SUV从车道上倒了出去。
“你猜怎么着?”我对着电话说道。“她刚从车上下来。谢谢你,帕齐。”
于是我站在门边,双手叉腰,听着蕾切尔拿出钥匙朝锁眼里戳;她似乎花了很长时间开门,好像嘴里还在轻声哼唱。
门终于打开了,她慢吞吞地拔出钥匙。
我清了清喉咙。
她抬起头,懒洋洋地将嘴张得大开,笑了一下。“你好,妈……”
“蕾切尔,你去了哪里?那个人是谁?”我朝车道那边做了个手势。
她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进厨房,两脚左右交叉地行走;衬衫都拢在了腰上,头发也缠结在一起。
“蕾切尔?”我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她走着走着,就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双臂胡乱摆动。
我连忙赶在她跌倒前抓住了她。
她想将我推开,可扑了个空;她的手指笨拙地在我手臂上轻弹了一下。
“蕾切尔?”
她看着我,目光空洞而呆滞。
“蕾切尔,坐下。”
她没有理我。
我抓紧了她的胳膊。
她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用手支起脑袋。
“你喝酒了。”
“我——没——喝。”
镇定,艾利。你能应付这个局面的。
“你跟谁在一起了?”她迟钝而夸张地摇了摇头。
“我跟希尔森夫人通过电话,知道你不在卡蒂家。”
她一声不吭。
“到底去哪儿啦,蕾切尔?”
她瘫坐在了椅子上。
“蕾切尔,你跟卡拉和德里克在一起了?”
她用一只手指按住双唇。“嘘……不——能——说。”她垂下肩膀,身子倒向一边,先是两眼模糊地看着我,接着溜向桌子,然后缩回、闭上。
“蕾切尔,你要吐吗?”
她睁开眼睛,朝我撇嘴一笑。
“不……我很好。”
紧接着张嘴就吐在了桌子上。
次日早晨我打了电话。“巴里,是我。”
“你好吗,艾利?”听起来他兴高采烈。
“好得不能再好了!”
“怎么啦?”
“你女儿昨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里,还吐了一餐桌。”
他不作声了;然后:“她没事吧?”
“现在都还没有清醒!”我站起身来。“巴里,我一直都在想,要跟你谈谈这件事。你知道她近来在跟卡拉和德里克一起玩吗?”
“玛琳的女儿?”
“就是。”我克制着自己,没有添上她的别号:“有氧健身皇后”。“显然,她就是跟他们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问问玛琳是不是真的。然后,或许我们可以大家坐在一起……”
“等一下,艾利。你凭什么认为她是跟卡拉在一起?”
“呃,比如说,她自己说的。”
“你问她了?”
“那还用说!”我开始在工作间里来回踱步,我与巴里交谈时常常火冒三丈,这时又开始要冒火了。
“呃,你想要她跟你说些什么呢?”
“实话。”
“实话。”他哼了一声。“为了你不再找她的麻烦,她会随便说个什么的。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这又不是法庭……”
“她去了哪里?谁开的车?谁偷偷塞给她身份证?得了,艾利。拿出证据给我看,不要满嘴跑火车。”
“满嘴跑火车?”我收紧下巴。“巴里,别老摆出攻击的架势,好吗?蕾切尔有麻烦了。咱们得负起责任,处理她的问题。”
“攻击?你指责我女友的女儿教蕾切尔堕落,却拿不出一丁点儿证据来证明。你跟我说说是谁在进行攻击吧。”
我紧闭双眼,数了5个数。我想数到10,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巴里,我坚决要求蕾切尔和卡拉不要搅在一起。如果做不到,我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同时,或许你得跟玛琳稍微谈谈,只是为了确保她整天锻炼臀肌、腹肌或是无论别的什么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里。”
沉默。充满敌意的沉默。
然后,“艾利,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哪里或是跟谁在一起的是你!要是你管不了蕾切尔,或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她的生活安排。”
我顿时怒气冲天,砰地摔下电话。
我不想承认,可巴里是对的。我确实不知道蕾切尔去了哪里。她跟我撒了谎。也对卡蒂的妈妈撒了谎。但时至今日,我从没想过不信任她,我也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会对我说。不过话说回来,十几岁的女儿没有自己的心思那还正常吗?我记起自己当年也不是什么乖孩子。可是,如果蕾切尔13岁就什么都遮遮掩掩的,再过几年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呢?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蕾切尔小的时候,我开玩笑说,抚养孩子要遵照贿赂与威胁相结合的原则。但对于那阶段孩子的养育,主要是拥抱他们,训练他们坐便盆,以及确保他们每天吃一大汤匙蔬菜。如今她进入了青春期,我感觉自己能力不够,处事笨拙。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甜言哄骗还是坚持原则?沟通协商还是强行要求?
我凝望着办公桌上她和大卫的合影。那是去年夏天我在植物园给他们拍的。他为什么不来这里和我在一起?也许他来了,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即便不能处理得很好,至少,只要我们在一起,也比较容易应付过去。
傍晚时分,蕾切尔浑身都出现了各种可怜的颜色:眼睛黄黄,鼻子红红,皮肤也泛着点儿绿色。我给她弄来干姜水和阿司匹林,她服用后重新躺到床上,我再给她盖好被子。床头灯射出弧形的光线,照在角落里凌乱堆在一起的填充动物玩具上。
“我现在知道足球摸起来怎么样了,”她呻吟着说。
“听起来不错。”
“我再也不那么做了。”
“你们都听见她说些什么了?”我对墙上招贴画里4个穿黑色T恤、刺了文身的小伙子说;他们怒视着我。
“人们干吗要喝醉呢?”
我没有回答。
“一点儿也不好玩。”
“你想跟我讲讲?”
她叹了口气。“是德里克的东西。黑刺李杜松子酒。我们开车到公园把它喝了。”
黑刺李杜松子酒会冒气泡,尝起来像潘趣酒,但酒劲儿像龙舌兰酒;是给未到法定年龄孩子喝的那种。我记得自己年少时这种酒一喝就过量,只好频频光顾马桶。我还记得为什么约会时,男友不停给我的喉咙灌这些东西。
“蕾切尔,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意思是说……你们喝酒之后?”我想象着德里克在我的小宝贝儿身上乱摸一通,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卡拉和德里克开始亲热,不过她吐了,我们就回了家。”
“你呢?德里克有没有对你做出……呃……出格的事?”如果蕾切尔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会抠掉他的双眼。
“妈妈,我在后座上。他在开车。”
我松了口气。
“对不起,妈咪。”
“嘘……”我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也许这事儿给了她一次教训,兴许她下次不会那么急切地想跑出去了。“好好睡会儿吧。”
“妈妈,给我读本书好吗?”
好几年都没这样了。“想听什么?”
“哈利·波特?第4本我从没读完。”
我从她的书架上拿起《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开始读了起来。
哈利和马尔福各自手持魔杖作为武器,互相打斗起来,赫敏的牙齿生长速度令人吃惊。斯内普在关键时刻结束了这场混战,但混战结束似乎没有一个人高兴。我抬头看看蕾切尔,她已经睡着了。
我就自己读完了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