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采和摇摇头,“说实话,我并不知道王妃来玉真宫的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晋王殿下的事情,我觉得王妃大可不必专程跑来玉真宫,我只是晋王殿下的下属,忠诚地执行他的一切命令。”
“好一个忠诚执行命令?”
薛涛冷笑一声道:“晋王的女下属还有不少,我怎么不去找她们?应宫主,你我心知肚明。”
应采和叹了口气,“王妃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或许长安有很多女人都梦想着成为晋王殿下嫔妃中的一员,但那和我无关,我这一生都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被各种规矩约束,我和晋王殿下并没有太多复杂的关系,我是他的奴仆,供他驱使,仅此而已,所以我才说王妃没有必要专程跑来玉真宫。”
薛涛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无意成为晋王的嫔妃,或许现在是这样,但将来呢?
应采和又补充道:“只能说每个人追求的目标不一样,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修炼,王妃应该也知道,练了我们这种武艺的女人,这一生都不能停止修炼,我师父是这样,郭玉娘是这样,道明道月也是这样,一旦停止修炼,就会散功,一辈子的修炼都会前功尽弃,谁也受不了。”
薛涛沉默片刻道:“我相信你所说的话,也相信你的追求,但应宫主或许还无法体会,一旦你有了自己孩子,成为母亲,你的想法就会变了,到了那时,你或许就会抱着孩子来晋王宫,毕竟你才三十岁。”
应采和笑着摇摇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悲凉,“原来是王妃是担心这个,那就更没有必要了,我不可能有孩子,也生不了孩子,从我师父,到我的师姐们,再到我的徒子徒孙们,你看谁能生孩子?”
薛涛愣住了,她心中涌起一丝歉疚,连忙道:“我真不知道,很抱歉!”
应采和长长叹口气道:“我们都是从小被收养,大概在六岁左右,就要开始喝了一种药,这种药的配方我不知道,师父羽化后,这种药的配方也没有传下来,我记忆中是一种很苦的药,一直要喝到十六岁,长达十年,我们的体质渐渐被改变了,我们身轻如燕,我们驻颜有术,听起来都很美好,但美好的另一面却十分残酷,那就是我们无法再生孩子了,所以包括师父在内,最后都选择了出家为道,这就是练我们这种武艺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薛涛沉声道:“泯灭人道,这种武艺不练也罢!”
应采和沉默片刻道:“这就涉及到我们为什么要被收养,藏剑阁是为皇帝培养女护卫和女刺客的特殊机构,一旦走上这条道就由不得我们了,我们若能在残酷的刺客生涯中活下来,那么修道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王妃娘娘,我该说的都说了,希望你不要再担心什么。”
薛涛一颗心终于放下,她点了点头,“所以大家需要坐下来沟通,与其我坐在晋王宫里胡思乱想,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应宫主,希望你自己保重!”
“多谢王妃!”
薛涛起身告辞,应采和一直送到院门口,让净玉带王妃去前面大殿。
望着王妃背影走远,应采和也长长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薛涛上了马车,住持灵碧真人带领大群道姑在门口相送,之所以礼遇变得如此隆重,是因为薛涛结下了布施缘,每年供奉玉真宫三千贯钱,让玉真宫上下喜出望外,连宫主应采和也不得不戴上帷帽出来相送。
应采和心如明镜,王妃这样大手笔供奉,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她是希望自己能安安心心地在玉真宫住下去。
刘采春双眼通红,泪痕未干,她见到了师父,大哭了一场,默默坐在马车内。
应采和合掌道:“感谢王妃娘娘供奉,王妃若有法事需要,我们愿随时为王妃效劳!”
薛涛淡淡笑道:“青莲宫主,今天我们谈得很好,希望宫主能信守承诺。”
“贫道自当遵从!”
马车缓缓启动,在道姑们的依依惜别中,两辆马车渐渐驶远了。
“大姐,谈得如何?”独孤幽兰问道。
薛涛轻轻叹息一声,“不用担心了,以后我们和她路归路,桥归桥,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是她的承诺吗?”独孤幽兰又继续问道。
“她确实承诺了,但更重要是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孩子,她不会有,我们有丈夫、家庭,她不需要,玉真宫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那夫君和她……”
“其实也没有什么!”
薛涛打断独孤幽兰的话,淡淡笑道:“她就是夫君手上的一把刀,夫君也需要这把刀,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他们彼此就会相忘于江湖。”
薛涛确实也想通了,这个女人和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丈夫也绝不会把这个女人带入自己的家庭中。
……
时间慢慢过去,一转眼到了次年的一月,永贞二年。
新年刚过,从各地前来长安的士子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带着各种口音,来自天南地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长安科举将是历年人数之最,所以很多士子都早早来到长安,找到客栈住下,就怕来晚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实际上,住宿问题已经解决了,除了客栈、寺院外,官府还允许普遍百姓出租民宿,这是最有力的办法,可以解决数万士子居住问题。
不过总得来说,现在距离科举时间还早,要到二月开春后,大量的士子才会从四面八方涌来,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这天上午,一辆马车从远处疾奔而来,在晋王宫前嘎地停下,车门开启,又高又胖的张雷从马车内钻了出来,他神情焦急,疾步向官署正大门处走去。
两名在广场上巡逻的士兵拦住了他,“不得擅闯王宫!”
张雷连忙取出一块银牌,这是晋王宫上宾牌,郭宋一共颁发了二十面,都是民间的望族巨商大儒,凭这种上宾牌可以求见晋王郭宋,当然,不能能立刻见到本人,至少晋王的记室参军会接见,并记录下述求。
士兵们当然认识这种上宾银牌,见上面的编号竟然是零零一,不由肃然起敬,“请随我来!”
张雷跟随士兵来到候见处,这边有舒适的座位,可以喝茶等候,一般是地方官员来晋王宫办事时等候之地。
一名接待官员走上前抱拳道:“先生贵姓,请问找哪个部司?”
张雷把银牌递给他,“免贵姓张,有急事找晋王殿下!”
官员接过银牌道:“请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替你禀报。”
尽管张雷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晋王规矩很严,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见到晋王,要晋王答应见面才行。
不多时,温邈匆匆走了过来,“张东主要找晋王殿下吗?”
“是!他在哪里?我有非常急的事情找他,事关重大,一刻也不能耽误。”
“殿下在参事堂议事,我已经派人去通报了,张东主请随我来。”
张雷跟随温邈来到了晋王官房,张雷在会客堂刚坐下,郭宋便回来了,笑眯眯问道:“师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张雷跳起来急声道:“出大事了,那批硝石被扣押了!”
郭宋一怔,脸上笑容消失,指着自己官房道:“进去说!”
两人走进官房坐下,郭宋问道:“在哪里被扣住了?”
“在汉中!”
张雷叹口气道:“连同运货的一百多名伙计,近两百辆大车,全部被汉中军方扣押。”
目前晋军的硝石来源是陇西,但陇西硝石的品质不太好,张雷三年前在绵州老君洞购买了十几斤硝石,晋军火器司发现这里的硝石品质要比陇西的硝石好得多,制造出的火药燃烧更充分,无论爆炸威力和燃烧力都要增加三成,可以把大型铁火雷的重量降到百斤左右。
郭宋便让张雷在绵州替自己收集购买,老君洞硝石产量不大,用两年时间才攒下了一批,没想到居然出事了。
郭宋冷着脸问道:“一共被扣押多少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