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一行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平泉县,平泉县是一座小县,县城人口不足千户,只有一座比较大的客栈,郭宋在客栈包下了两座院子。
薛勋在房间里躺好,叹口气对郭宋道:“我现在心很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贤侄说我要不要通知平泉县令?”
郭宋摇摇头,“现在不知平泉县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也支持杨子琳,反而对世叔不利了,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观望一下形势,如果杨子琳占领了成都,那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平泉县,相反,如果杨子琳占领成都失败,那形势就比较复杂了,平泉县令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贤侄说得有道理!”
薛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儿薛涛,笑道:“贤侄带涛儿出去走走,了解一下情况,这里有涛儿母亲照顾我就行了。”
人家千里迢迢从长安来看望自己女儿,薛勋当然要给两个孩子创造相聚的机会。
薛涛脸一红道:“爹爹,还是女儿照顾你吧!”
薛勋微微一笑,“你照顾我不太方便,有你娘就足够了,郭公子对蜀中不熟,你帮忙看看,要买点什么东西?”
薛涛点点头,也不敢看郭宋,转身出去了,郭宋笑着向薛勋抱拳施一礼,转身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大街上,薛涛轻轻松了口气,牵着郭宋的手道:“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家这次就惨了。”
郭宋摇摇头,“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我若不是因为那么急着来看你,肯定会在成都多住两晚,很可能我就会后悔莫及,可见冥冥中都有天意,安排着一切。”
“是天意!”
薛涛心中此时比蜜还要甜,如果不是老天安排好的姻缘,郭郎怎么会在自己最危急时刻,就在这么出现在自己身边?这分明就是上天的安排。
她扣住情郎的手,把头枕在他肩头,美眸流盼地问道:“郭郎,你说我有没有长胖了一点?”
他们走在一条小巷里,两边是大户人家的高墙,前后都无人,郭宋若跑去买尺子回来量她的腰围,那就不是天意了。
闻弦知雅意,郭宋立刻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红唇,薛涛搂住他脖子婉转相迎,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分开。
郭宋笑道:“我这几个月都会在蜀中,我们去青城山玩玩,或者去峨眉山。”
薛涛撒娇道:“人家只想和你牵着手在成都逛街。”
“成都可以牵手吗?”
“可以的,我亲眼看见好几对情侣都牵着手在大街上闲逛,这里风气很宽容,不像长安会被人侧目。”
郭宋欣然道:“等我们去成都,我陪你逛街,等逛够了,我们再去青城山,青城天下幽,我在崆峒山时就向往已久。”
“郭宋,你说这次蜀乱要乱多久?”
“这个很难说,就看其他是不是响应杨子琳,如果其他州都不响应他,那这场内乱就不会太久,如果其他州纷纷响应,事情就有点麻烦了,我就得想办法带你们回长安,总之有我这个毛脚女婿在,就一定能保住你们平安无事。”
薛涛心中欢喜,伸手在他鼻子刮一刮,“真不害臊,你还没有让媒人上门求婚呢!就开始自称女婿了,小心我爹爹用大棒子打你。”
两人走出小巷。他们便松开手,相依而行,郭宋想起一事,对薛涛道:“还记得那个玉剑公子吗?他被官府判处死刑,准备明年秋后处斩。”
“为什么?”薛涛惊讶道。
“好像是杀妻,侯莫陈家找到了他杀妻的证据,他自己也供认不讳。”
“可是……他是元家嫡孙啊!元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嫡孙被杀死?”
“元家当然不愿意,但事关元家的名声,他们得给其他关陇贵族一个交代,况且女方是侯莫陈家族的嫡女,他家的势力也很强大,侯莫陈家族坚决要求官府判处死刑,官府也不敢徇私枉法,只能按照大唐律公正判决。”
薛涛冷笑一声道:“这下我娘终于死心了!”
房间里,韩氏一边给丈夫涂药,一边小声问道:“今天我听涛儿叫郭公子居然是郭郎,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薛勋享受着药物的清凉,笑道:“你平时不是蛮精明吗?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变得糊涂呢?我一直以为你在装糊涂呢!”
韩氏叹口气道:“其实我也早就看出一点点端倪了,像康保对张东主不屑一顾,我就怀疑他是郭宋派来的,小鱼娘也是,说起来郭公子对咱们女儿还真是重情,居然从长安过来看望她,那个玉剑公子嘴上说怎么喜欢涛儿,他却连一封信没写,人说日久见人心,这话一点都没错。”
薛勋笑道:“你现在觉得他做我们女婿不错了?”
韩氏点点头,“就凭他毫不犹豫回城把你救出来,我就认可这孩子了,他虽然被免了官,但有你帮衬着他,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薛勋淡淡一笑,“你这话说得太早了,郭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将来不一定谁罩着谁呢?”
薛勋却没有明说,他今天伏在郭宋背上时,亲眼看见了郭宋怀中的金牌,他隐隐看见一个‘朕’字,他便知道郭宋绝不是被罢官免职那么简单。
……
郭宋和薛涛在外面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几名酒楼的伙计给他们送来了晚饭,晚饭后,韩氏把女儿叫进了屋内。
韩氏沉默片刻,对薛涛道:“看样子,你对郭公子一往情深了,是吧?”
薛涛笑道:“回答母亲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告诉母亲一个消息,玉剑公子元宵被京兆府判处极刑,明年秋后处斩。”
韩氏大吃一惊,“怎么会?”
薛涛淡淡道:“他的罪名是杀妻,证据确凿,没有辩解的可能了。”
“他那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么会杀自己妻子,是不是有人冤枉他?”
薛涛着实有点无语,母亲怎么就这样不明白事理呢!
“这人善于伪装,装出一副知书懂礼的样子,迷惑了很多不了解他的人,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荒淫无耻的卑劣小人,娘可以想一想,以元家的势力,谁又敢冤枉他?”
韩氏无言以对了,半晌道:“看样子人真不能只看表面。”
薛涛又道:“现在我可以回答母亲的问题了,事实上,在两年前我就对郭郎深有好感,并非是他对我们家的恩情,让我必须要报答他,不是这么回事,我绝不会勉强自己去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他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请长辈来求婚?”
“他说了,等年底回京,郭老令公会作为他的长辈来求婚。”
韩氏又吃了一惊,“他是郭子仪的亲戚?”
“他说只是同族,不过关系很好。”
韩氏见女儿眼中充满了自信和坦然,可见她心意已定,不会再轻易动摇了。
韩氏只得叹口气道:“这次要不是他,你爹爹就没命了,我们娘俩的命运也会很悲惨,娘虽然总希望你能嫁入豪门,但郭公子这种情深义重让我也认可了他,娘不再反对你们两人,如果他家来求亲,我会答应你们!”
薛涛大喜,抱住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韩氏连忙推开她笑道:“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孩子吗?居然还对娘撒娇。”
薛涛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本来就是孩子嘛!”
韩氏忽然有些伤感,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
就在母亲二人聊天的同时,郭宋却在和薛勋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薛勋道:“所有的简州官员和将领都有一个错觉,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反对崔宁,而不是在反对朝廷,可事实上,他们就是在反叛朝廷,如果明白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再跟随张琼,尤其军方将领,如果杨子琳攻占了成都还好,但如果失败退回来,大家肯定就会有异心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轻易放弃。”
“世叔可以熟悉的将领?”郭宋问道。
薛勋点点头,“校尉冯远就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父亲去世,还是我帮他找的墓地,他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我只是担心他因为是我的人,已经被张琼免了军职,不过他家就在县城内,你可以去找他,他比较熟悉军中情况,能帮助到你。”
郭宋沉思片刻道:“我还希望世叔给我写一封信,虽然世叔有伤在身,不能去阳安县,但名不正则言不顺,我用世叔的名义会更加能服众,这对世叔也有好处。”
薛勋怎么会不明白,郭宋其实是想把功劳让给自己,这孩子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