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七年 伦敦
“在等人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花园的宁静,俄罗斯的腔调柔软而充满喉音,悦耳的传入爱梅耳中。她皱眉的笑着转身,看着罗尼可王子踏出树下的阴影。
以他金色的皮肤、淡金色的头发,和那无法预测的冷酷个性,尼可更像是只老虎而不像人类,爱梅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如此完美的英俊和威胁的混合,她从个人经验得知有怕他的好理由,可是她是处理危险动物的专家,唯一会受伤的方式是表现出害怕。
爱梅放松下来,更舒服的坐在石凳上。“我当然不是在等你,”她简洁地回答。“你为什幺来这里?”
他笑了,白牙在黑暗中闪烁。“我想散散步。”
“我会谢谢你到别的地方去散步,我正想私下见个人。”
“是谁?”他双手插进口袋里,绕着她走动。
“走开,尼可。”
“告诉我。”
“走开!”
“这是我的产业,你无法命令我,孩子。”
尼可停在离她几呎之外,他很高,是伦敦社交圈中少数几位比爱梅高的,他手长脚长,瘦而有力。此刻有道阴影遮在他脸上,遮住一切,只剩那对穿透人心似的黄色眼睛的光芒。
“我不是小孩,是成年的女人。”
“你的确。”尼可轻声说。
他的目光扫过她全身,注意到她苗条的身躯裹着式样简单的白色礼服,爱梅的脸一如往常的素净,不施脂粉,秀发紧紧的绾成髻,但是蓬松的鬈发落在脸上和颈间,她的秀发泛出古铜色和肉桂色的光芒。
“你今晚很漂亮。”
爱梅笑了。“不必阿谀我,我有自知之明,我顶多只能算有吸引力,漂亮则谈不上,不过这不值得我头上插满发针、肋骨箍紧得无法呼吸,我倒宁愿像男人一样,穿靴子和长裤,舒服自在。既然称不上漂亮,又何必浪费力气去试。”
尼可没争辩,但是这件事他自有看法,爱梅独特的魅力向来令他着迷。
她个性刚强活泼,有着高桅船的优雅,颧骨细致,双唇丰润,鼻梁上有点点的金色雀斑,四肢修长,即使穿平底鞋几乎有六呎高,尼可大约只比她高两吋不到。
他常常想象她的身躯和自己的恰恰配合在一起,四肢环住他的。
他们正适合对方,奇怪的是没有人发现,不过自从第一次相见,多年来,尼可一直心知肚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年相见,她还是个暴躁的小孩,爆发似的四肢,一头狂野的红发,现在她是二十岁的少女,坦白直率,完美的对称于他神秘的本性,她令他回想起在俄罗斯所认识的女人,她们内心如火……全然不像过去七年来他在欧洲交往过的不冷不热的女人。
爱梅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朝他扮个鬼脸。
“我不介意自己相貌平凡,”她说。“反正在我看来,维持美貌有相当的不便,现在你真的必须离开了,尼可,有你在这里徘徊,没有男人敢靠过来。”
“不论你在等谁,他不会比其它人撑得更久。”
爱梅反对的蹙眉。“这一位会的。”
“他们从不久留。”他懒懒地说下去。“你按照他们出现的顺序——赶走他们,为什幺?”
爱梅脸上的红潮和她的秀发相辉映,她闭紧双唇。尼可一针见血,直指核心,这已经是她出社交圈的第三季了,如果再不快点结婚,便会被认为是婚姻市场上的失败者,迅速步向老处女一途。
“我不明白为什幺我需要丈夫,”她说。“我又不喜欢被别人拥有的主意,你或许会认为我缺少女人味。”
“我认为你是十足的女人。”
她的双眉挑得老高。“这是赞美还是嘲笑?对于你,我很难辨别。”
“我从没嘲笑你,爱梅,对他人是的,对你则否。”
她不信地哼了一声。
尼可向前,踏入花园的油灯柔光下。“现在你得陪我进去里面,身为你的主人——和远亲——我不容许你没有人陪伴,一个人单独在花园里。”
“别声称我们之间有亲戚关系,你只是我继母的亲戚,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
“我们是姻亲。”他坚持。
爱梅笑了,知道做为亲戚,他们可以有那种更非正式的关系,可以直接称呼彼此的名字,私下交谈,不必有伴护人在场,也不会惹人闲语。
“随你怎幺说,王子殿下。”
“或许你想参观一下我的艺术收藏品。”尼可建议。“我有一面墙全是圣像,你或许有兴趣,有许多是出于十三世纪诺夫葛洛德的作品。”
“我对艺术没兴趣,更不想看那些阴阴暗暗的旧圣像,”爱梅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干幺收集它们?你一点也不像收集宗教画的人。”
“圣像是俄国人的心灵之窗。”
爱梅轻蔑地撇撇嘴。“我没看见你有灵魂。”
“或许你看的不够仔细。”
他向前一步,再一步,直到他的脚几乎触及她白色的裙子。
“你做什幺?”
“站起来。”
那一刻爱梅动都不动,尼可不曾这样对她说话,他似乎很轻松,没戴手套的手松弛的垂在两侧,但是她以前见过他这种盘算的冷静,有如即将发动攻击的猫。
爱梅不安地站起身、挺直肩膀,直到两人近乎鼻尖对鼻尖。
“你要什幺,尼可?”
“我想多听听你这位朋友的事,他有抱过你吗?对你甜言蜜语?他有没有吻过你?”他的手指扣住她双臂,手掌的温热渗进她的薄衫里。
爱梅吓了一跳,喉中发出细细的声响,心跳得好剧烈,尼可双手握住她,和她离得这幺近是她从没梦想过的,她试着退开,可是他抓得更紧。
“如果你娱乐完了,尼可,那请你好心的移开你的皇家爪子,我可不欣赏你这种幽默感。”
“我不是开玩笑,露丝卡,”他用俄语称呼她,双臂环住她的身体,她迷惑地吸口气,他解释道:“露丝卡是小红发人儿的意思。”
“我不是小孩。”她挣扎。
他毫不费力气便化解她的挣扎,虽然他们几乎高度相当,可是他的体重是她的两倍,大骨架、多肌肉、肩膀宽阔。
他继续轻声说下去,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间。“以你这头红发和白细的肌肤,你可以轻而易举被当成斯拉夫人,你的眼睛有如波罗的海的深蓝色。”
爱梅想要呼救,他为什幺这幺做?他究竟要什幺?爱梅回想起所有有关尼可的谣言,他的过去充满背叛、谋杀和叛国罪,还因为反抗帝国制的政府而被判永久放逐,许多女性认为他这种危险的天性很令人兴奋,可是她不然。
“放开我,”她喘气。“我不喜欢你的游戏。”
“你或许会的。”
他自在地搂住她,彷佛她不过是个娃娃或小猫咪,她感觉他把力量传到她身上,要她知道他比她强多少,她的头向后仰,双眼合上,任何一刻便会感觉他的唇凑过来,她屏息,等待……
他松开一只手,移到她喉间,轻轻的抚摸,拇指拂过她下巴底下悸动的脉搏,那突如其来的轻触令她轻颤,抬眼凝视他,他的脸凑得好近。
“有一天我会吻你,”他说。“但不是今晚。”
爱梅气忿地扭开身子,倒退几码,双手抱在胸前。
“你为什幺不进去扮演你的主人角色?”她说。“我相信里面有很多女人渴望靠近你。”
尼可继续站在原处,扯动嘴角地笑了。即使满心气忿,爱梅却忍不住注意到他英俊得好邪气。
“好吧,表妹,好好享受你……朋友的怀抱。”
“我会的。”
爱梅动都不动,直到确定他离开了,才回到长凳上坐下来,伸长双脚,尼可令她浑身发颤…还有奇特的失望。
有一天我会吻你……他当然只是在揶揄罢了,她实在算不上是会议男人神魂颠倒的类型,她还记得童年时的舞会,那些男孩总是作弄她个子最高。
当她初出社交圈,那些单身汉对她视而不见,全去追求娇小的美女,十七岁的她便成了坚花,即使她出身公爵之家,有鉅额的家族财富。
如今她终于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爱上麦亚当爵士,他已经秘密追求她好几个月了,想到他,她的芳心便不耐地怦怦跳,亚当应该到了,他怎幺这幺久还不出现?
安琪洛夫斯基王子家的花园分隔成一系列的“小房间”,各个以矮树丛、花床或树木区分开来,尼可绕过爱梅所在的空地,隐身在一排高大的爱尔兰紫杉后面,找到一个好的观察点停下来,等待爱海神秘的追求者出现。
爱梅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凳子上扭动,试着抚平鬈发,几次移动双脚的姿势,以免它们看起来太长,终于她认定这样做徒劳无功,认命地叹口气。
她的滑稽令尼可暗暗发噱,过了一会儿,爱梅站起身,拂拂裙子,伸个懒腰,侧面对着他,尼可暗暗欣赏她修长的身躯、浑圆的胸脯,她绕着长凳踱步,俯身摘下一朵忍冬花。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亲爱的!”
爱梅抛下花儿转过身,笑得好迷人。“你迟到了。”她指控,匆匆奔向来人,投入他怀中,连连吻他的脸。
“我必须不引人怀疑的溜开来,”年轻人笑着辩护。“你知道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我来找你。”
“每次我看见你在房间另一端,就想投入你怀里。”
“我们很快会在一起。”
“有多快?”
“快了,现在别动,好让我可以吻你。”他吻住爱梅。
尼可瞇起眼睛,专注地看着那对恋人,那男人背对着他。尼可耐心的绕个圈,推开低垂的树枝好看个清楚。
男子微微退开,光线照在他脸上,是麦亚当爵土。
尼可突然放松下来。“太完美了。”他低声说。
现在他明白爱梅想保密的理由了,她爱的是个穷伯爵,一心追求财富,爱梅的父亲绝不容许自己的独生女嫁给一文不名又富心机的麦伯爵,显然史克贸贺斯禁止他们见面。
尼可转身走回宴会厅,近乎满足地咕哝,要甩掉姓麦的太容易了,天下没有任何事可以挡在他和爱梅中间。
爱梅的双手勾住麦亚当的脖子,吸进他的气息,享受他靠近的感觉,他身材高大,英俊潇洒,二十四岁了,却仍带着一丝迷人的孩子气。
“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她凝视他眼晴。“而且常常念着你。”
亚当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你蛊惑了我,何爱梅。”
他吻住她良久、良久,嘴唇温暖,双手环住她。当他抬起头时,两个人都微微地喘着气。
“我们必须快点回到宴会上,”他说。“当然是分别进去,万一被人怀疑就不好了,别蹙眉,你知道这是必要的。”
“我们似乎一直在偷偷摸摸的,亚当,偶尔偷个十分钟……这不够,现在我们彼此确定对方的感受,就应该一起去面对我父亲,如果他不肯答应,不肯祝福我们的婚姻,我们就私奔。”
“嘘,亲爱的,”亚当突然警觉起来,轻声安抚。“我不想再听你说『私奔』两个字,我知道你家人对你的重要性,我不要造成你们父女的嫌隙。”
“可是爸爸可能永远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
“他终究会点头的,”亚当温柔地吻她的眉头。“我很有耐心,爱梅。”
“我没有,”爱梅挫折地笑了。“耐心或许是你的美德,但我不然。”
“试着找你继母谈谈看,”他建议。“如果可以赢得她的支持,她或许能说服你父亲接受我。”
“或许,”爱梅深思地说,她的继母妲雅向来像个仁慈的大姊姊,总是同情爱梅的问题。“我猜若有任何人能改变父亲的心意,那会是妲雅,不过如果这招没效——”她没说完。
“会有效的,爱,你必须明白有你父亲的同意有多幺重要,否则我们就不能结婚了。”
她惊讶地退开一步。“不能?为什幺不行?”
“我们没有钱生活。”
“可是金钱不如我们能够在一起更重要。”
“真好听,甜心,可是你这一生中都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不知道没钱的痛苦。记住,没有嫁妆,你就得放弃你的动物园,把动物卖给别人。”
“不,”爱梅大惊失色。“牠们会受到严重的虐待,不可以的。”
多年来,她在家族土地上有个动物园,收容各种迷失或受伤的动物,其中有马、熊、狼、狗、猴子,甚至还有一只亚洲虎。
“牠们全依赖我……没有特别照顾,牠们活不下来。”
“那你明白我们必须有你父母同意了?”
“是的。”爱梅不得不同意。
她很想说服亚当去找她父亲,只要他肯站出来,要求父亲同意就好了,但是不可能的,可怜的亚当憎恶争执,而且和众人一样,惧怕她父亲。
这是可以了解的,她父亲史克贺斯公爵向来令人畏惧,在他眼中,谁也配不上她,几个月以前,他坦白的禁止亚当追求她,亚当吓得不敢争辩,挫败地溜走了,现在处境更难了。
爱梅抬起头来。“我找继母谈一谈。”她说。“我会议她了解你和我彼此相属,然后她可以说服父亲允许这桩婚事。”
“这才是我的好女孩,”亚当微笑地亲她一下。“你先回宴会,爱,我在这里等几分钟。”
她迟疑了一下,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你爱我吗?”
他抱紧她。“我仰慕你,你是我最最宝贵的一切,别害怕,爱,任何事都不能隔开我们。”
爱梅在圆形大宴会厅找到她的继母,妲雅浅啜着香槟,微笑地和她的朋友交谈,看起来有如十来岁的少女而不是二十五岁的母亲,她和她的表亲罗尼可一样都有一股迷人的神秘特质。他们都是纯正的俄国人,被环境所逼,以英格兰为家。
爱梅走向继母,把她拉向一边。
“贝拉米尔娜,”她急迫地说。“我必须和你谈一件很重要的事。”
妲雅看着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实在没什幺事能逃过她的眼睛,有时候,她似乎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和麦爵士有关,对吧?”
“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几个月以来一直都很明显,爱梅,每次你在宴会上消失一阵子,麦爵士也会跟着不见人影。你和他一直在私下见面。”妲雅责备地看她一眼。“你知道我不赞成你瞒着你父亲。”
“我是被迫的,”爱梅愧疚地诅。“这全都是因为爸爸有偏见,不肯议亚当追求我。”
“你父亲不容有人利用你,尤其是一位猎取财富的人。”
“亚当不是那种人!”
“至少他给大家那种印象!去年他和柯小姐那件可怕的事——”
“他向我解释过了。”
虽然这幺说,爱梅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在追求她之前,亚当被发现企图和一位天真年轻的女继承人私奔。大发雷霆的柯家以性命威胁亚当,并且迅速的把女儿嫁给一位富有的老男爵。
“那是个错误,是一场误会。”爱梅忍不住说。
“爱梅,你父亲和我希望你有一位重视你的丈夫,他配得上你——”
“而且还要有财富!”爱梅打岔。“这才是真正的理由,你和爸爸不喜欢家无恒产的亚当。”
“如果你也一文不名呢?”妲雅轻声说。“亚当还会想娶你吗?金钱当然不是他要你的唯一原因——不过你无法否认那是因素之一。
爱梅蹙眉以对。“为什幺大家部这幺难以相信有个男人真正爱我?他不在乎我的财富,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他只是希望我快乐而已!”
妲雅眼中充满怜悯。“我明白你爱他,爱梅,以为他对你也有同感,可是如果亚当有勇气找你父亲谈,请他重新考虑禁止他追求你的决定,因为他希望有机会证明他尊敬你、爱你……我相信你父亲会对亚当改观,可是事实不然,亚当反而要你偷偷摸摸的安排——”
“你能责怪亚当畏惧父亲吗?”爱梅激动地低声问。“我当然不行!有很多人认为爸爸是食人魔!”
妲雅笑了。“我也曾经这幺想,但是现在我知道得更多了。”她的目光望向人群中的丈夫。
何路克似乎察觉妲雅的视线,转身望过来,他是醒目而非英俊,有着强烈的男性化的五官,和炯炯的蓝眼睛,有些人对他左手的银钩感到不自在。因为许久以前他在一场火灾意外中为了救爱梅和妻子而失去左手。爱梅幸存下来,她母亲则不然。
有时候爱梅会纳闷,如果母亲还在,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人,可是事实上只有她父亲,充满爱、专断,而且太过度保护他的独生女。
看见女儿和妻子,路克从交谈中退开,开始走过来。
“你应该配一个像你父亲的男人。”妲雅看着丈夫走过来,喃喃地说。“他会为他所爱的人不计一切,甚至牺牲生命。”
“没有其它人和他一样。”爱梅遗憾地说。“天哪!如果我用这个标准来评判所有的追求者,我永远找不到结婚对象。”
“你会找到配得上你的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那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如果你还没发现,事实上,我后面可没有一大群神魂颠倒的追求者。”
“如果你表现出你家人看见的这一面,就会有一群单身汉来追求你,你拥有许多自然的温暖和魅力,只是一旦和男人在一起,就变得像雕像一样僵硬。”
“我无能为力。”爱梅长长叹口气。“但是亚当不一样,贝拉米尔娜,他令我感觉很特别……甚至美丽,请你试着了解,你必须替我跟父亲谈一谈,使他邀请亚当到家里。”
妲雅有些苦恼,拍拍爱梅的手,颔首以对。“我会看看可以做什幺,但是别期待太多,路克不会喜欢这个主意。”
爱梅的父亲走过来,满脸笑容,目光却流连在妲雅身上。
那一剎那,他们似乎迷失在一个隐密的世界里,一对夫妻如此深爱彼此实在是少见。在第一任太大夫世之后,路克从没预期会再婚,直到妲雅走进他的生命,他便像着了魔似的。从他们结婚之后,她为他生了两个黑发的儿子,威廉和柴克,有时候爱梅会觉得被隔绝在他们联系紧密的圈圈之外,虽然他们努力要将她包括进去。
“过得愉快吗?”路克凝视着妲雅,轻声问道。
“是的,”她柔声回答,伸手抚平他的夹克。“可是今晚你还没邀请你女儿跳支舞。”
爱梅迅速打岔。“我宁愿当壁花,也不希望整个晚上唯一的一支华尔滋是和我父亲一起跳。”她说。“而且不要,我不要你去替我找舞伴,爸爸,没有人喜欢为了尽职而跳舞。”
“我想介绍年轻的莱登爵士,”路克说。“他聪明而机智——”
“我已经见过他了。”爱梅说。“他很讨厌狗。”
“那算不上理由。”
“既然我身上总是有某种动物的毛或是狗或马的气味,我想我们不会处得太好,别再配对了,爸爸,你开始令我害怕。”
路克笑着拉扯她的鬈发。“好吧,”他转向妲雅。“我有这个荣幸吗,夫人?”
他们这一对走向舞池,路克拥住他苗条的妻子,两人放松地融入华尔滋的旋律中,同时私下交谈几句。
“为什幺爱梅不和任何人社交?”路克问。“今晚她似乎很退缩。”
“她只对一个男人有兴趣。”路克皱着眉头。“还是麦亚当?”他阴沉地问。“我以为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个问题。”
妲雅微微一笑。“亲爱的,只因你禁止他们见面,并不代表他们的感觉就此停止了。”
“我宁愿把她嫁给任何人,只要不是那个没骨气、一心猎取财富的男人,任何人都比他好。”
“别这幺大声,”妲雅警告。“你总是喜欢向命运挑衅。”
路克突然笑了。“你那迷信的俄国天性又出现了,我相信我所说的,还有谁会比姓麦的这种女婿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