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倾诉心声

虞姝挽在栖园等到快傍晚才等到柳昙回来,后者心情很好,走路的步子都跟着轻快起来。

柳昙心里压不住事儿,有什么都要跟虞姝挽说。

这不,刚坐进屋里就让元知去外面守着了。

虞姝挽从柳昙口中得知了今日的‘好事’。

林夫人林老爷原是应了陈姨娘的恳求,去街上救即将被卖的陈愫,他们刚到地方,就看到陈愫的爹陈礼祺在被人狂打。

说来巧了,被陈礼祺欠债的人有俩闺女,俩闺女都是掌中宝,宠爱的不得了。

得知陈礼祺要卖女儿来还债,他一时气愤,直接找到陈礼祺把人揍了一顿。

那人下手挺重,把陈礼祺的门牙都打掉了,陈礼祺还不知道对方为何打他,跪在地上求饶,说他这就把女儿卖了,很快就会有银子了。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又挨了顿毒打。

当时林夫人和林老爷就在人群中围观,陈姨娘担心哥哥没命,想过去阻止,但是被林老爷拽住了。

陈愫当时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原本就被老爹卖女儿的事给吓到了,如今再见这种血腥场面,就吓得一直哭。

最后还是赌坊的人威逼陈礼祺,不准他再卖女儿,陈礼祺爱财,却更惜命,趴在地上都快没气儿了,还不忘发誓绝不会卖闺女。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陈愫和陈礼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陈玖居然没露面。

林夫人三人本就是为陈愫一事而来,既然陈愫不会被卖,他们没有露面,早早就回来了。

虞姝挽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柳昙干咽了两下,道:“再不喜欢陈愫那丫头,也看不得她被自己亲爹卖了,这次的事也算是个教训,希望她通过这事看清她爹的为人。”

虞姝挽倒了盏茶推到她面前。

柳昙笑了声,端起茶饮两口润嗓子,“总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姨母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够了。”

从一开始就是陈礼祺造孽,这顿毒打没有白挨。

柳昙:“陈姨娘若是一开始狠狠心跟陈家断了,就没后面那么多事儿,可惜啊,她是个心软的,这么心软的人却摊上了这么个狠心的哥哥。”

虞姝挽对此事没别的想法,总归也不是她能管的,不论什么结果,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夜里。

虞姝挽跟柳昙说起开铺子做生意这事儿,她讲得很清楚,如今住在姨母家很好,可她们终究是外来人,还需自己做个生意来支撑日子。

如今她们吃穿是不愁了,姨母还会给她们定做衣裳和首饰,这些都很好。

虞姝挽只是觉得就这么白白待在这儿,好似给别人添了麻烦一样,尤其是近几日,陈愫这么一闹,林府的所有人都要过阴霾日子。

她和娘看着不受影响,其实同样小心翼翼。

说到底,这还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主人家不高兴了,她们便不敢有什么动作。

柳昙听虞姝挽讲完一切,明白了她心中顾虑,“挽挽,娘有件事需得告诉你。”

虞姝挽:“娘请说。”

柳昙握着她的手:“我与你爹早些年在上京买了几家铺子,那时我们离得远不好照看,索性就托你姨母照看,走的是她的名,买铺子的银子是我跟你爹出的。”

虞姝挽一时愣怔。

柳昙:“因为是走的你姨母的名,带你来上京时我不确定你姨母还会不会把铺子让出来,直到上次去万安寺,你姨母提了要把铺子转到你名下。”

虞姝挽:“我名下?”

柳昙:“这是你嫁妆的一部分,你姨母说了,不管你今后嫁给谁,这些都是你的,她还会再另添一份给你。”

虞姝挽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难以置信。

这无疑是好事,只是好事来得太过意外,有些反应不过来。

柳昙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好些年过去了,那些铺子每年都吃着好些租银,那是一大笔银子,你姨母全都帮我们存着,连你姨父和你表哥都不知道。”

虞姝挽眼睫半垂,“娘不是在骗我?”

柳昙失笑:“你是我亲闺女,我为何要骗你,我原想是想等过两日再告诉你,谁知你这些日子想了那么多,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不用觉得我们娘俩是寄人篱下。”

“倘若你在林府待的不舒坦,日后我们出去买个院子自己住。”

柳昙拉着虞姝挽再三嘱咐:“我这几日不出门不是因为那事儿变得小心谨慎,我只是为你姨母难受罢了。”

虞姝挽感觉眼前湿热,抿了抿嘴。

柳昙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温柔:“总会有后路的,娘不会让你无路可走,不会让你为难。”

虞姝挽心里酸酸的:“可是……不应该全部转到我名下啊,这是爹和娘买下的,我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其余都该是娘的。”

柳昙深吸了口气:“你爹没了,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放在谁名下都一样,只是为娘想让你有挺直身板的底气。”

虞姝挽是家中独女,自幼就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一朝跌落,从之前的荣华富贵变成了一顿饭都差点吃不起的小可怜。

柳昙早些年过得都是苦日子,做生意后过得宽裕了些,忽然变成那样都尚不能接受,她不敢想自己的女儿心里会有多大的落差。

平民百姓手里有了银子,就是有底气,只要不招惹贵人,干什么都不怕。

这夜,虞姝挽又失眠了。

房屋的灯火还亮着,她翻身侧躺着,盯着床前的那抹烛光发怔。

既然早有退路,爹爹为何还要自尽,娘为何非要在她今日说过这些话后才告诉她。

她摸不清这事是真是假。

说假了,像是真的。

说真了,却又像是假的。

虞姝挽干躺在榻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干脆提着灯出去走走。

今夜并未在外遇到任何人,她提灯来到竹园门前时,双脚像是定在了那里移动不了。

虞姝挽知道,她现在想找人谈谈心。

可找谁呢。

若此事是真的,娘说了连姨父表哥都不知晓,她贸然说出去不合适。

虞姝挽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的亭子里,心里的憋闷还在,便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夜里比白日里凉些,依稀想到林卿柏叮嘱的那些话,让她注意些。

虞姝挽没注意到自己正在笑,不论是嘴角的弧度还是微弯的眼眸都暴露了她的心情。

后院里别无他人,静得都能听到衣裳摩擦在一起的声音,除了灯火照亮的这个小亭子以外,其余的一切在虞姝挽眼里都是漆黑一片。

坐久了,就有些害怕。

刚才心里想着事,没那么怕,这会儿瞧着远处的漆黑,眼底划过一抹惧意。

提起灯,慢慢地往栖园的方向走去。

快到竹园附近的时候,听到前面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开门声。

虞姝挽躲到墙后,亮着的灯往身后放,侧耳倾听那边的声音。

前面的人叹了声气,在寂静的夜里毫无遮掩,听得清清楚楚。

虞姝挽还在想是谁的声音,下一刻就听前面的人无奈笑了。

“我看见你了,姝挽。”

虞姝挽半垂的长睫微颤,不习惯忽然改变的称呼。

而后又听见前面的人道:“又要躲着我吗?”

虞姝挽提起灯走出去,好奇问:“表哥如何知道是我?”

走近了些,才看清前面模糊的身影。

“你往墙后躲的时候,我看见了。”林卿柏又不雀盲,视线非常好,对面的人提着灯,很难让人不注意。

虞姝挽眨眨眼睛,看向别处,“表哥也睡不着吗?”

林卿柏默了片刻,“睡不着。”

虞姝挽:“是心里有事?”

林卿柏仗着她看不到,眼里蕴着意味深长的笑,“是。”

应当说心里有人。

他经常在夜里走走,吹散身上那股难以逼退的燥热。

虞姝挽蹲下身,将灯放在一旁,坐在了有小腿高的石头上,轻声道:“表哥可否能陪我说说话?”

林卿柏:“夜里凉,进屋说吧。”

“不,”虞姝挽摇头:“屋里太闷了,我想在这儿说。”

林卿柏站在她身旁,抬手想摸她的头,快要碰到时又停住了,手掌动了两下,“表妹想说什么?”

虞姝挽红唇翕动,原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我总是我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

刚说了一句,林卿柏就皱起眉头。

虞姝挽:“我时常拘束自己,告诫自己这是在别人家中,不能太过随意,要时时刻刻守着规矩,想着日子总能好好过下去。”

“可我不久前才失了家,没了爹,再怎么宽慰自己,心里那股落差始终都在,我害怕今朝的温饱在他日就会忽然失去,害怕姨母不喜欢我。”

害怕的事太多了,她表面装作无事,其实想了很多。

林卿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据他所知,虞姝挽才过了十七岁的生辰,且是在虞家落魄,来上京吃不饱穿不暖的路上所过。

十七岁之前失了家又失了父亲,这种打击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法磨灭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