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发现保罗·德雷克坐在一辆停在路沿的汽车里,那车停的地方离肯特的住宅有半个街区远。
“我试图进去,”德雷克说,“但他们不让。我已经让我的两个人准备好了,那些警察一撤销封锁,他们就在那些证人身上下功夫。发生什么事了?”
“好多事,”梅森告诉他,“一个叫里斯的人被杀了。他是在床上被刀扎死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子直盖到他的脖颈处。昨天夜里相当暖和,他身上只有两条薄毯子。刀子是透过毯子扎下去的。”
“有动机吗?”
梅森放低了声音说:“有一个类似旁证案的事情,对彼得·肯特不利,他是我的委托人。”
“他现在在哪儿?”
“走了。”
“你的意思是他逃走了?”
“不是,他出公差了。”
“你打算将他交回吗,佩里?”
“那要看情况而定。我想首先搞清,他是否有罪。如果他有罪的话,我就不想办这个案子。我认为他当时在梦游。如果他是在梦游的话,我会努力为他辩护。”
“被杀死的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怪人,他总在为自己的健康担忧。”
“肯特有什么特别的动机杀死他吗?”
“没有,但是他有充足的动机来杀死受害者当时所睡那张床的主人!”
德雷克低声打了个口哨,“搞错人了,是吗?”他问。
“我不知道。你呆在这儿别走,看看你能发现什么吧。”
梅森看看手表,打开了德雷克的车门说:“你可以开车把我送到那条大街上去,我在那儿找辆出租。”
“去你办公室吗?”
“我不知道。”
“你在那儿,”德雷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在警察到那儿之前没做什么吗?”
“什么也没做。那儿还有一个律师,一个名叫邓肯的家伙。”
德雷克熟练地躲开了一辆插进来的汽车,踩下油门,发出了一个行驶的信号,说道:“邓肯使你受到了拘束,不能正常发挥才能,是吧?”
“有可能。我本想对于那件谋杀案发现更多的东西,但是那个老家伙到处碍事。还有,他声称他看见我的委托人午夜时分在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
德雷克说:“你要小心,佩里。”
“什么意思?”
“就是你眼睛里的神情。在我看来就仿佛你在击一个快球呢。”
梅森笑了,“我在击半打快球呢。”他回答说,“我就像台上的一个变戏法的,一下子有6个弹子在空中,只是我不是在耍弹子,我在耍炸弹,我必须不断地行动。”
“我会发现我所要得到的一切,”德雷克保证说,“顺便说一下,我已经让我的人替换了圣巴巴拉那个小伙子,继续监视那座宅子,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梅森点点头说:“干得好,保罗。你最好再派一个人去和他一起工作。现在我需要盯住那女人,而且我想尽可能地把那个工作办顺利。而且,等警官结束调查后,盯住离开肯特家的任何人……这是个好地方,保罗,那儿有辆出租车,我就坐它。你可以从街角那个卖烟的铺子打电话。”
德雷克把车向路沿拐去,梅森挥手叫了那辆出租。那个司机很警觉,而且效率很高,梅森9点10分就到了办公室。
德拉·斯特里特如同一片冷冻的莴苣叶一样鲜嫩清爽,她随便地坐在梅森办公桌的桌角上,连珠炮般将情报都灌到他的耳朵里,而他在洗手、梳头,在镜子前整理领带。
“杰克逊刚才打来了电话。一名法官原定好了要在9点半进行一项陪审团审判,但他还不得不对另一个案子采取缺席审判。于是他在8点半召集了法庭,杰克逊把情况向他做了解释,并且得到了他在离婚的最终判决上的签字,我往尤马的温斯罗旅馆给肯待先生打了电话,肯特先生还没有到。我往法院打了电话。他们没有听到肯特的任何音信。今天上午没有为他签发结婚证书,而……”
“等一下,”梅森看看手表,说道,“那一消息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那个法院不过才开门几分钟时间,才刚刚过9点。”
她那冷静能干的声音尖锐地打断了他:“在那儿已经过10点了,尤马用的是山地标准时间。”
梅森关上那个放脸盆和药品柜的壁橱的门,微微向她躬了躬身,说道:“你赢了,效率小姐。还有什么?”
“我往机场打了电话,搞到了肯特包租的飞机的号码,并让德雷克的办公室派一个尤马的侦探赶快到那儿的机场去,看看那架飞机是否已经着陆。我正在等着随时有电话来呢。”
梅森对她说:“比起我在这儿来,你把事情处理得更为迅捷有效。”
她微笑着表示感激,但继续快言快语地将情报告诉他:“他们正在竭力想让你来办那个艾斯特鲁瑟遗嘱案。我告诉他们,我不能和他们预约时间,但我会看看你是否感兴趣。”
“谁想要我办它呢?”
“那些竞争者的代理律师想要你接这个案子。他说,他已经都准备好了,你需要做的只是盘问那些证人,并将案子提交给陪审团……”
梅森打断了她。
“不能接。”他说,“它本周就要审讯,对吧?”
“对。”
“在我把这个案子办好以前,我不接受任何其他的案件。告诉他们我很抱歉。还有别的事吗?”
“麦娜·达琴感激不尽的,真是哀婉动人。”
“麦娜·达琴?”他问,前额皱了起来,“他是谁?”
“被那个用乔治·普里恰德的假名住在皇宫饭店的男子骗了的那姑娘。”她解释说。
梅森大笑起来:“我把她的事忘了。她认为我的建议会起作用吗?”
“她对此很肯定,她说她会付给你钱,一等到……”
“你没告诉她,提建议是不收费的吗?”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我告诉她了,但她就是看上去无法相信。她……”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把听筒拿到耳边说:“喂,”她听了一会儿,说道,“呆在那儿别动。如果听到任何消息,马上打电话报告。”
她把电话挂回去说:“肯特的飞机——它还没有在尤马机场着陆。”
梅森用指尖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
“这可是个复杂的情况了。”他说。
“我们是不是报他们失踪了,让人派一架搜索飞机去呢?”
他慢慢地摇摇头说:“结机场打电话,德拉,包租一架飞机。让它准备好在半小时后起飞。别告诉他们目的地。告诉他们我只是想巡游一下。”
“用你的名字包租吗?”她问。
他点点头说:“你可以那样,用我自己的名字我会得到更多的服务,而如果那些警官正在机场暗中来回寻找的话,无论如何,到现在他们已经发现肯特的飞机的事了。”
“你认为他们会考虑到一架飞机吗?”
“他们肯定会——早晚。那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个管家泄露出了他们要结婚,我用汽车把他们送到某个地方去了的消息。一个侦探费不了多少劲儿就会对这事做出显而易见的推断的。”
电话铃又响了。德拉拿起听筒听了一下,递给了佩里·梅森说:“又是杰克逊从圣巴巴拉打来的。你用这条线接电话,我到另一个办公室去给机场打电话。”
梅森说“喂”,便听到了电话中杰克逊的声音。
“喂,杰克逊,一切都没事儿吧?德拉告诉我,你搞到那个判决了。”
“对,那个判决已经签署,而且正式提出了。我现在干什么?”
“谁在那儿监视那个女人呢?”
“德雷克的一个人。他替换了哈里斯。”
“德拉说你有事要告诉我,但不想在电话里说。”
“我不敢,我是在用法院的电话。我还没能离开这儿呢,我恐怕那个电话总机有泄密。回头我可以去电话总局,从那儿给你打电话。”
“概括地说,那一情报的性质是什么?”梅森问,“使用那种对外人不会有任何意义的语言。”
“它与敌对力量的一种合并有关。”
梅森沉思着皱起眉说:“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吗?”
“显然,”杰克逊回答说,“正在做出一些协定,本离婚案的原告正在计划通过这些协定,来与别的某些人合作,那些人与离婚案的被告处于敌对地位。”
梅森紧闭的双唇中发出一点儿“嗡嗡”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杰克逊问。
“我想我明白,我们不在电话里说这些了。你尽快赶到这儿来。”
“我可以马上动身。”
“其他人呢?”
“都准备好了,只要我说话就随时动身。”
“沃灵顿小姐在哪儿?”
“她在这儿和我在一起。哈里斯正在前面的车里等着呢。”
梅森说:“上车,赶快到这儿来。告诉哈里斯,加快速度。我说,杰克逊,昨天夜里在肯特的住宅发生了一件无法预见的不幸的事。”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一个叫菲利普·里斯的人被谋杀了。”
杰克逊低声打了个口哨。
“因此,”梅森说,“在哈里斯和沃灵顿小姐有点儿准备以前,就让他们匆忙跳进警方侦探的怀抱,不是特别可取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把他们带到办公室,然后……”
“不!”梅森打断了他,“我不想让警方认为,我一直在辅导这些证人。我在这件事中陷得已经够深了。而且我不想让你向他们泄露你知道里斯被谋杀了。但是向他们提示,因为肯特先生的律师可能会就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对他们进行询问,他们最好确保他们的回忆明确无误。”
“是哈里斯获悉我刚才试图向你解释的那件事的。”杰克逊说。
“关于几股力量的合并?”
“对。”
“那也一样,我不想要哈里斯在受到警方盘问以前到这儿来。把他获悉的所有情报重温一下。让沃灵顿小姐用速记记下来,如果需要的话,回头把它抄写下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吧,”梅森说,“动身吧,你到达时我可能不在这儿。如果我不在,等着我。”
他挂上电话,开始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德拉·斯特里特出现在门口,“飞机都准备好了,”她说,“我叫了一辆快车。你到路沿时它就会到那儿。”
梅森猛地拉开了衣柜门,穿上一件轻便大衣,在镜子前面停下来,整整帽子。
“你到机场后,”德拉·斯特里特嘱咐说,“到机场的远端去。一架双引擎的小飞机已做好了准备,我告诉那个飞行员了。一定要在机场的远端,我猜想侦探们可能会呆在机场不走呢。”
梅森点点头说:“好姑娘。”便向电梯走去。
梅森刚一从大楼里走出来,德拉·斯特里特要的那辆汽车就开到了路沿,那个司机很知道怎样在拥挤的交通中争取时间。
“到机场的远端。”梅森说。
“是,先生,我已经得到指令了。”
梅森向后靠着靠垫,对于那种横冲直撞的景象完全视而不见。那辆汽车为了躲避撞车有两次突然转向时,他不得不使自己做好准备,但是,当他爬上那架小飞机时,他的手表上显示出的时间富富有余地补偿了路上的任何耽搁。
梅森向那个飞行员发出了简洁的指令:“一架飞机今天早晨大约天亮时分起身前往尤马。它没有抵达。沿着到尤马的包机航线,始终尽可能地在下面的地上寻找,我会注视着的。”
“如果我在下面发现它了,您想让我怎么办?”
“尽可能地靠近它低空盘旋。除非有人受伤了,或者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不要冒险去着陆。如果飞机失事,他们死了,我们就向有关当局报告。如果有人需要医疗,我们就冒险降落。”
飞行员点点头,爬进驾驶间。飞机呼啸着起动了,顺利地陡直上升。梅森低头看着机场,想看看是否能辨认出一辆停在大门口附近的警车,或者看见霍尔康布警佐的身影,但飞机向上盘升的速度太快,他无法准确地看到什么。
飞机沿着长长的曲线顺利地向上盘升,直到在灿烂的加州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排排白色大楼让位给深绿色成方格形的桔林。随后,飞机飞过一条左右各有一座冰雪覆盖的高山的狭窄通道,在颠簸的气流中剧烈地摇动着,最后拉平为发出低沉声音的平稳飞行。
几乎像是用划线板划出了一条线,越过了线条分明的界线,那片肥沃的桔林让位于一片沙漠,一片点缀着黑肉叶刺茎藜、艾灌丛和仙人掌的沙漠。在右首,棕桐泉出现了,在高耸的群山脚下半隐半现。
又过了几分钟,越过科切拉各地的海椰树,太阳照在索尔顿湖上,闪闪发光。
梅森始终往下凝视着,先从飞机的一侧看,然后从另一侧看,他没有看到任何着陆飞机的迹象。
索尔顿湖不知不觉地滑到了身后,下面是大片翻滚起伏的山脉,流沙形成的大山。那是一片根据口头传说、曾经有许多如今己不复存在的的乡村,是一片滋生海市蜃楼的神秘所在,它曾使冒险的勘探者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显现在眼前的科罗拉多就像一条飞在沙漠中蜿蜒前进的发黄的蛇。尤马在阳光下伸展着,飞行员转向梅森请求指示。
梅森做手势要他着陆,飞机的机头明显地向的前倾斜着。马达嗡嗡的咆哮声渐渐减弱,变为一种哼哼的噪音,使梅森能够听到空气掠过飞机的刺耳声响,飞行员使飞机拐了一个长长的倾斜的弯,把飞机拉平,把马达开足,然后又将机头向前倾斜。过了一会儿,整个飞机的小震颤表明,那些轮子又一次着地了。
梅森看见两个男人挥动着手臂向他跑来。他看到,其中一人是肯特,另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梅森从机身中出现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肯特沮丧地说:“马达出了毛病。我们不得不被迫着陆。我以为我们要在那儿呆上整个上午呢。我们大约5分钟以前到的,这里侦探事务所的人和我见面了。他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你的秘书说要我在这儿等着,你会在5或10分钟后着陆。她核实了你从洛杉矶起飞的时间,知道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该到。”
“梅斯小姐在哪儿?”
“我打发她到旅馆去了。她想收拾一下,然后她会到法院去等我。”
梅森说:“我们都去法院,把结婚的事办完。这儿有出租车吗?”
“有,我让一辆车等着呢。”
“可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梅森说,“在你上那辆车时一个警官可能正在等着拘捕你,我想在任何人和你说话之前和你谈谈,过来。”
他挽着肯特的胳膊,和他走到离那个飞行员与侦探大约30步远的地方,然后说:“现在,我说,说实话吧。”
“你是什么意思?”肯特问。
“和我说的一模一样——说实话吧。”
“我肯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告诉你的有关麦多克斯的情况是十分准确的。那个……”
“麦多克斯见鬼去吧,”梅森说,“里斯呢?”
“你是指我的异父兄弟?”
“对。”
“怎么,我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了。在涉及钱的事时,他实在是很没有能力。有时他相当激进,他赚钱的多次企图都失败了,于是很自然,他对于更为成功的人们很愤恨。他……”
“今早大约7点30分的时候,”梅森打断了他,“发现里斯先生死在他的床上。死亡是一把锋利的切肉刀穿透被子刺进他的身体造成的,那把刀显然是被人从餐室中餐具柜的一个抽屉里拿走的,而……”
肯特晃动着,紧抓着心口。他的眼睛睁大了,面色变得灰白。
“不,”他沙哑地小声说,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去讲话,“上帝呀,不!”
梅森点点头。
“噢,我的上帝!”肯特哭叫着,紧紧抓住梅森的胳膊。
梅森猛地一下挣脱了他说:“站好,而且别来这些戏剧性的东西了。”
肯特说:“你得原谅我,但我要坐下。”
他一个字没说,坐在地上。梅森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用冷静思索的目光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大约7点30分时被发现的。”
“谁发现的!”
“我。”
“你怎么恰巧发现他的?”
梅森说:“我们在你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把切肉刀。看了那个刀刃之后,我们开始对宅子进行了一番调查——进行普查。”
“我的枕头下面?”肯特叫道,但他并没有去看律师的目光。
“你知道,”梅森问,“昨天夜里里斯并没睡在他自己房里吗?他和麦多克斯掉换了房间?”
肯特的眼睛就像一头受伤的鹿的眼睛,他抬起头来,与梅森四目相对,他慢慢地摇摇头。
“是吗?”他问。
“他们调换了房间,”梅森说,“显然,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地方检察官会声称,当你悄悄从餐具柜里拿出那把刀,蹑手蹑脚地在宅子里走时,你相信,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是弗兰克·麦多克斯。”
“你的意思是,地方检察官会说那件事是我干的?”
“正是。”
肯特盯着梅森,他的嘴颤抖起来。他一只手捂住脸,就仿佛努力想抑制住肌肉的抽搐似的,他的手颤抖起来……
梅森很随便地说:“如果我要做你的代理人的话,肯特,你得做两件事:第一,你得让我相信,你并没犯任何故意谋杀罪。第二,你得终止这种假装抽搐的事。”
肯特继续抽搐着,看上去那种痉挛正蔓延开了他的全身,梅森就好像只是在随随便便的交谈中发表评论似地,继续说道:“凯尔顿医生说你没做对,你可能为糊口,开一个家庭医院,但是你糊弄不了精神病医生。因此,你可以看到,你演那样一出戏,正在使你的案子变得多么软弱无力。”
肯特突然停止了颤抖和抽搐。
“我做的方法怎么不对了?”他问。
“凯尔顿没说。他只是说,那是你演的一出戏。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呢……”
“说下去,”梅森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肯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擦前额。
“接着说,”梅森对他说,“起来,站起来。我想和你谈话。”
肯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演这出戏?”梅森问。
肯特用一种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知道,我又在梦游了,于是我害怕……上帝,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会做这件事。”
“什么,杀死里斯吗?”
“不是,是杀死麦多克斯。”
“现在,”梅森告诉他,“你说的话有道理了……抽支烟吧。”
他把烟盒递过去,肯特摇摇头。
“接着说,把其余的告诉我。”梅森说。
肯特忧虑地四下看看。梅森说:“接着说,把它说出来。你不会有任何更安全的讲话地点的。现在,他们随时可能向你扑过来的。”他抬起手指,夸张地指着不过是天空中的一个小点儿的一架飞机,它正在向机场飞来。
“甚至那架飞机,”他说,“就可能装载着警官们呢。说吧,而且快快地说。”
肯特说:“上帝知道我梦游时做什么。”
“你杀死里斯了吗?”
“对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关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一年以前,我梦游过。我知道,从小,我就不时地梦游。我知道,在有满月的时候,还有我紧张不安的时候,就有这些发作。我知道,一年多一点儿以前,我梦游的时候,拿了一把切肉刀。可我不知道我当时打算拿那把切肉刀做什么,但是我怕——极怕……”
“怕你打算杀死你妻子吗?”梅森问。
肯特点点头。
“从那儿接着说,”梅森说,目光注视着那架正在倾斜着拐弯的飞机,“这最后一次发作呢?”
“我梦游了。我从餐具柜里拿了那把切肉刀。看上去,我并没试图用它杀死任何人,或者,如果我试图那样做的话,我的计划受阻了。”
“是什么使你这样认为的呢?”
“我早晨醒来时,那把切肉刀在我的枕头下面。”
“这么说,你知道它在那儿了?”
“知道。”
“你知道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推断出了肯定发生的事情。我进去淋浴,回来时,那把刀不见了。从大约那个时候起,艾德娜变得忧心忡忡的。那天晚上,我上床后,有人锁上了我的房门。”
“这么说,你知道了?”
“是的。我当时并没睡着。那一声微弱的‘咔嗒’锁门声。”
“于是你推测是艾德娜吗?”
“对,我确信一定是。”
“那又怎么样?”
“于是,当艾德娜开始拿出她那占星术的东西,提议我去见一个名字有五个字母、与石头有联系的律师时,我意识到了,她是在努力使我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以防某种可怕的事真的发生。于是我把记忆中顶尖的刑事律师的名字过了一遍,提出了你,以符合她的心愿。”
“这么说你并不信那占星术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有某种道理。但是她一提起那个话题,我就充分认识到了在任何事发生之前来见你的有利之处。”
“而你出于同一个原因提议我找个医生吧?”
“对。我外甥女提出了那个建议,我看到了它的有利之处。”
“而这假装颤抖的事呢?”
“我想给你们两个人留下印象,就是我总是一阵阵地神经极度紧张。”
“于是你就演了那出戏,来给那位医生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你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见警方,或是进疗养院呢?”
肯特把手指拧在一起,直到手指都变白了,“我为什么不那样?”他问道,“噢,我的上帝,我为什么不那样?我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不,我一直想,情况会好转的。你注意,我曾经把那把切肉刀放在枕头下面,而没有用它做任何事;于是我算计着,说到底,我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人。你就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吧。我有钱,我妻子想抓住我的财产,把我关进疗养院。对于我来说,做任何事都会是故意把牌打到她手里。”
“我当时处于一种极糟糕的困境。对于梦游的忧虑几乎使我发疯。尔后,在我向你咨询以后,看到你处理事务那么能干,我感到很有把握,一切都会好的。于是我头脑中卸去了一个大负担。我昨晚上了床,睡得极好。在今天早晨闹铃响起以前,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因为要结婚很激动……我并没有看枕头底下。”
那架降落的飞机停了下来。梅森注视着正从里面下来的人们,说道:“好吧,肯特,我相信你。我要帮助你渡过难关,如果你已经把实话告诉了我的话,就去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吧。如果这件梦游的事,就像你妻子在她的案子里声称的那样,是你编造出来的,是为了使你有机会谋杀你想除掉的某个人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梅森抬起手招呼着:“这边,警佐。”
霍尔康布警佐从飞机里露面后活动活动肌肉,听到梅森的声音,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与站在他身边的地方副检察官布莱恩一起,大步向梅森和肯特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肯特焦虑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问道。
“坚持你的立场。”梅森告诫他,“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和报纸。我们需要我们能得到的所有宣传……”
霍尔康布好斗地对佩里·梅森说:“你究竟在这儿干什么呢?”
梅森很温和地微笑着,挥手做了个姿势说:“霍尔康布警佐,请允许我介绍彼得·肯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