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梯里斯感到很冷。他睡着的时候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毯子里,就像木乃伊一般,辗转反侧,寒冷的空气还是穿透了毯子。现在,他躺在那里,浑身发抖。在这黑暗的屋子里,他竟然能够看见自己的气流。
黑暗的屋子?
他人睡的时候,灯是亮着的。
市长笨拙地在床上坐起来,挣脱开手臂,在左侧触摸着夜灯的开关。怎么?灯没有亮?然后,他想起了自己人睡时还在观看一部老片。
停电了,一定是停电了。他在灯台上找到了眼镜,戴上后发现黑暗的屋子里呈现出不同的层次,他看到了屋子里的梳妆台、桌子和文件柜都在原来的位置,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但是,他还是感到非常紧张。
似乎房间里还有什么人。
或者什么东西。
在睡衣的上面,他的手指找到了纤细的项链上吊着的银色十字架,心里便感到放心了许多。不过,他仍然感到房间里还有人。他从纠缠着的毯子里挣脱出来,跳下床。床下有一股冰冷的风吹到他的脚上。
他不假思索地几乎是本能地跳离开床边,撞在了卫生间的门上,他赶紧两手扶住门框。只见卫生间里有一个身影,镜子里也有一个。
吸血鬼!
吸血鬼在黑暗中来到了他的面前。它身材高大魁梧,多少有些像欧洲人的作派。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血红的眼睛阴森恐怖,嘴里长满了白色的绒毛。
市长想要逃走,可是,他一动未动;他想大声喊叫,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吸血鬼张着大口狞笑着。
市长挣扎着从睡衣伸出胳膊,把十字架举到吸血鬼的面前。吸血鬼哈哈大笑着,声音令人毛骨惊然。它一把从市长的手里夺走了十字架,市长感到吸血鬼碰到的手上火烧一般,就像熨斗烫过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吸血鬼把十字架捏成了粉末,从奇长无比的手指间洒落到地上。
剧烈的疼痛使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很快从卫生间那里向后退去,决定冒险一试,反正也不会比呆在这里更加可怕了。这也许是他能够逃命的唯一方式。他转身离开卧室,向大厅跑去。他拼命向门口跑着,胸腔产生了一阵剧痛。他摸索着找到门把手,回头看见吸血鬼正向他这里轻而易举地滑动过来。
门被紧锁着,市长毫无希望地挣扎着想把门打开,可是,始终也没有能够做到。
突然,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像打篮球一样压在了他的头顶,把他转过来。市长看到一双异常古老而又邪恶的眼睛,然后他的头被弯了下来,脖子露在了外面。
他感到了自已死去的过程,一点儿也不像自己曾经想象得那样,这不是缓慢地睡去,进人一个快乐的梦想;而是一种剧烈得被撕开的感觉,他感到血液被一点点地吸干。吸血鬼更加狠狠地咬下去,牙齿咬到了血管里、肌肉里。紧接着,他感到五脏六腑都经历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痛苦。如果不是吸血鬼还在紧紧地抓着他的头,他一定不会直起身体。市长知道,他的所有体液正在被吸血鬼吸干。
他最后的一个完整想法竟然是彻底的毫无自私念头的:我希望他们把我的尸体火化掉,我不愿意变成吸血鬼,再回来危害百姓。
今天的天气不只是有些凉爽,而且格外地寒冷。珍宁希望自己带来了夹克。她可以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成了白色的气流。她在房屋之间跑着的时候把手伸到自己的腋下取暖。今天夜晚格外地安静,万孩俱静,既没有夜猫的叫声,也没有犬吠声,就连小鸟甚至夜莺都停止了歌唱。只有一些有节奏的机器轰鸣声,有厨房的洗碗机和屋顶的空调机等,偶尔从居室里传来的一些谈话声音和电视机的声音。
她很不喜欢一个人在农场上行走,尤其在特里·克里福德死后更是惧怕独自行走。但是现在淡季已经开始了,而她还在上两个班,她知道,如果她抱怨的话,她上班的时间一定会减少的,甚至更差。如果有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霍里斯一定会惩罚他们。
吸血鬼。
她看了看农场北部那个四方形的马厩,加快了脚步。
突然,农场上的灯开始熄灭。先是主楼里的电灯,然后是游泳池周围,紧接着客房里电灯都相继熄灭。路边的灯泡几乎连自已都照不见,珍宁的脚下一片漆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只能依靠脚下的感觉走在水泥路上。她想跑,但是又担心摔倒,那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慢慢地向前走着,她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慌。一定是出了事,农场上的预备发电机还没有工作,灯还没有重新明亮起来。
她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硬硬的,发出了断裂的声音,既不像石头也不像树枝,她停下来,弯腰看着。
原来是一只死兔子。
一只被吸干了血液的死兔子。
天啊!珍宁站起来,突然希望自己没有把苏送给她的玉石丢失了,希望自己没有那么不好意思,又跟苏要了另外一块玉石。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再后悔了。
吸血鬼来了。
她听见了叫喊声,似乎是从左边的客房里传来的,但是她不敢确定,也许是由于黑暗的缘故影响听力。她向右边跑去,离开了小路,几乎是出于本能,从沙地上向最近的一个房间跑去。那里是洗衣房,吸血鬼不应该在那里,别的地方有那么多的鲜活的人肉,它为什么要到洗衣房里来呢?她可以把自己关在里面,一直等到早上。洗衣房的门和墙壁很厚,本来是用来遮掩洗衣机的吵闹声的,里面没有窗户。也许那里是农场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右脚上的鞋子陷进了沙子里,她滑了一下,差点就了自己的脚腕,赶紧站直了身体。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暗想,吸血鬼是否能够听见她的心跳声。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心跳声无异于盛情邀请吸血鬼来美餐一顿。
她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跑到了洗衣房的双扇门边,打开左边的门,跑了进去。
拉蒙和约瑟倒在洗衣房的大厅里。过道里很暗,一把手电筒掉在他们的尸体中间,手电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射在拉蒙的手和约瑟的肩膀上。
手电筒?
她感觉口齿发于。他们一定是在刚才停电以后才拿到的手电筒,最多只有三四分钟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吸血鬼可能还在这里。她跑过去,抓起手电筒,把光线照到大厅里,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大厅里空空的,没有吸血鬼,也没有其他的尸体。
她跑了起来,黑暗中,鞋子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这声音可能提醒任何人、任何东西她在这里。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厅对面的门外就是停车场,如果她能逃离这里,直接跑到她的汽车,然后她就可以去向警察局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跑到门边,推开门。吸血鬼就在她的面前。
她停了下来,几乎摔倒在地,不过,她扶在了已经关回来的门上,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吸血鬼正爬在一个已经死去的或者昏过去的男孩身上,人行道旁边鱿是停车场。
它看上去根本不像吸血鬼,反而更像一个依靠巫术起死回生的僵尸,就像电影《活死人之夜》里的僵尸一样,装扮得极其恶劣。如果在一部恐怖片里看到这样的情景,她会一笑置之,不过现在,吸血鬼以二流的装扮水平出现在真实的生活中使她感觉尤其恐怖。
吸血鬼伏在男孩的身上,它的头离男孩的脖子还有1英寸左右,男孩赤橙黄绿的体液,随着他身体的萎缩,被吸到了吸血鬼的嘴里。
她只在门口站了3秒钟,但是在那短暂的时刻内所发生的一切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放开了门框,吸血鬼抬起了头,贪婪地看着她。
她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胎儿,她的婴儿。
吸血鬼狞笑着。
她尖叫着跑到停车场上,其他的人也尖叫着,大多数是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有很多人。她转过身来,看见吸血鬼没有追来,它一定又找到了另外的目标。
珍宁看见萨丽·玫在前面涕泪交加地哭喊着,靠在一辆小货车上,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或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拽过停车场。“快点儿!”她已经拿出了钥匙,一走到汽车旁边,她就赶紧打开车门喊道,“进去。”
萨丽·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坐进车里!”珍宁喊叫道。她把她推进去,从方向盘这边推到旁边的座位上,自己也跳上车来,关上车门,启动了汽车,飞快地开到了公路上。
“这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哈尔是个很友好的向导,他停下来,走到伙伴们的身边,看着农场的方向。“什么?”
特蕾丝借助释火用充满询间的眼光看着丈夫,拉尔夫只是耸了耸肩膀。
“注意,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
哈尔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听见了。”
“怎么了?”特蕾丝问道。
哈尔走过去,又添加了一根木柴。“你们俩呆在传火边,我们俩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你们去哪儿?”她问道。
“回去看农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拉尔夫站了起来。“我们也想回去。这里越来越冷了,我肯定房间里比这里的睡袋要舒服得多。”
“我们要野营!”特蓄丝声音很坚决,同时用不容改变的目光看着他。
拉尔夫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随你便吧。”
“如果像一家宾馆一样,那么我们来到这里的农场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说过,好了。”
“我们要回去,”哈尔说着,对他们点了点头。另外的一名向导已经骑上了马,哈尔跟了回去。两个人便消失在黑暗中的沙漠里。
特蓄丝躺在睡袋里,欣赏着天空闪烁的星星。这里虽然比较冷,但是,她还是感到自己躁动的活力——
“特蕾丝!”
她转向拉尔夫。“什么?”
“瞧!”
她坐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只大鸟翱翔在在里奥韦尔德的上空。
“那是一只凤凰,”拉尔夫说,声音平静但是充满了恐惧。
没错。
特蕾丝盯着那只大鸟,她从未见过它那样庞大的身躯。它的体内似乎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光辉,使得它的每一根羽毛、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清晰地显露出来。凤凰身上五颜六色,有些颜色是特茜丝见所未见的。
“他们在进行什么激光表演吗?”拉尔夫问道。“好像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类似的活动。”
她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那不是什么激光表演,而是一只鸟,一只红色的大鸟,一只真实的风凰。她伸手到睡袋里,抓住了摄像机的带子,解开带子,拿出摄像机。她不知道光线是否足够,不过她本能地知道,这几乎没有办法录制在录像带上。不过,她仍然想试一试。
她把摄像机对着那只大鸟,按下了“录制”按钮,对着话筒说道:“现在是9点半左右,我们在里奥韦尔德摇滚迪斯科农场外面的沙漠里——”
珍宁飞快地从土路上驰向公路,避免看后镜,集中精力看着面前车灯照亮的路面。萨丽·玫坐在车里,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没有碰上任何车辆,也没有看见任何前灯或者尾灯。珍宁怀疑,她们是否是唯一逃离出来的车辆。现在农场上应该有多少人?大约15个职员,25个游客。
难道吸血鬼杀害了40个人?
她使劲踩着油门,但是,汽车正好要拐弯。珍宁拼命地扶着方向盘,控制着汽车,差点掉到了前面的水沟里。
正前方的公路边上,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停止”。
她放慢了速度,汽车撞在了土路与公路的分离护栏上,停了下来。
汽车灭火了。
不!珍宁拼命地踩着油门,企图让汽车重新启动,但是,汽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后退了几步。
“启动啊!你这破车。”珍宁一面对着汽车喊叫着,一面哭喊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徒劳地在点火器里旋转着钥匙,只听见几声咔哒声。萨丽·玫蜷曲在角落里,发出一系列紧张害怕的声音。“闭上你的臭嘴!”珍宁对着她嘶喊着,并重重地打在萨丽的脸上。
珍宁看见窗外似乎有移动的身影。
“救命啊!”
车窗紧紧地关着,尽管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珍宁还是大声地叫喊着。“救命啊!”她绝望地踩着油门,旋转着钥匙。
吸血鬼追了过来。
他在黑暗中向她们扑了过来。那是一个奇大无比的人,身穿一件古老的制服,额头、脸颊和下巴上的皮肤都腐烂不堪。它从汽车前面走到珍宁坐的这边,珍宁仍然拼命地试图启动汽车。它狞笑着暴露出了丑恶的沽满血迹的牙齿。看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它知道,她怀孕了,它可以感觉出来。它要吃掉那个婴儿。
“不要动!”珍宁大声喊叫着,尽管萨丽根本就一动未动。“坐在这儿,车门是锁着的,它进不来。”
一个巨大的拳头砸在汽车玻璃上,玻璃破碎了。
珍宁根本就来不及哭喊,巨大的魔爪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硬从破碎的玻璃处拽了出去,外面漆黑的夜里吹拂着冰冷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