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西尽可能使安茹公爵忙于备战,在两天内既没有时间去访问梅里朵尔,也没有时间请男爵到昂热来。
不过,公爵不时提起要去拜访男爵。
比西每逢公爵提起这事,就装出忙忙碌碌的样子,去检查各个士兵的火枪,去叫人装备战马,去拉动大炮和炮架子,仿佛他们要去征服世界上五分之一的土地似的。
看见这种情况,雷米也忙着准备纱布团,磨利开刀用具,配制药膏,好像他要医治世界上的一半人口似的。
公爵看见准备工作十分繁重,只好收回他的主意。
用不着说,比西经常借口视察外围工事,跳到罗兰的背上,只花二十分钟时间便到达一堵墙外,十分敏捷地翻过墙头,如今他翻起来已是得心应手,因为他每翻一次,墙头上总要落下几块砖头,现在墙头已逐渐变成缺口了。
至于罗兰,根本不需要对它说明要到哪里,比西可以放松缰绳,闭上眼睛,它便能把他带到目的地。
比西思忖:“我已经赢得了两天时间,如果再过两天没有什么好事光临到我的头上,我就要倒霉了。”
比西指望的好运气果然来了。
第三天傍晚时分,人们正在把公爵从他的善良而忠实的安茹居民那里征用来的大批粮食搬进城,公爵为了表示自己与兵士们同甘苦,正在那里啃兵士们的黑面包和大口吃腌鲱鱼和鲜鳕鱼的时候,城门口发生了吵闹声。
安茹公爵查问这是什么吵闹声,没有人答得上来。
许多赶来看热闹的市民在那里被兵士们的塑柄和枪柄打得东歪西躲。
一个骑着一匹汗水淋漓的白马的汉子来到了巴黎门。
由于比西采取了一系列的恫吓手段,他被任命为安茹地区部队的总指挥,各个要塞的总司令,他建立了一套严格的纪律,尤其是在昂热。任何人如要出入城门,必须有口令,传唤的信件或其他联络信号。
所有这些纪律措施,无非是防止公爵派人去找狄安娜而不让比西知道,以及防止狄安娜进入昂热而事先没有人通知他。
这样做似乎有点过分了,可是五十年以后白金汉为奥地利安娜做了一些更过分的事。
那个骑白马的汉子飞奔而来,径直向哨所跑去。
哨所有自己的口令。
口令已经传达给哨兵,哨兵将塑交叉起来,阻拦那个骑士,骑士仿佛满不在乎,哨兵于是大喊:
“准备战斗!”
整个哨所的兵都走出来了,骑士不得不进行解释:
“我是昂特拉盖,我要谒见安茹公爵。”
哨兵队长说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昂特拉盖,至于你想谒见安茹公爵,这倒可以,因为我们要将你逮捕,带你去见亲王殿下。”
骑士回答:“将我逮捕!这真是村野小人闹的又一次笑话,居然想逮捕居厄奥男爵兼格拉维尔伯爵查理·德·巴尔扎克·德·昂特拉盖!”
那个刚穿上军眼的市民将颈上的护喉整理了一下,回答道:“就要这样做。”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二十条大汉,而对手只有一个人,就壮了胆。
昂特拉盖说道:“等一等,我的好朋友。你们大概还不认识巴黎人,对吗?好吧,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让你们看看巴黎人能干些什么吧。”
被激怒的民兵齐声叫喊:“抓住他!送到大人那儿去!”
昂特拉盖说道:“冷静一点,我的安茹小羔羊,应该是鄙人把你们抓去见大人。”
民兵面面相觑,问道:“他在说什么?”
昂特拉盖答道:“他在说,他的马只跑了四十公里,你们要不闪开,这匹马就会从你们身上踩过去。闪开,猪秽……”
昂热的市民似乎没有听懂这句巴黎的骂人话,昂特拉盖拿起剑,挥手作了一个大旋转,把十几支向他伸过来的朝都打得东倒西歪挡了回去。
不到十分钟,十五或二十支戟已经变成扫帚柄。
愤怒的民兵拿着残存的木柄向他扑过来,他左挡右挡,前护后掩,十分巧妙地使木柄不得近身,同时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在马上笑得弯下腰来:“好呀!多妙的进城。啊!昂热的市民真老实!见鬼!在这儿真好玩!怪不得亲王要离开巴黎了,我到这儿来找他,做得对极了。
昂特拉盖不仅防御得非常出色,而且每当他感觉他们越围越近的时候,他就用他的西班牙利剑,削去这个身上的牛皮,砍掉那个头上的头盔,一个粗心大意的战士,只戴着一顶昂热绒线帽子保护脑袋就冲过来,昂特拉盖用剑身朝他头上一打,就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聚拢来的民兵争先恐后地向前进攻,被打散了一只角,马上又合拢上来,简直可以说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卡德摩斯的兵士。
昂特拉盖感到体力渐渐不支。他看见眼前的兵士越聚越多,就大声说道:
“好呀,你们像狮子一样勇敢,我同意,我愿意当见证人。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只剩下朝柄,而你们不会使用火枪。我曾决心进城,却不知道守城的是一支恺撒的军队。现在我不想战胜你们了,再见吧,祝你们晚安,我要走了,请你们转告亲王我是特意从巴黎赶来拜见他的。”
这时候,民兵队长终于用火点着了他的火枪的引信,可是当他把枪托上肩膀的时候,昂特拉盖用软手杖猛力鞭打他的手指,使他扔下武器,一下用左脚,一下用右脚,不住地跳来跳去。
被打得青肿而怒气冲天的民兵齐声叫喊:“打死他!打死他!不要让他逃走了!不能让他溜走!”
昂特拉盖说道:“啊!刚才你们不让我进城,现在你们又不想让我出城。你们要当心!我要改变策略了,我到现在为止,只用剑身同你们周旋,现在我要使用剑尖对付你们了;我刚才只砍戟柄,我现在要砍手腕了。这样一来,我的安茹羔羊,我看你们还能不让我走?”
“不让他走!打死他!打死他!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狠狠地打他!”
很好!看来你们是认真的了?”
“认真!认真!”
“那么,当心你们的手指吧,我要砍手了!”
他话没有说完,就开始把他的威吓的话变成行动。这时候,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另一个骑士,同样骑着快马疯似的赶来,冲进栅栏,进入混战圈里。这场混战正在逐渐变成真正的战斗。
新来的人大喊:“昂特拉盖!昂特拉盖!见鬼了,你同这些市民在这儿闹什么?”
昂特拉盖转过身来大声说:“利瓦罗!你来得正好,上天保佑,来帮忙呀!”
“我知道我准能追上你。四小时前我就得到你的消息,从那时起我就紧紧追赶你。你为什么同他们在一起?天哪,他们在攻打你。”
“一点不错,我们的这些安茹朋友既不让我进城,也不让我出城。”
利瓦罗摘下帽子,对大伙说:“先生们,你们可否向左右两边让开一点,让我们过去?”
民兵们大喊:“他们在污辱我们!杀啊!杀啊!”
利瓦罗一只手把帽子戴在头上,另一只手拔出了宝剑,说道:“啊!原来昂热人是这样的。”
昂特拉盖说道:“是的,你都看见了,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多了。”
“呸!我们三个人一定能够战胜他们。”
“是的,我们三个人,真有三个人就好了,可惜我们只有两个。”
“里贝拉克马上就到。”
“他也来了?”
“你没有听见马蹄声?”
“我看到他了。喂!里贝拉克!到这儿来!”
话还没有说完,里贝拉克已经同他们一样,飞快地冲进了昂热城。
里贝拉克说道:“喂!人们在厮杀,我的运气真好!你好,昂特拉盖;你好,利瓦罗。”
昂特拉盖说道:“我们进攻吧。”
民兵们相当惊愕地眼看着他们增加了兵力,这三个人正从守势开始转变为攻势。
民兵队长对他的兵士们说:“啊!啊!他们原来有一团人。先生们,我觉得我们的队形糟极了,我建议我们向右转。”
民兵们以他们在军事操练中所具有的十分熟练的技巧,开始迅速地向右转。
那是因为除了队长的命令使他们自然而然地谨慎起来以外,他们还眼看着那三位骑士排成一行,威风凛凛,最大胆的人见了也要吃惊。
民兵们想找一个借口逃走,就大声叫喊:“这是他们的前锋,后面一定有大队人马,警报!警报!”
另一些人叫喊:“救火啊!救火啊!”
大部分人叫喊:“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队长声嘶力竭地叫喊:“我们都是一家之主,都有妻儿老小,各自逃命吧!”
这种种叫声的目的都是想逃命,因此造成街上一片喧哗,看热闹的老百姓围成一圈,挡住胆小兵士的逃走,兵士们便拼命敲打周围的老百姓。
这样吵闹的声音就一直传到城堡的院子里,我们已经说过,这时亲王正在品尝兵士们的黑面包、熏咸鲱鱼和鳕鱼干。
比西同亲王都派人查问发生了什么事。下人告诉他们说,有三个从巴黎来的人,或者不如说是有三个魔鬼的化身,闹得震天价响。
亲王说道:“三个人!比西,快去看看是谁。”
比西说道:“三个人?大人,您一起来吧。”
两个人于是一起去,比西在前,亲王跟在后面,还小心翼翼地带着二十个骑兵保驾。
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是兵士们拔脚逃走,围观的老百姓被他们打得肩青头肿的时候。
比西踏在马链上,用他的鹰似的利眼深入到人群中搜索,一眼就认出了利瓦罗的长脸儿。
他马上用雷鸣似的声音大喊:“我的天哪!大人快来,我们在巴黎的朋友在攻打我们。”
利瓦罗用压倒一切的声音叫喊:“不对,恰恰相反,是安茹的朋友们在攻打我们。”
公爵大喝一声:“放下武器!混蛋,放下武器!他们是朋友。”
被打得通体鳞伤的民兵们齐声叫喊:“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把口令告诉他们。一个多小时以来,我们一直把他们当作异教徒,他们也把我们当作土耳其回教徒哩。”
说完他们就纷纷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利瓦罗、昂特拉盖和里贝拉克带着胜利者的神气走了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去吻亲王殿下的手,然后挨次同比西拥抱。
总指挥带有哲学意味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是把一群乌合之众当作一窝山鹰了。”
比西凑到公爵的耳边说道:“大人,我请您数一数您的民兵一共有多少人。”
“为什么?”
“您数就是了,只要大概数字,不必一个个地数。”
“他们起码有一百五十人。”
“对的,起码有这个数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您的兵士不行,三个人就能打败他们。”
公爵说道:“说得对,怎么办?”
“怎么办!您以后还敢带着他们出城吗?”
公爵说道:“不敢,但是我可以带着打败他们的三个人出城。”
比西低声说道:“是呀!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善于推理的胆小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