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西同安茹公爵正在回家的途中,两个人都在沉思:公爵害怕这场激烈的争吵会带来的后果,他是有点被比西逼着才去争吵的;比西则全部心思都放到昨晚所发生的事件上。
比西对安茹公爵说了许多好话,恭维他表现出有坚强的毅力,然后回家去了。他一边回家一边想:“总之,可以肯定的是,我遭到袭击,被人打倒,受了伤,因为我现在还感觉得出右边有一个十分疼痛的伤口。我在打架的时候,明明看见日内勒王宫的墙壁和巴士底城堡的筑有雉堞的塔楼,就像我现在看见小广场的十字架一样。我受袭击的地方是在巴士底广场,在图内勒王宫稍前面一点,圣卡特琳街和圣保罗街之间,因为我当时是去圣安托万郊区取纳瓦拉王后的信。我就是在那里受到袭击的,那里附近有一扇开有小窗眼的门,门在我的背后关上以后,我就是从小窗眼里望见脸色十分苍白而双眼炯炯发光的凯吕斯。然后我发现我在一条小径上,小径尽头有一道楼梯。我只觉得我踏上了第一级楼梯,然后一个趔趄我撞倒在楼梯脚下。我昏了过去,接着就开始做了一场大梦,后来一阵凉风把我吹醒,我发现自己躺在圣殿修院的濠沟边上,围着我的有一个修士,一个屠夫和一位老大娘。”
比西继续想:“现在,问题是为什么别的梦我很快就完全忘记了,而这一个梦离做梦的时间越远,我就越记得清楚?这真是一个谜。”
这时候他到了他的公馆门口,他停了下来,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他对自己说:“见鬼!一个梦不可能在心中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我看见那间有人物挂毯的房间,我看见绘了画的天花板,我看见我躺在上面的那张橡木雕花床,床上挂着金线白锦缎帏幔;我看见那幅画像,我看见那个金发女郎;我只不能确定女郎和画像是否一回事;最后,我还看见了那个大夫的善良而和悦的面孔,大夫是被人绑着眼睛带到我的床前来的;这一切,作为迹象是够多的了。让我们从头再重述一遍:一张挂毯,一个天花板,一张雕花的床,金线白锦缎帏幔,一幅画像,一个女郎和一位大夫。好啦!好啦!我必须把这一切都找出来,如果我不找出来,我就不算是一个人。”
比西又想:“要做好这件事,首先必须穿着一套合适的夜游人服装,然后向巴士底进发!”
对于一个人来说,昨夜差点儿在某个地点遭到暗杀,第二天在几乎相同的时刻又到那同一地点去勘察,这样的决定是不大合理的,然而比西就采取了这样的决定。他回家上楼,叫一个略懂一些外科知识的仆人给他把绷带结扎好,以保证他的伤口能收回;然后穿上一对高到大腿的长靴,拿了一柄最坚固的剑,披上斗篷,登上驮轿,叫人抬他到西里国王街去,到了那里他走下轿子,命令手下人在这里等他,他一个人沿着圣安托万街,向巴士底广场走去。
当时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宵禁的钟声已经响过,巴黎街道上空无一人。由于白天晒过一阵子太阳,气温转暖,带来了解冻,巴士底广场上的冰水塘和泥潭都变成了湖泊和深渊,东一处西一处布满广场,我们上面说过的那条开辟出来的道路,像河堤一样绕着它们透达前进。
比西在辨别方向;他寻找他的马倒下去的地方,他自信已经找到;他根据回忆出前进和后退种种击剑动作。他一直退到墙边,然后仔细审视每一扇门,以便找到他倚靠在那里的隐蔽角落,和他张望凯吕斯的小窗眼。门后面有一条小径。仿佛命运在作弄人,四分之三的门后面都有一条小径;不过如果我们想到在那个时代,一般市民的房子都没有雇一位看门人,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比西十分气恼地自言自语:“真见鬼!我得敲每一扇门,得询问每一个住户,得花上一千埃居才能叫仆人们和老太婆们开口,然后我才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这里有五十间房子,每晚查问十所房子,我就要浪费五个夜晚;不过我必须等天气稍为干燥一点再说。”
比西正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瞥见远处有一道朦胧而摇曳着的亮光,由远及近逐步过来,反映在水潭上闪闪发光,宛如大海里的一盏标志灯。
这道亮光慢慢地然而不很则规地前进,不时停下来,有时偏向左边,有时偏向右边,有时突然打了一个趔趄像鬼火似的猛烈跳动起来,然后又恢复原状平静地前进,最后又像以前那样忽左忽右地挪动。
比西对自己说:“巴士底广场毫无疑问是一个古怪的地方,可是管它呢,我们等着瞧吧。”
比西为了等得更舒服一点,把斗篷往身上一裹,躲进一个门角落里面。夜色完全漆黑,四步以外就看不见人。
那灯光继续走过来,像发神经病似地不停改变位置。比西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坚信他所看见的灯光并不属于那种在中世纪时期使旅客吓坏的鬼火,而只不过是一盏手提灯,由一只手拿着,这只手连接在某个人的身体上。
的确,等了几秒钟以后,比西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比西看见离他大约三十步远有一个黑色的形体,又长又瘦像根木桩一样,这形体渐渐有了一个人的轮廓,这个人左手持着一盏灯,有时把灯伸向前面,有时伸向旁边,有时停在腰部。从目前情形看来,这个人似乎是醉鬼俱乐部的成员,因为只有喝醉了才能解释他前进的路线为什么这样古怪地七弯八转,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这样达观地踏进泥潭和在水塘里跋涉。
有一次他甚至还在一潭没有完全解冻的冰水里滑倒,响起了一下沉重的跌跤声,手里的灯也随之不由自主地从上面迅猛地落到下面来,这就使比西知道这个夜行人双脚站不稳,刚才想另找一个重心,所以跌了一跤。
像所有心地高尚的人一样,比西开始对这个返归的醉鬼有点敬重,正想走上前去帮这个被大诗人龙沙称为酒神的入门子弟的人一把,忽然看见那盏灯很快地又举了起来,说明拿灯的人虽然拿得不好,但并不像从表面上看来那样站立不稳。
比西嘴里嘀咕着:“咦,看来又遇见一件怪事了。”
那盏灯又继续前进,看来是直接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他把身子再向门角缩进一点。
那盏灯又走了十步左右,这时比西借着灯光,看见了一件怪事:拿灯的人眼睛上绑着一块蒙眼布。
比西说道:“真见鬼!拿着灯笼捉迷藏可是一个怪念头,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地面上。不好,难道我又开始做梦了吗?”
比西继续等着,蒙眼人又走了五六步。
比西说道:“天主饶恕我,我相信听见这人在自言自语。那么,他既不是醉鬼,也不是精神病人,他是一位数学家在思索一道数学题的答案。”
比西为什么这样想,那是因为他听见了拿灯的人自言自语的最后几句话。
拿灯的人喃喃地说:“四百八十八,四百八十九,四百九十;唔,一定就在这里附近。”
说着,这个神秘的人就用右手将蒙眼布向上一抬,看见面前是一所房子,他走到房子的门前。
走过大门以后,他仔细地察看大门。
他说道:“不,不是这扇门。”
于是他把蒙眼布又放下来,继续一边走一边数。
他说道:“四百九十一,四百九十二,四百九十三,四百九十四,我找到了。”
他又抬起蒙眼布,走到比西躲藏的那扇门隔壁的一扇门前,像察看第一扇门那样仔细地察看那扇门。
他说道:“嗯!嗯!这一扇很可能就是;不是,是,是,不是;这些该死的门都是一模一样的。”
比西心里想:“他想的同我刚才想的完全一样,这倒叫我敬重起数学家来了。”
那人数学家又放下蒙眼布,继续向前走去,嘴里说道:
“四百九十五,四百九十六,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如果我的面前有一扇门,那就一定是这一扇。”
事实上他的面前的确有一扇门,就是比西躲在里面的那扇;结果是那位假定的数学家抬起他的蒙眼布时,他正好面对着比西。
比西说道:“怎么样?”
那个夜行人吃惊地后退了一步:“啊!”
比西又说:“是您!”
陌生人喊道:“这不可能!”
“可能是可能,不过这种情形非常少见。原来您就是那个医生?”
“而您就是那位贵族?”
“正是。”
“耶稣啊!多么巧啊!”
比西继续说:“就是这位医生昨天晚上为一个贵族包扎了伤口,这贵族的肋部吃了一剑。”
“是右肋。”
“一点不错,我马上就认出了您,您的手多么柔软,多么轻快,同时又多么灵巧。”
“啊!先生,我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您到底在找什么?”
“我找那房子。”
比西说道:“啊!您找的是房子?”
“是的。”
“您不认识这所房子?”
年轻人回答:“您叫我怎能认识这房子?人家是蒙着我的眼睛把我带来的。”
“人家蒙着您的眼睛把您带来?”
“一点不错。”
“那么您是真的到过这所房子里来了?”
“到过这所房子或者邻近的房子,我说不出是哪一所,因为我正在找它……”
比西说道:“好呀!这样说来我不是作过梦了!”
“怎么?您不是做过梦?”
“我得告诉您,亲爱的朋友,我原以为除了我吃的那一剑以外,这全部奇遇都是一个梦。”
年轻的医生说道:“嗯!您这样以为并不使我惊奇,先生。”
“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自己也怀疑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对呀,我的朋友,我正想弄清楚这个秘密,您肯帮助我吗?”
“很愿意。”
“好;那么先听我说一句话。”
“请说吧。”
“请问人家怎样称呼您?”
年轻的医生说道:“先生,承您下问,敢不诚心诚意地回答。我知道按照规矩对这样一个问题时髦的作法是一手叉腰,摆出神气活现的姿态对您说:您呢,先生,怎样称呼?可您有一柄长剑,我只有一把柳叶刀;您看来是个可敬的贵族,我在您的眼中一定是个瘪三,因为我浑身湿透,前后都沾满污泥。不过我仍然决定要坦率地回答您的问题:我叫奥杜安老乡雷米。”
“很好,先生,感谢感谢。我是路易·德·克莱蒙伯爵比西。”
年轻的医生听了后明显地表现出十分快活,他喊道:“比西·德·昂布瓦兹,大英雄比西!哈!先生,原来您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比西,那个上校,他……他……啊!”
贵族谦虚地说道:“那就是鄙人,先生。现在我们两人既已弄清楚彼此的身分。我请求您,尽管您浑身湿透而且前后都沾满泥浆,请求您满足我的好奇心。”
年轻人张望了一下自己沾满泥浆的灯笼短裤,说道:“不瞒您说,事实上,我只有一条短裤,只有一件紧身上衣,我不得不像底比斯人埃巴美农达斯一样,躲在家里三天不出来。对不起,您好像有话要问我,对吗?”
“是的,先生,我刚才正想问您,您是怎样到这房子里来的。”
年轻人说道:“这件事既简单,又很复杂,您听下去就知道了。”
“我在听着。”
“伯爵先生,对不起,到目前为止,我精神非常混乱,简直忘记了用您的爵位尊称您。”
“这没有什么关系,请您继续讲下去。”
“伯爵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住在博特雷伊斯街,离这里一共五百零二步。我是一个可怜的外科实习医师,不过我向您保证,我的医术并不差。”
比西说道:“我已领教过一二了。”
年轻人继续说道:“我对医学很有研究,可是没有病人光顾。我跟您说过,人家管我叫奥杜安老乡雷米,因为我洗礼的名字叫雷米,而我出生在南特伊·勒·奥杜安。大约一星期以前,一个男子在兵工厂后面被人捅了一刀,我替他把肚子的皮肤缝好,而且把散落得乱糟糟的五脏六腑整整齐齐地在肚内重新摆好。这件事使我在附近一带出了名,就是这个名声给我带来了幸福,昨天晚上,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把我叫醒。”
比西大声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的,不过请注意,我的贵人,我虽然是个老乡,我敢肯定那是一个女仆的声音,因为我熟识她们的声音,她们的声音我听得多了,比女主人的声音更多。”
“那么您怎么办?”
“我起来开了门,还没有走到楼梯平台上,就飞来一双小手,一双既不太温柔,也不太粗暴的小手,把一条蒙眼布朝我的脸上一按。”
比西问道:“没有说话吗?”
“有,她对我说:跟我来,不要设法偷看您到哪里去;请您不要乱问乱说。这儿就是您的报酬。”
“这个报酬是……?”
“她放在我手里的一个钱袋,里面装满了皮斯托尔。”
“好家伙,您怎样回答?”
“我回答说我准备跟随那位可爱的领路女人走。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可爱,不过我想,加上这个形容词,纵使有点过分,也只能是有益无害的。”
“您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也不要求任何保证,就跟着她走吗?”
“我在书本里常常读到类似的故事,我发现结果对医生来说总是愉快的。因此我就跟着她走,正如我对您说过的那样。她把我带到结实的地面上,地上结了冰,我一直数着脚步,从四百,四百五十,五百,最后数到五百零二步。”
比西说道:“很好,您这样做是小心谨慎的。后来您就来到这扇门口?”
“这一次我一直数到四百九十九步,虽不中,也不会太远了;除非那位狡猾的傻大姐带着我兜了几个圈子,我怀疑她可能做这样恶毒的事。”
比西说道:“很可能;不过即使她想到了采取这样的预防措施,她也很难不露出一点口风,说出一个姓名呀?”
“她什么都没有说。”
“您自己也应该注意到一些迹象呀!”
“凡是一个有时习惯于用手指来代替眼睛观察的人所能够注意到的一切,我都注意到了,换句话说,我注意到一扇有钉子的大门,门后面是一条小径,小径的末端有一道楼梯。”
“是左面的楼梯吗?”
“不错。我甚至数了梯级。”
“多少级?”
“十二级。”
“马上就进入房间?”
“进入一条走廊,我相信,因为我听见打开了三扇门。”
“很好。”
“后来我听见了说话声。啊!这个嗓音又甜蜜又悦耳,肯定是女主人的嗓音。”
“是的,是的,就是她的嗓音。”
“对了,是她的嗓音。”
“我敢保证。”
“您敢保证一件事已经很了不起了。当我被推进您躺着的房间里的时候,人家叫我把蒙眼布取下来。”
“是这样。”
“我马上就看见了您。”
“我在哪儿?”
“躺在一张床上。”
“躺在一张金线白锦缎的床上吗?”
“是的。”
“在一问张挂着挂毯的房间里吗?”
“一点不错。”
“天花板上绘有人物画吗?”
“是的;还有,在两扇窗户之间……”
“有一幅画像。”
“对极了。”
“画的是一个十八到二十岁的女郎。”
“对呀!”
“金头发的?”
“一点不错。”
“像天仙那么美。”
“比天仙更美。”
“好极了!后来您干什么?”
“我给您包扎伤口。”
“实话对您说,您包扎着非常好。”
“我尽我的能力去做。”
“做得真好,亲爱的先生,做得真好,因为今天早上伤口差不多完全愈合,而且呈现了粉红色。”
“这是得力于我配制的药膏,我觉得这药膏真是灵丹妙药,因为有好多次我找不到病人试验,我就在自己身上好几处地方戳破了皮肤,两三天以后伤口会自己愈合。”
比西大叫起来:“我亲爱的雷米先生,您真是一个可爱的人,我非常倾慕您……后来呢?请说下去。”
“后来?您就再度昏迷过去。那女郎的嗓音在询问您的情况。”
“她从什么地方问您?”
“从贴邻的房间。”
“那么您就见不到那位女郎了。”
“我没有看见她。”
“您有话回答她吗?”
“我回答她说伤势并不严重,再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完全好了。”
“这回答她满意吗?”
“她很高兴,因为她叫起来:我的天主,运气多好!”
“她说:运气多好!亲爱的雷米先生,我一定要帮助您发迹。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一切都结束了,既然您的伤口已经绑好,我在那里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那嗓音对我说:雷米先生……”
“她知道您的名字?”
“知道;原因就是我给您说过的那桩刀伤事件。”
“这话不错。那嗓音对您说:雷米先生。”
“她说:请您做好人一直做到底吧,不要给一个过分热衷于救死扶伤的可怜妇女惹出是非来;请您重新套上蒙眼布,不要作弊偷看,让下人们把您送回家。”
“您答应了吗?”
“我发过誓答应了。”
“您遵守您的诺言吗?”
年轻人天真地回答:“您自己不是看见了吗?既然我在找那扇门,我就是没有偷看。”
比西说道:“好呀,这是高尚的行为,有教养人的行为;虽然我实际上深感失望,但是我仍然要对您说:请握握我的手吧,雷米先生。”
比西热烈地向年轻的医生伸出手来。
雷米显得局促不安,叫了一声:“先生!”
“握吧,握吧,您称得上是个贵族。”
雷米说道:“先生,能够握勇士比西·德·昂布瓦兹的手,这是我一辈子的光荣。目前,还有一件使我过意不去的事。”
“什么事?”
“给我的钱袋里有十个皮斯托尔。”
“那有什么?”
“对于一个有时出诊要收费,每次只收诊金五个苏的医生来说,这笔报酬太多了,因此我寻找那所房子……”
“去退还那个钱袋?”
“一点不错。”
“亲爱的雷米先生,我向您保证,您太客气了;您光明正大地赚了这笔钱,应该归您所有。”
雷米内心十分高兴地说:“您认为这样吗?”
“我敢向您保证;不过付给您这笔钱的不应该是那位贵妇,因为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您瞧,这又是一层不该收的理由。”
“我的意思只是想说,我自己也欠您一笔债。”
“您?欠我一笔债?”
“是的,我要还您这笔债。您在巴黎干什么?告诉我……说呀……把您的心里话全部告诉我吧,亲爱的雷米先生。”
“我在巴黎干什么,什么也不干,伯爵先生,可是如果我有病人我就有事可干了!”
“很好!您来得真巧,我先给您介绍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就是我,您要吗?咳!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主顾!没有一天我不在别人身上,或者别人在我身上,破坏造物主的最美好的创造物。我说……您愿不愿意负担起这个责任:专门缝补别人在我皮肤上所戳的洞,以及我在别人的皮肤上所戳的洞?”
雷米说道:“啊!伯爵先生,我没有什么长处……”
“不,恰恰相反,您就是我所需要的人,一点不错!您的手轻得像女人的手,您还有费拉古斯的灵丹妙药……”
“先生!”
“您来同我住在一起……您有单独的住所,专门伺候您的底下人;请接受吧,否则,相信我,您会使我心碎的。再说,您的工作还没有完,必须再包扎一次,亲爱的雷米先生。”
年轻的医生答道:“伯爵先生,我高兴得都不知应该怎样对您表达我的快乐。我会好好工作,我一定有主顾的。”
“不行,我不是跟您说过我一个人把您包下来了吗?……当然,我的朋友们也是您的主顾。现在,您想不起别的事情了吗?”
“想不起了。”
“那么,好!帮助我重临旧境吧,要是可能的话。”
“这话怎么说?”
“是这么一回事……您既然是一个有观察力的人,您会想到数脚步,摸墙壁,分辨嗓音,您应该知道,我被您包扎以后,怎么会从这所房子里到圣殿修院的濠沟边上的?”
“您?”
“是的……我……您有没有帮忙抬过我?”
“没有!恰恰相反,如果他们征求我的意见,我一定会极力反对……这么冷的天气会使您大受其害的。”
比西说道:“那么,我就搞糊涂了。您愿不愿意帮助我再找一下?”
“我愿意干您要我干的一切,先生;可是我害怕得不到什么结果,因为所有这些房子都是相似的。”
比西说道:“那么,应该等到大白天再来辨认一下。”
“好是好,可是大白天人家就会看见我们。”
“那么,就应该打听一下。”
“我们会去打听的,先生。”
“我们一定会达到目的。请相信我,雷米,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而且我们面对的是现实,不是梦幻,这已经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