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孟娇娇眯了眯眼,目光里浮现出了些不可置信。
大雨打在他脸上,滴落在唇角处映出一丝苦笑,他声音沙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雨雾在空气中弥漫,丝丝绵绵地?缠上了孟娇娇的眼。闻言,她轻点了点头,回忆起两人?最?后相见,目光逐渐变得朦胧——
那是琮枫从落崖的三个月后,她到底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便给?孟无?疑寄了信,对于其?他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想要回家。
岚二带着一众易做小厮模样的暗卫前来护送,那日?像今天一样,下了好大的雨,回青山郁郁葱葱的山林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昏昏欲睡,却忽然感觉马车一顿。
当时她掀开帘子?,只见岚二神色有些紧张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
大雨浇打在苍翠的树丛之上,雨水渗进土里,流出来的却是血红。丝丝血迹还没有完全与水混在一起,淡淡的绯色在碧绿的叶子?上分外打眼。
岚二冒着雨上前查看,雨雾里,一个缩在一团的身体轻轻颤着,雨水没能冲净他身上血水,与泥土和在一起变作酱色沾在那人?月白的袍子?上,脏污又诡异。岚二上前,刚刚靠近,怎料你?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像是积蓄了全身力气,转手给?他一刀,刀锋带着鱼死网破的狠意从他侧腰划过,撕破皮肉。
岚二向?后一闪,而后侧身向?前便要取了那人?性命。
恰逢此时,一道惊雷闪过,照出了那人?孤注一掷的墨眼和他苍白面容,孟娇娇这?才豁然认出这?人?竟是早在一个月前便离开了回青山的霍洸。
月余前,霍洸向?书?院请了假,破天荒地?将琮枫一个人?留在了回青山,说是家里有急事要处理;谁料不过短短一个月,孟娇娇再度看见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若非她及时拦住了岚二,恐怕今日?便也见不到眼前的虞光了。
……
那之后怎么了呢?
她的印象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将人?偷偷摸摸地?带下了山,又找了个客栈照顾了他几?天。
那几?日?前前后后来了两三波刺客,都被岚二他们挡住了。再后来,有一日?清晨她起床探望,客房里便只剩了空荡荡的客房和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这?就?是她的初恋;结束的狼狈,消失的突然。
“就?是那次,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你?。”她轻声道。
虞光点点头,唇色被大雨打得苍白:“那次追杀我的人?是虞明?派出来的。”
透过雨幕,孟娇娇的身影变得模糊,绯红的身影恍若一阵红雾轻轻一碰便会散尽。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兢兢业业当一个好儿子?,好兄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众叛亲离,亡命天涯如丧家之犬;可是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来得猝不及防——
虞明?用他母妃的名义将他骗回了皇城;他们污蔑他的母妃私通侍卫,一杯毒酒断送了她的性命;可笑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到死也不愿相信她的无?辜,甚至还怀疑自己也非他亲生,连带着默许了虞明?对他的杀心。
他的人?生,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的父兄,师长,转眼之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恨不得食他肉啖他骨,变脸之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仓皇逃回青山想要寻求庇护,怎料迎接他的却是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只待他像傻子?一般地?走进去,转瞬间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那夜我摸回回青山便去找了琮枫,想在她那里躲避一晚,她答应让我歇息,可是后半夜虞明?的人?便寻来了——”
可能他此生也忘不了当初琮枫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无?辜又无?助,好似一切都是她被逼无?奈。
被逼着去通风报信,被逼着,要他的命。
“我仗着对回青山地?势熟悉那些人?手中脱逃,跑到山脚下,却因为?失了太多血晕倒了……”
那是他此生最?为?绝望之际,是她救下了他,声音温柔地?抚平了他所有惊恐;予他庇护,为?他疗伤。
她不知道,在那之后很多年,他时常会做噩梦,但往往在每一场噩梦最?后总会迎来一阵绯色大雾,而后,他所有的仓皇无?措都会在转瞬之间化作湮粉,天地?万物皆做虚无?,唯剩下一片铺天盖地?的红将他温柔包裹。
“你?的腿,也是那时伤的?”
孟娇娇皱了皱眉,看向?他行动?不便的左腿,忽然想起就?是那时,他左腿经脉被人?砍断了。
虞光抿了抿唇,片刻之后缓缓点了头。
她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嘲讽笑意:“那时我随行的医师说你?的腿还能治,只要你?再多呆两个月……”
然而没有,没有交代,没有告别;他就?那么……消失了。
虞光的眼帘微垂下:“当时左蔚然夜里找到了我,中京情况紧急,我便离开了。”
“唔,”孟娇娇似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微笑的脸上带着些讽刺,“陛下大难不死,我应当祝贺。”
或许是她错了,那年她就?不该救下他;若霍洸在那时便消失人?间,她不必和亲,她的父兄也不会沦为?刀下亡魂。
“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光急匆匆地?想来拉她的手,看见她脸上笑意冰冷,忽然一顿,“我和琮枫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杀她也不过因为?左蔚然。”
“嗯,”她又点点头,神色依旧冷淡,“所以,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在琮枫背叛你?的时候,我恰好救下了你?,钻了个别人?不要的空子?,这?才让陛下对我另眼相看?”
“不是。”虞光皱了皱眉,不顾她的反对攥住了她的手腕,“不是……”
“那是什么?”
孟娇娇挑眉,殷红的口脂被大雨冲刷掉色,露出同样苍白的唇色来。
她这?下终于明?白了离别多年后虞光对她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心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救命之恩……
她冷眼看着虞光似是有满腔情绪却说不出口的难言样子?,忽然一下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
原来那轮明?月并非高不可攀,也不是完美无?瑕。
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彷徨害怕便想死死地?抓着些什么来安抚那颗受惊的心。他的心上人?可以是琮枫,也可以是自己,可以是任何?一个在那时救他一命的人?。
她与满中京甚至满大陆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在恰好的时间做了恰好的一件事,便成了他想要死死霸占的安慰药。
无?聊,真无?聊。
大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传来阵阵生疼的感觉。
“果乐,”她忽然高声开口。
果乐闻言,赶紧打了一把伞来到她身后。
“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说着,她使了些力,一把挥开虞光死死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临康宫的方向?离开了……徒留下大雨中失魂落魄的男人?,紧抿着双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目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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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不曾停歇,回到临康宫后的孟娇娇心情逐渐,在果乐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哗啦”一声,她将整个人?埋进了热水中,纷杂的思绪随着周遭的温热的水渐渐消散,脑中只剩下一片空蒙蒙的白……
“果乐,”她喃喃唤道。
果乐在她雪白的背上浇上了一勺温水,轻声应是。
“我想家了。”
她忽然道,抬头看向?果乐温和的脸,她一下子?从浴缸中坐了起来,“咱们快些办完事回家吧。”
“殿下……”果乐皱了皱眉,“急不得……”
“我有分寸的,”她笑了笑,由着果乐为?她擦干身子?,敷上香油。她像是小姑娘一般央着果乐为?她唱支助眠的曲子?,果乐看着她温和明?亮的双眼带着些许祈求,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坐在她床边缓缓地?唱了一首家乡小调。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在绵绵曲调中,孟娇娇安稳入睡,宫外狂风肆虐,急雨像是石子?一样地?不断敲打着屋檐,平地?声声惊雷炸破,她却都一无?所觉,蒙在被子?里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雨渐渐停了,天却没有转晴,仍旧是灰蒙蒙的,大雨让空气里布满湿气,行走在外不到片刻衣衫便都湿了。
果乐在殿里烧起了暖盆,特地?没有早唤她,由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待她幽幽转醒的时候,元通早已在临康宫前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果乐姑娘,你?行行好,快起换你?家娘娘起床吧。”
元通平日?里素来和蔼的面庞染上了两分急色,面白无?须的脸上一夜之间窜起了一颗红肿的痘痘,正长在嘴角处,一开口便疼。
即使是这?样,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陛下昨晚在偏殿宿了一夜,半夜的时候高烧不退,直到现在都还在说胡话,不住地?唤着王后娘娘的名字。
已经烧了一夜,太医开了退烧的方子?也没用,只说是忧虑过甚,内火攻心。
这?心病只能是心药医,元通想着昨日?夫妻二人?大闹那一场,立刻便来了临康宫,怎料这?王后娘娘还在睡,果乐偏生又拦着不准他进去叫人?。
十万火急的事情,陛下再烧下去,只怕人?都要烧没了。
“我的果乐姑娘欸,你?说咱家平日?里对你?如何?,”他一双嘴皮子?上上下下,就?差没给?果乐磕头了,“陛下那里十万火急,出不得闪失呀。”
果乐看着元通不似夸张的模样,纠结了一瞬:“行了行了,昨儿夜里闹成那样,娘娘也睡得不安稳,我去看看去。”
“好嘞好嘞,您快去。”
见果乐终于松口,他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一半儿的地?,点头哈腰地?目送了果乐回到殿内。
果乐进殿的时候孟娇娇已经醒来,穿着睡衣懒懒散散地?坐在榻前,见她进来,哑着嗓子?问道:“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怎么了?”
果乐将一旁早已温好的梨汤递了上去,凑近了些,小声道:“是元通,虞王昨晚生病了,想让您去看看。”
“生病了?”孟娇娇挑眉,“生病去唤御医,叫本宫做什么?”
“元通说是高烧不退,御医让解心病……”说着,她看了孟娇娇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心病?”孟娇娇哂笑一声,“还真是高看我了。”
说着,她看向?屋外阴沉沉的天,抿了抿唇,半响还是吩咐了果乐为?她梳妆。
“老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去看看陛下……”
昨日?闹得那么厉害,总得有个法子?收场才是。
说着,她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岚二?”
片刻后,岚二的身影出现在殿中,抬头一看,只见孟娇娇只着了一身薄丝睡袍,他赶紧背过身子?。
“参见殿下。”
孟娇娇看了眼岚二避讳的模样,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袍,却是不甚在意。
“昨日?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岚二转过身子?,视线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东西今早已经交给?钟珏了。”
闻言,孟娇娇扬唇一笑。
“干得好。”她夸赞道,岚二闻言,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咱们来这?儿就?是为?了两桩事,这?第一件已经办到,现在只差最?后一件了……”
说着,她圆润的杏眼中闪过雀跃的光芒,挥了挥手,示意岚二退下。
“殿下,”果乐见她有些激动?的模样,顿了顿,又提醒道:“此事风险很大,咱们慢慢来,急不得。”
看着果乐一脸担忧的面容,孟娇娇笑意微敛,拉了拉她的袖子?安抚道:“本宫知晓,不会露馅儿的。”
“是。”果乐微微垂首,手轻轻的抚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声音温柔:“殿下在中京受委屈了。”
“嗯……”孟娇娇没有否认,在她怀里微微蹭了蹭,闷声道,“很快了,很快我们就?回家。”
旋即,她抬起头来朝着果乐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了,我的好果乐,帮我收拾收拾,咱们去看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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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侧殿外,只见侧殿大门紧闭,窗帘统统拉得严严实实,从外无?法窥探到殿内情景。
孟娇娇让果乐后在殿外,自己随着元通进去了。
刚刚一进殿,空气里便传来一股一股草药的苦涩气息,只剩几?盏烛光灯火昏沉。
她皱了皱眉:“伺候的人?呢?”
大殿里空空荡荡,出了床上的虞光不时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却是一个跟前伺候的人?也没有。
“陛下不让……”元通皱了皱眉,“烧得迷迷糊糊,有人?近身伺候便要发火,火气攻心,奴便不敢让人?再靠前,怕刺激了。”
孟娇娇上前两步,只见床上的人?苍白的双唇干涸,颊边泛着不自然的殷红,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好像在经历一场噩梦,不住低喃着什么,她凑近了些却听不分明?。
“现在这?是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喝不进去药。”元通小声在她耳边道,抓着拂尘的手紧了又松,脸上一派焦急。
“让人?把药送进来,本宫姑且试试。”她目光仍旧还在虞光身上。
元通见她沉稳的面容,躬身领命,旋即识相地?告退,将大殿留给?了两人?。
床榻上的人?依旧做着噩梦,似是被梦魇住,不住地?摇着头,烛火沉沉,照出他脸上纠结难受。
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滚烫的热度让她一惊。
“这?么烫……”她抿了抿唇,想要唤醒睡着的人?。
“虞光,虞光,快醒醒,醒醒……”
她的声音似乎更加刺激到了床上的人?,不过转瞬,他神色更加急躁起来,左右的摇晃着头,将额头上早已温热的帕子?甩到了一边。
湿漉漉的帕子?掉在锦被上,印下了浅浅的水印。
他向?来平静如深潭的眸子?紧闭,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一声声破碎的呢喃沙哑而无?助。
她听他唤:“娇娇……师妹……”
孟娇娇叹了一口气,微冷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无?奈,转身在冰盆里重新淘洗了一遍帕子?,重新搭在他的额头上。
凉透了的帕子?搭在滚烫的额头上,引起他一阵战栗,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耳后一直蔓延到脖颈。
孟娇娇垂目,只见半遮半掩的睡衣下,他胸口处留着上次过敏留下的红印子?。
这?些印子?原本已经消了个七七八八,但是现在他皮肤滚烫,这?些小红印颜色也旋即加深,像是片片红梅花瓣在他胸前斑斓盛开,甚有几?分凄厉之美。
孟娇娇眼色微暗,手指轻轻滑过那些痕迹,冰凉的指尖与滚烫的肌肤相触,产生一种微妙的触感。
虞光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胸膛随着她的指尖起起伏伏,呢喃之声愈发沙哑。
“娇娇,娇娇……”她听他一声声地?唤着,似是情动?,似是心碎。
她眉头倏然皱起,手上微微使力,尖锐的指甲就?在他胸脯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不许叫我!”她在他耳边沉声喝道、
昏睡中的人?却像是毫无?所觉,胸口不但没有躲闪,反倒顺着她指尖的方向?蹭上了她的手臂。
“嗯……”冰凉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满意似的喟叹,下一刻,孟娇娇猛地?抽出了手。
失去冰凉来源的人?难受地?磨蹭着温热的床单,双手胡乱在床上扒拉,想要重新找回那只手。锦被被他拨弄到一旁,皱皱巴巴的丝制睡衣半遮半掩着那副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躯体。
孟娇娇冷眼看着他在床上不住磨蹭,翻滚,抿了抿唇,半响忽然上前将手放在了他的滚烫的小腹上。
“嗯……”又是一声低喃,尾音微微高扬。他身子?猛然一颤,孟娇娇只见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她身上蹭,却被孟娇娇用另一只手死死禁锢,手掌若即若离地?在他小腹游移,引起他难耐的低吟。
发热中的人?体温高得吓人?,像是一只火人?在她手下扭动?翻滚。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琮枫?”她无?视他的难过,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问。
他崩溃似的左右晃动?着脑袋,眉头皱起,喃喃道:“没有,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留下她?”
“……”
见他不说话,她微微后移,手掌离开了他的身体。
温柔的抚摸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床榻上的人?不安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颤抖着上上下下地?想要来够那个离他只有咫尺之遥的冰冷手掌。
孟娇娇见他紧绷着身子?上上下下却始终触不到她的手掌,脸上划过一丝玩味,下一刻重新将手掌放了回去,指尖轻移若有似无?地?轻抚着他。
他原本因为?难耐而皱紧的眉眼瞬间地?舒展开来,喉咙里发出低声呼噜,不自觉地?抬着腹部,像是想要更多。
她又问:“你?为?什么要留下她?”
“嗯……”
他仍旧不开口,她便又残忍地?抬起了手。
刚刚触及那丝温柔凉意,片刻却消失不见,昏睡中的人?似是再也无?法忍耐,崩溃似的哭腔,声音破碎而沙哑:“虞明?……”
虞明??
孟娇娇眯了眯眼,一言不发的看着床榻上的人?,直到他已经是难耐到了极点的模样,这?才又将手掌放了回去,却不再点火,只是附在他滚烫的肚腹上。
感觉到那手迟迟不动?,虞光不自觉地?在床上扭动?起来,小腹在她的手掌上左右摩擦,愈发兴奋。
听着他喘息声逐渐加重,孟娇娇的好看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恶意,忽然一下拿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不可以……”她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还在生病,不可以做坏事。”
温热的气息打在虞光的耳畔,他身子?不断地?扭捏,上齿咬着下唇,在唇上留下鲜红的血印,难耐的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不得章法。
“不要,不要……”一声声的低喘带着苦闷,眼角溢出了点点晶莹,孟娇娇却像是毫无?所觉,环抱着双手站在榻旁,任由床上的人?不安翻滚,再也不肯上前碰他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无?数次难耐的反复之间,欲望逐渐消退。
眼看着床榻上的人?平静了下来,孟娇娇勾了勾唇角,这?才坐到榻前轻轻为?他整理散乱的发。青丝散乱地?附在他泛红的脸上,嘴唇不再苍白,泛着湿漉漉的红,与鸦黑的发丝相连,齿印更加触目惊心。
俊美的五官与脆弱的神色交织成一种凌乱的美,看得孟娇娇眼色微暗。
孟她拿起桌上的药汁喝了一口,轻轻俯身,在他殷红的唇上落下一吻。苦涩的药味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她撬开他的唇齿,将药汁推进他的咽喉,在他口中肆虐。
床榻上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无?意识挣扎抬头,附和着她的吻,与她唇齿交缠,火一样的唇舌饥渴似的与她缠绵。
就?这?样,一吻接着一吻,孟娇娇喂完了碗中所有的药汁。
待到药汁见底,她身上也开始泛起了薄汗,低头看着床上喝完药后神色乖巧的男人?,她放下药碗坐到了他的身边,敛了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鬓角的发丝,指尖划过他的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微微泛红的脖颈处。
“师兄……”她似是而非地?唤着他。
虞光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侧了侧身子?,将整个人?埋进了她怀里。脸上表情一派安然,丝毫不见刚才的烦闷苦恼,像是只乖巧的巨兽在她膝头安睡。
她半靠在榻边,把玩着他细滑的发丝,伴着幽幽烛光静默无?言。
屋外日?光渐渐变得微弱,昏沉的屋子?里却像是被困在了永恒,只有点点烛泪孜孜不倦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虞光渐渐退了烧,在一片昏沉之中睁开了沉甸甸的眼皮,世间万物皆是模糊,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孟娇娇温和面容。
“感觉好些了吗?”她温声问,神情柔和丝毫不见怒意。
“嗯,”他嗓子?沙哑得不行,回想起昨天的事情,拉着她的手神情有些小心翼翼,“你?还生气吗?”
孟娇娇低头看他,脸上挂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是一片鸿羽:“夫妻之间,哪儿有隔夜仇?”
她神色缥缈,嘴边笑意却是一直未曾消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颜,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你?也真是的,吵个架折腾自己身子?干什么?”
望着她温柔神色,虞光下意识地?忽略了心上浮起的那抹古怪,头在她膝间不自觉地?蹭了蹭,哑声道:“下了雨,受了点儿凉。”
“还难受吗?”她抚摸着他的发,眼里盛满了关切。
“嗯,”虞光点了点头。
“哪儿难受?”
他抬眼看她,目中染上了一丝委屈,用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这?儿……”
孟娇娇的手抚上他的胸口,皱了皱眉:“可是觉得闷?”
虞光摇头,手附上她的手,沙哑的声线轻飘飘的:“你?不理我……这?儿难受。”
“我哪儿不理你?了,”孟娇娇好笑地?摇摇头,“今早元通来找我,我才知道你?生病了。”
他抿了抿唇:“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隔了一个晚上……”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是孟娇娇却一下便懂了。她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许你?护着你?的美人?,就?不许我生你?一晚上气?”
虞光皱了皱眉,脸上染上一丝焦急:“我和她真的没有,我回去就?让左蔚然把她送到别处的庄子?去……咳咳……”
他一下子?着了急,猛烈地?咳嗽起来。
孟娇娇轻拍着他的背脊,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好,我信你?,我信你?,你?慢点儿别着急再呛着自己。”
说着,她走到床边去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放了一夜的茶水已经冰凉,虞光仰头一饮而尽,却犹觉得不解渴。
“你?别喝得那么急,”说着,她走到殿外,吩咐元通又送上了一壶温水,一点儿一点儿地?喂他喝了。
虞光靠在她怀里,撒欢儿似地?享受着她的温柔照顾。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她喂过水后又为?他掖了掖被子?,“一会儿晚膳好了我叫你?。”
虞光从锦被下拉着她不撒手:“你?陪我。”
“好,”她宠溺似的捏了捏他的手,在床边顺势坐下,“你?安心睡,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虞光微微朝外,将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淡淡的药味和她身上的馨香杂糅,混成了上好的安眠香,丝丝密密地?沁进了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屋内烛火已然烧尽,只剩下最?后一点火芯在浅浅的蜡油上微弱地?摇晃,发出近乎于无?的微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床边,发现床榻冰冷,空无?一人?。
一股巨大的不安向?他席卷而来,他一下从床榻上撑起,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娇娇,娇娇!”
正在此时,殿门忽然打开,侍卫手中的火光映出孟娇娇脸上诧异神色:“你?怎么下床来?快回去!”
孟娇娇只见这?人?身上还挂着那件聊胜于无?的薄睡衣,赤脚站在殿内,一见她,脸上慌张散去,取而代之的满是欣喜。
“你?去哪儿了?”他急急问道。
“我去准备晚膳!”
她将他赶回了床上,又招呼着宫人?进来换上了新的烛火,殿内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我就?走了一刻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
说着,她舀了一碗小米粥坐在床边递给?他:“诺,刚刚熬出来的,你?饿坏了吧?”
虞光看着小米粥抿了抿唇,却没接下。
“怎么了?”
他没回答,一双凤眼似是委屈地?看着她:“我还病着……”
孟娇娇没忍住,噗嗤一笑。
“好好好,我知道你?还病着。”
她善解人?意地?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试了温度又递到他嘴边。
虞光一口吃下,模样乖巧极了。
“这?还差不多……”她听他道。
“陛下要求还挺高的?”她吻了吻他的侧脸,笑着揶揄。
虞光听着她含笑的声音,感觉到她柔软的嘴唇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只觉心里有什么酸酸涨涨的,满得快要溢了出来。
“娇娇……”他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吗?”
孟娇娇挑挑眉:“你?要是不惹我生气,我就?不跟你?吵了。”
“好,”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笑意,“我保证不惹你?生气。”
“那可难说……”她正小声嘟囔着,却被虞光一下封住了嘴,温热的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像是在膜拜一件珍宝。
她抬眼,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里,那双瞳里似有万千细光将她密密麻麻的温柔包裹。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个充满爱意和怜惜的亲吻中。
所谓逢场作戏,有时候戏做得似真非假,就?连自己也辨不出哪里是真心,哪里是假意。
“对了,”一吻作罢,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刚才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是你?在身边吗?”
“嗯。”她点点头,眼神清亮,“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忽然岔开了话题,“大概是我烧得迷迷糊糊地?做梦。”
“做什么梦?”她满脸好奇。
“没什么,就?是些奇奇怪怪的……”
“唔,”她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虞光回想起迷迷糊糊之间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梦境,她坏心眼地?引着自己交代琮枫,他不说,她就?引着他……
看着怀里一脸纯良的人?,他摇了摇头,想将那个古怪的梦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
他还病着,娇娇不可能做那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一定是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不正常才会做出那种梦来。
这?天晚上,孟娇娇喂他喝过了粥,两人?凑合着在偏殿里依偎着睡了一晚上。
帝后和好如初,这?场沸沸扬扬的风波才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之后的一个月,虞光每天都早早地?处理完政务带她在附近的山涧野餐游玩,两人?在山间听风读书?,嬉戏胡闹,过了一段不羡神仙的逍遥日?子?。
孟娇娇没再提起琮枫,虞光也真如那晚保证的,再不曾惹过她生气。
每每只要她露出一点儿不高兴的苗头,他便如临大敌似的,又是温声安抚,又是玩笑着哄她开心,让孟娇娇着实舒心不少,脸色也一天更甚一天地?红润动?人?。
这?日?下午,虞光带她去打了猎,猎到两只肥美的野兔,两人?就?顺势在山中搭起烧烤,于星辰照耀下幕天席地?地?吃了一顿野餐。
傍晚回到福康宫,果乐借着为?她沐浴的时候才汇报道:“殿下,京中来消息,储秀宫出事了。”
“储秀宫?”孟娇娇回头,脸上闪过一丝好奇,“怎么了?”
“前夜走水了,烧没了……”
“烧没了?”孟娇娇满脸不可置信。
这?储秀宫建在护城河边上,就?算是走水,也不可能烧得一干二净。
“可有人?受伤?”
果乐摇摇头:“奇怪就?怪在这?里,这?火就?像是通人?性似的,先是从厨房烧起来,好几?处住处都是等那些姑娘们先跑出来了,火才烧开的。”
“通人?性?”
孟娇娇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摇摇头,“恐怕不是通人?性,是有人?看着呢。”
果乐看着孟娇娇一脸笑意,旋即明?白过来。
“殿下是说……”她的手指向?浴室外的地?方。
孟娇娇点点头:“他前些日?子?不是要废储秀宫吗,前朝那些大人?们拦着不让,估摸着便想了这?么一个招。”
所幸一把大火统统烧掉,那些姑娘们便只有各回各家,只要他绝口不提再建,这?储秀宫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倒是聪明?……”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他要在前朝杀人?呢。”
果乐为?她按摩着肩膀,轻声笑道:“还是殿下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哄得虞王费尽心思地?将储秀宫散了。”
“那当然。”孟娇娇翘了翘唇,好心情地?大言不惭,“一会儿帮我多敷点栀子?油,没准儿陛下明?天就?能为?我解散虞国呢……”
果乐见她心情尚佳,笑着为?她梳理肩上的经络。
果乐柔和而有力的手按得她舒服极了,她不由轻声感叹道:“这?避暑行宫倒是个舒服地?方,要是可以,我宁愿一年四?季都住在这?儿。”
果乐好笑似的安慰道:“如今已经入秋,中京也正是好季节,奴听说中京大道上的梧桐叶每到秋天金灿灿的,满地?落叶似黄金,漂亮极了。”
“是吗?”说起美景,孟娇娇一下子?来了兴致,“我们过两日?便要返京,回宫的时候咱们绕路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