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娇在许多年里都以为当初被阿福咬不过是个意外,直到无意中从御医那里得知一种叫狗癫草的东西。,
细细的绿叶拿手轻轻一捏就爆绽出香甜的汁液,那味道让她一下回过神来。
原来回青山上看似不染尘埃的师姐并非那么无辜,更是一早便就算计上她了。
琮枫像是一只被雨打过的小白花儿,颤着声音否认道:“不可能,丹娘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害你?”
孟娇娇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别说师姐了,我也好奇呀……直到那日在花园里听见你的琴声,我才一下回过味来……霍洸。”
她双唇上上下下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琮枫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孟娇娇又是一阵轻笑:“既然听不懂,那便算了。”
“但是师姐,”她偏了偏头,状似无意,“在你掉到断崖下那晚之前,我在崖上见过你……你知道掌院每天傍晚会在底下打坐的,不是吗?”
“你胡说八道!”琮枫颤抖着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觉五雷轰顶。
她知道,她全知道……
孟娇娇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微微偏了偏头:“你和虞光过去怎么样,我管不着,但现在他是我的丈夫,就算要与人共享,那人也绝不会是你。”
“所以,”她忽然凑到她耳边,婉转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寒意,“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是再让我听说你找他,师姐那些小秘密可就保守不住了。”
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却见琮枫忽然一下身子偏了偏,下一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似是晕厥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孟娇娇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只听屋外一个低沉的男声:“娇娇。”
火光电石间,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琮枫回过了神来。
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垂下眼眸,转过身去,再抬头时目中似有水光盈盈,脸上却带着冰冷笑意:“陛下这是英雄救美来了?”
虞光还穿着早朝时的袍子,鸦黑的鬓角有些散乱,似是急匆匆赶来的模样,一双眼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无措。
“你,你没事吧?”
孟娇娇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能有什么事,陛下还是看看你的小美人,都被我吓晕在地上了。”
闻言,虞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琮枫,微微拧了拧眉,看向身后的左蔚然,冷声道:“把她带下去。”
孟娇娇向外走了两步,这才看清这小楼外已经乌压压地站了一片人,左蔚然脸色沉郁地走了进来,身边的丹娘满脸担忧。
“慢着,”她忽然开口,视线却是看向了丹娘的方向,“丹娘,本宫刚才与你说,欺君是何罪?”
丹娘接收到她寒冷的视线,脖子瑟缩了一下,微微垂首却不答话。
她瞟了一眼丹娘没说话,回头却是看向虞光,轻声问:“陛下觉得,欺君是何罪?”
“死罪。”虞光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袖袍,话中却是斩钉截铁。
他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娇娇,这是怎么了?”
孟娇娇拉过他的手,身子却是往外退了两步,笑道:“妾身听闻师姐伴驾也来了这避暑山庄,今日特地来找她叙叙旧,走到前厅,这位丹娘却是推三阻四,硬要说师姐没来……这不是明摆着耍我吗?”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光,眼里满是揶揄。
“陛下说,这妇人可算欺君?”
虞光斜眼看了丹娘一眼,又朝孟娇娇走近了两步,冷声道:“将军府丹娘欺君罔上,杖五十!”
“陛下!”正在此时,左蔚然两步走上前来,躬身道:“陛下,王后娘娘今日来得突然,丹娘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孟娇娇斜看了左蔚然一眼,冷声道:“那将军觉得欺君之罪也可恕?”
左蔚然一顿,垂首无语。
她接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今日来盛庆轩寻个白身女子,将军这管事推三阻四,还示意府中侍从公然反抗本宫带来的护卫,这是何道理?”
“难不成,在将军心里,只有陛下算君,我这个半途嫁来的孟国王后便什么也不是?”
她声音冰凉,一声声的质问问得左蔚然哑口无言。
怪就怪丹娘先撒了谎,惹怒了孟娇娇,如今左说右说,这将军府都不在理。
虞光听见她的话,也皱起了眉,看了一眼左蔚然,目光再触及丹娘的时候已经布满了寒霜。
“呵呵……”他忽然一下笑了,脸上却是一派冰冷。
下一刻,冰冷的字句从嘴里吐出:“以上犯下,欺辱王后,杖杀!”
“陛下……”
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原本昏睡在地的琮枫幽幽转醒,在两人面前盈盈一拜。旋即她看向孟娇娇,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瀑布似的黑发从温柔的脊背垂下,显得她身躯更加羸弱。
“娘娘,我与陛下真的是清白的,若是娘娘想要出气,只管冲我来,要杀要剐随娘娘的意,求您放了丹娘吧。”
“阿枫……”左蔚然想要拉起她,转头看向孟娇娇,只道:“此番将阿枫带来行宫是臣思虑不周,还请娘娘看在您和阿枫的同门情分上息怒。”
两人一唱一和,搞得孟娇娇甚是疲惫,她有些不耐地看了琮枫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师姐是个聪明人,可就是太贪了,连弃车保帅都做不到……”
说着,她却是当着虞光的面再度撩起了裙摆,露出腿上那个淡淡的疤,漠声道:“当初在回青山我被阿福咬伤一事陛下可还记得?”
虞光看着她腿上那个不明显的疤,点了点头。
那黑犬咬伤了孟娇娇,被她身边人当场斩杀,为此琮枫还找掌院哭过好几天;只是孟娇娇当时被咬之后高烧不退,生死一线,让阿福拿命相抵,也没有人觉得过分。
“当年阿福咬我,是丹娘在我身上泼了狗癫草,我差点儿没了命,如今让她以命相抵,也不过分吧。”
闻言,虞光双目轻眯,看向丹娘脸上寒霜更甚:“此话当真?”
孟娇娇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陛下爱信不信。”
果乐此时上前道:“确有此事,那日清晨丹娘往娘娘身上泼了一碗药汁,那气味有些香甜所以奴婢一直记得。”
屋外,雨还在下,缠缠绵绵没个尽时。一阵风吹过,裹挟着泥土的腥气吹起了虞光明黄的衣袍,孟娇娇只见他的脸色像是这阴沉的天,暗了下去。
半响,他忽然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时间不早了,这里交给我处理,咱们先回去吧。”
孟娇娇猛然抬头,看向眼前人那双风云渐起的眼,偏了偏头:“师姐这么可怜,陛下不为她出口气?”
虞光揽着她的肩膀一紧,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可怜起来:“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
“是吗?人家可在花园里向您弹琴诉衷肠呢。”孟娇娇不肯罢休,接着刺他。
这人吃宗泽和伏珂的醋吃得理所应当,霸道非常,如今角色对换,她自然也得好好与他闹上一番。
说着,她却是撇下虞光,一个人悠悠往厅外走去,边走边道:“陛下想打发我便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给你的外室找借口。”
雨丝打在她的脸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意,她提起裙摆独身朝着宫外走去。
虞光急急忙忙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瘸一拐的步子很快便追上了她,劝道:“娇娇,雨下大了,跟我回去吧。”
“回去?”孟娇娇挑了挑眉,“回去听你接着骗我?”
“我没有……”他着急否认。
“没有?”孟娇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天晚上的琴声明明是琮枫,你既然听出来了为什么要带我躲开?你说她是左蔚然的心上人,避暑行宫里没有官员带着家眷,为何偏偏左蔚然带来了琮枫?还有那什么血莲,你倒是大方,给我送五株还要顺带着往将军府送一份。”
“你和她没关系?这叫没关系?”
“不是,”虞光急急解释,“我那晚是怕你生气,这才带着你绕开了;我也不知道左蔚然将琮枫带来了,那日在殿外我压根儿见都没见她,血莲更是左蔚然求到我面前来的,你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左蔚然把她打发走……”
他语气又急又委屈,看着孟娇娇满是冰霜的脸,快要急出了眼泪。平日里的理智思绪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满脑子想的都是让她相信自己。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从天边劈下,原本细如丝的小雨忽然一下变作了倾盆大雨朝这两人兜头盖脸而来。
“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吧,”虞光看着大雨打湿了她的发,牵过她的手便要往临康宫的方向走,却被孟娇娇一把挥了手。
“你别碰我!”她看向他,眼睛忽然红了。
“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回青山上就是因为你,琮枫才对我下手的!”
想起刚才丹娘的事情,虞光瞳孔微暗,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丹娘的。”
“丹娘?”孟娇娇看他一眼,“丹娘是谁的狗?说到底你心里还是装着琮枫!”
“不可能,”虞光忽然攥住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和琮枫有任何瓜葛。”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就算她曾经是你哥哥的未婚妻,但是虞明已经死了,不是正好吗?有什么不可能的?”
雨水顺着孟娇娇的鬓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脸上,又从下巴滑落,虞光却分不出来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拧紧了一样,酸疼得像要爆炸。
他上前了两步,忽然拥住了她,涩声道:“不可能,我这辈子除你一个……再不可能有其他人……况且当初虞明追杀我的时候……是她在回青山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