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孟娜被晏巡抱着,走在月色下的长长沙滩上。
汹涌的浪涛不断起伏拍打着海岸,万千浪花飞溅成雪。
孟娜就安安稳稳地靠在晏巡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鼻间萦绕着他身上的幽冷香气,感觉十分舒适和安全。
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为她遮挡一切风雨,无需她惧怕忧虑任何事。
孟娜默默闭着眼睛,真想被他抱着一直那么走下去,永远都走不到头……
可是走着走着,她还是醒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吧,那终究只是个不可思议的梦,不是真实。
凝在眼角的泪滴无声地滑落下去,悄悄打湿了枕头。
孟娜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着从纱帘透进来的幽淡月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荒谬的梦。
也许……
是她太久没有被抱过了吧。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父母拥抱是什么时候了。
梦里的晏巡,就像真的一样。
他的微凉的手,他身上的气息,他的温柔语气,一切都那么美好。
她喜欢他的怀抱。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羞耻。
她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孟娜没起床,躺着养伤。
隔几个小时做一次冰敷,臃肿的膝盖已经渐渐好转,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有些无聊。
孟娜忍不住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
看到她的腿又受伤了,宋清雅女士心疼不已,又把孟致和狠狠骂了一顿。
只是她骂得再凶,也没说要回来看看女儿。
挂了电话,孟娜把手机一扔,坐在那里发呆。
她想,如果她也能在电话里哭,就像季宁宁给晏巡打电话那样撒娇耍赖,要妈妈回来看她……
那样的话,宋清雅女士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总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惜她不会。
她不习惯自己去索要别人的东西。
如果别人不想给,那她就不要了。
细微的震动声响起,孟娜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是文松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他打电话做什么?
孟娜微微探身,将丢出去的手机又拿回来,接起电话。
“你怎么没来上课?”大少爷拽里拽气的,上来就质问。
孟娜顿时就没什么好心情。
要不是他非要拉着她去跑步,还硬押着她跑了三圈,跑得她浑身热血沸腾的,回宿舍摔那一下,只怕也不至于磕伤那么多血管,肿那么疼。
再加上季宁宁因他而生的嫉妒心,导致她的无妄之灾,这家伙简直是她倒霉的根源。
“不上课又不犯法。”孟娜冷淡道,“我放松去了,不行吗?”
文松在那边顿了一下,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你惹我了。”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你非让我跑步,我腿又肿了,你赔吧。”
文松想起她的膝盖受过伤的事,半晌,有些后悔地哦了一声:“怪我,以后不让你跑了……我赔你一套护膝吧。”
听他这么说,孟娜也不好再乱发脾气,淡淡道:“不用了,我说着玩的。你好好上课吧,我要挂了。”
“你急什么,老师早就讲完课了。”
文松不紧不慢道:“今天是李校长的色彩课,范画有点牛逼,你要看看吗?”
孟娜连忙应声:“发给我吧,谢谢!”
挂了电话,看到文松在微信上发来的范画照片,确实牛逼。
单看画面,那不过是一副很普通的静物水彩,白色衬布上摆着一套玻璃茶具和一盘刚洗过的水果,侧面打光,色彩缤纷。
然而这种静物到底有多难画,谁画谁知道。
玻璃的透明感、水果表皮上的水光,能把一名技艺普通的美术生画到绝望。
孟娜仔细看着那副范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佩服。
那浑然天成的色块铺垫,勾勒的笔触和技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和自然,仿佛绘画之人早已成竹在胸,已经描绘过千百遍般轻松而熟稔。
校长李银海的画功果然非同一般,若是能得他当面指点就好了。
可惜孟娜腿上有伤,没能去上课。
不过好在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连续在家躺了三天,腿伤基本消肿,孟娜也躺不住了,赶紧回到学校去上课。
虽然在家里自己练习了很多速写,总算没有白浪费时间,可是到底不如有老师指点进步得快。
为了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孟娜自己主动补作业,连吃饭都不过草草扒两口,尽量节省时间来画画。
晚上回到宿舍里,几个人排队去冲澡。
在画室里待一天,沾了满身铅炭灰,早就脏得没法看了。
季宁宁有些洁癖,总是最先去洗澡的那一个。
“烦死了,橡皮又丢了!我昨天刚买的樱花!”夏茉气呼呼地翻着笔袋,问卢忻,“你带了吗,借我用用。”
“淡定,我都丢了七八块了,落地没。”
卢忻找出她自己的橡皮,用小刀切下一半,丢给夏茉:“哝,噶你一块,反正我这块说不定哪天又就丢了。”
季宁宁洗完澡出来,浑身香喷喷的,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道:“你们还画呀?歇会儿吧姐妹们,今天已经够累了!要不要看个恐怖片,解解压?”
“恐怖片?”卢忻顿时来了兴趣,心痒难耐地转着炭笔,犹豫道,“要不……看看?”
夏茉弱弱道:“我也想看,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看了再说!”季宁宁打开电脑,翻找电影库存,“看《山村老尸》,还是《死神的十字路口》?我下载了不少泰国的……”
卢忻和夏茉她们拉着凳子凑到季宁宁的书桌前,夏茉又回头吆喝孟娜:“来一起看呀亲!”
孟娜正在画速写作业,她不敢看恐怖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看吧。”
季宁宁咔哒咔哒地快速按着鼠标,娇俏的小嘴撇了撇,没说话。
三个人围着季宁宁的电脑挑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部泰国恐怖片,开始看起来。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夏茉砸吧着嘴,“好想吃鸭脖子。”
卢忻满脸嫌弃道:“看恐怖片吃鸭脖子,要不要这么重口?”
“鸭脖子和恐怖片是绝配好吗?”夏茉咽着口水,“不行了,忍不了了,我去点个外卖吧!”
季宁宁将电影暂停:“我也想吃了,我知道一家鸭脖子特别好吃!”
她说着,拿起手机打电话。
“舅舅,你在忙吗?”
孟娜闻声指尖微颤,炭笔在纸上划下一道乱线。
她没想去听季宁宁打电话,可是“舅舅”这个称呼一出来,她就忍不住想起晏巡。
“没什么事,就是我想吃承山路那家的鸭脖和莲藕,你找人去买了给我送过来,他家没有外卖。”
“不晚啊,这才九点!我画了一天画那么累,还不能吃点夜宵了?”
“怎么不健康了?垃圾食品使人快乐!”
“快点快点嘛,我要吃!”
季宁宁朝着电话那边撒娇,不知道晏巡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她满是不情愿地嘟囔:“我不要。”
“就不要……”
“舅舅……”
“好吧。”
季宁宁转过身,看着孟娜的背影,语气有些生硬地问:“孟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找人给送过来。”
孟娜微微一愣,回头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
自从她的膝盖消肿,回到学校以来,季宁宁就不曾搭理过她,整日把她当空气一样,也不曾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孟娜对此倒是不在意,也不稀罕她那一句道歉。
只是季宁宁怎么突然那么好心,问她想吃什么?
孟娜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晏巡在电话里让她问的,有什么想吃的也给她带一份。
心里忽然有些发酸发麻,她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想吃的,谢谢。”
季宁宁飞快地转回身去,朝电话那边说了一句“她不要”,然后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