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在梦里,孟娜被晏巡抱着,走在月色下的长长沙滩上。

汹涌的浪涛不断起伏拍打着海岸,万千浪花飞溅成雪。

孟娜就安安稳稳地靠在晏巡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鼻间萦绕着他身上的幽冷香气,感觉十分舒适和安全。

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为她遮挡一切风雨,无需她惧怕忧虑任何事。

孟娜默默闭着眼睛,真想被他抱着一直那么走下去,永远都走不到头……

可是走着走着,她还是醒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吧,那终究只是个不可思议的梦,不是真实。

凝在眼角的泪滴无声地滑落下去,悄悄打湿了枕头。

孟娜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着从纱帘透进来的幽淡月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荒谬的梦。

也许……

是她太久没有被抱过了吧。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父母拥抱是什么时候了。

梦里的晏巡,就像真的一样。

他的微凉的手,他身上的气息,他的温柔语气,一切都那么美好。

她喜欢他的怀抱。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羞耻。

她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孟娜没起床,躺着养伤。

隔几个小时做一次冰敷,臃肿的膝盖已经渐渐好转,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有些无聊。

孟娜忍不住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

看到她的腿又受伤了,宋清雅女士心疼不已,又把孟致和狠狠骂了一顿。

只是她骂得再凶,也没说要回来看看女儿。

挂了电话,孟娜把手机一扔,坐在那里发呆。

她想,如果她也能在电话里哭,就像季宁宁给晏巡打电话那样撒娇耍赖,要妈妈回来看她……

那样的话,宋清雅女士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总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惜她不会。

她不习惯自己去索要别人的东西。

如果别人不想给,那她就不要了。

细微的震动声响起,孟娜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是文松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他打电话做什么?

孟娜微微探身,将丢出去的手机又拿回来,接起电话。

“你怎么没来上课?”大少爷拽里拽气的,上来就质问。

孟娜顿时就没什么好心情。

要不是他非要拉着她去跑步,还硬押着她跑了三圈,跑得她浑身热血沸腾的,回宿舍摔那一下,只怕也不至于磕伤那么多血管,肿那么疼。

再加上季宁宁因他而生的嫉妒心,导致她的无妄之灾,这家伙简直是她倒霉的根源。

“不上课又不犯法。”孟娜冷淡道,“我放松去了,不行吗?”

文松在那边顿了一下,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你惹我了。”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你非让我跑步,我腿又肿了,你赔吧。”

文松想起她的膝盖受过伤的事,半晌,有些后悔地哦了一声:“怪我,以后不让你跑了……我赔你一套护膝吧。”

听他这么说,孟娜也不好再乱发脾气,淡淡道:“不用了,我说着玩的。你好好上课吧,我要挂了。”

“你急什么,老师早就讲完课了。”

文松不紧不慢道:“今天是李校长的色彩课,范画有点牛逼,你要看看吗?”

孟娜连忙应声:“发给我吧,谢谢!”

挂了电话,看到文松在微信上发来的范画照片,确实牛逼。

单看画面,那不过是一副很普通的静物水彩,白色衬布上摆着一套玻璃茶具和一盘刚洗过的水果,侧面打光,色彩缤纷。

然而这种静物到底有多难画,谁画谁知道。

玻璃的透明感、水果表皮上的水光,能把一名技艺普通的美术生画到绝望。

孟娜仔细看着那副范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佩服。

那浑然天成的色块铺垫,勾勒的笔触和技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和自然,仿佛绘画之人早已成竹在胸,已经描绘过千百遍般轻松而熟稔。

校长李银海的画功果然非同一般,若是能得他当面指点就好了。

可惜孟娜腿上有伤,没能去上课。

不过好在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连续在家躺了三天,腿伤基本消肿,孟娜也躺不住了,赶紧回到学校去上课。

虽然在家里自己练习了很多速写,总算没有白浪费时间,可是到底不如有老师指点进步得快。

为了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孟娜自己主动补作业,连吃饭都不过草草扒两口,尽量节省时间来画画。

晚上回到宿舍里,几个人排队去冲澡。

在画室里待一天,沾了满身铅炭灰,早就脏得没法看了。

季宁宁有些洁癖,总是最先去洗澡的那一个。

“烦死了,橡皮又丢了!我昨天刚买的樱花!”夏茉气呼呼地翻着笔袋,问卢忻,“你带了吗,借我用用。”

“淡定,我都丢了七八块了,落地没。”

卢忻找出她自己的橡皮,用小刀切下一半,丢给夏茉:“哝,噶你一块,反正我这块说不定哪天又就丢了。”

季宁宁洗完澡出来,浑身香喷喷的,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道:“你们还画呀?歇会儿吧姐妹们,今天已经够累了!要不要看个恐怖片,解解压?”

“恐怖片?”卢忻顿时来了兴趣,心痒难耐地转着炭笔,犹豫道,“要不……看看?”

夏茉弱弱道:“我也想看,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看了再说!”季宁宁打开电脑,翻找电影库存,“看《山村老尸》,还是《死神的十字路口》?我下载了不少泰国的……”

卢忻和夏茉她们拉着凳子凑到季宁宁的书桌前,夏茉又回头吆喝孟娜:“来一起看呀亲!”

孟娜正在画速写作业,她不敢看恐怖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看吧。”

季宁宁咔哒咔哒地快速按着鼠标,娇俏的小嘴撇了撇,没说话。

三个人围着季宁宁的电脑挑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部泰国恐怖片,开始看起来。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夏茉砸吧着嘴,“好想吃鸭脖子。”

卢忻满脸嫌弃道:“看恐怖片吃鸭脖子,要不要这么重口?”

“鸭脖子和恐怖片是绝配好吗?”夏茉咽着口水,“不行了,忍不了了,我去点个外卖吧!”

季宁宁将电影暂停:“我也想吃了,我知道一家鸭脖子特别好吃!”

她说着,拿起手机打电话。

“舅舅,你在忙吗?”

孟娜闻声指尖微颤,炭笔在纸上划下一道乱线。

她没想去听季宁宁打电话,可是“舅舅”这个称呼一出来,她就忍不住想起晏巡。

“没什么事,就是我想吃承山路那家的鸭脖和莲藕,你找人去买了给我送过来,他家没有外卖。”

“不晚啊,这才九点!我画了一天画那么累,还不能吃点夜宵了?”

“怎么不健康了?垃圾食品使人快乐!”

“快点快点嘛,我要吃!”

季宁宁朝着电话那边撒娇,不知道晏巡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她满是不情愿地嘟囔:“我不要。”

“就不要……”

“舅舅……”

“好吧。”

季宁宁转过身,看着孟娜的背影,语气有些生硬地问:“孟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找人给送过来。”

孟娜微微一愣,回头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

自从她的膝盖消肿,回到学校以来,季宁宁就不曾搭理过她,整日把她当空气一样,也不曾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孟娜对此倒是不在意,也不稀罕她那一句道歉。

只是季宁宁怎么突然那么好心,问她想吃什么?

孟娜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晏巡在电话里让她问的,有什么想吃的也给她带一份。

心里忽然有些发酸发麻,她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想吃的,谢谢。”

季宁宁飞快地转回身去,朝电话那边说了一句“她不要”,然后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