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槿美滋滋地吃着肯德基问孟常:“爸爸,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复婚啊?”
孟常这是第二次听到女儿提让他和施姿“复婚”这件事。
上一次被施姿转移话题避了过去,这次施姿不在,孟常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回答女儿。
好在突然来了通电话,让他成功从女儿的问题中逃脱。
孟常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接听,孟槿和孟椿继续在餐厅里吃汉堡包。
孟槿很快就把她问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吃完肯德基她就和孟椿去客厅玩拼图和积木了。
可她的话,却让孟常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孟常最近一直在想,他和施姿离婚给女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尽管女儿平日里看起来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还是会疯玩疯闹,似乎很无忧无虑。
只是她在自己的无忧无虑中,添了一份期待——一份希望爸爸妈妈复婚的心愿。
孟常又想到昨晚他和施姿在酒后的那个吻。
思及此,孟常觉得有必要跟施姿聊聊,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隔天他就把施姿约了出来。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最后施姿跟孟常回了家。
吃过晚饭后,施姿在给女儿洗澡时,提了她要去海城工作的事。
孟槿坐在浴缸里,手中拿着小黄鸭,目光迷茫懵懂地望着母亲,呆呆地疑问:“啊?”
施姿蹲在浴缸旁,温柔地问女儿:“梦梦,你是想跟妈妈去海城,还是留在爸爸家长住?”
孟槿愣了片刻,讷讷地问:“你们不复婚吗?”
施姿垂下眼,躲开了女儿天真无邪的清澈眼神,她有点艰难地说出口:“对不起梦梦,爸爸妈妈商量过了,没办法复婚。”
今天孟常跟她提了复婚的事,是施姿不同意。
复婚后她更无法心安理得地去海城发展,那她到底是走是留呢?
走的话,就要面对夫妻常年两地分居的现实,这样的婚姻很难不出问题。
留下来,她会后悔没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会将罪责都怪在孟常身上。
而她更不想,和孟常从曾经最亲密的爱人变成两看两相厌的人,甚至是提起对方就会咬牙切齿的仇人。
那样太不体面。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至于那晚的酒后的那个吻,只是他们在沾了酒精后不清醒的举动,一时冲动罢了。
孟槿听到母亲这样说,瞬间就哭了起来。
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父母非但不复婚,母亲还要走,现在还来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可是孟槿不想离开这里。
她的小伙伴们都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哥哥也在这里。
孟槿哭着洗完了澡,哭着上了床,哭着在母亲怀里睡着。
孟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听到她一直在哭。
她从来没有哭的这么凶过。
孟椿非常担心地跑去院子里问孟常:“干爸,梦梦怎么了?”
从不在孩子面前抽烟的孟常掐灭指间的烟,嘴角挂着淡笑安慰孟椿:“妹妹没事,她有你施姨在哄呢,一会儿就不哭了。”
“时间也不早了,”他牵住孟椿的手,对孟椿温声说:“走,干爸给你放洗澡水去。”
孟椿隐隐约约地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让孟槿哭的这么伤心。
也许是施姨告诉了孟槿,她和干爸不会复婚。
老天爷似乎也感知到了孟槿的伤心难过,隔天一早,孟槿睁开眼后发现,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乌云压顶,似乎在预谋下一场大雨。
果不其然,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孟常最近在忙新剧开机的事,施姿正在忙着跟公司的同事交接工作,俩人吃过早饭就都离开了。
家里只剩孟槿和孟椿。
今天孟槿没有练钢琴,她在回廊里站着,望着房檐上哗啦啦往下落的水柱,怔怔地发着呆。
可能是昨晚哭了太久,孟槿的眼睛到现在都是肿的。
平常那么闹腾小女孩,今天突然变得很安静。
不跟孟椿玩游戏,也不笑了。
孟椿陪在她身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跑去了餐厅。
孟椿在冰箱里拿了根冰棍,又跑回孟槿身边。
他拉过孟槿,让她正对着自己,然后,孟椿拿着冰棍去贴孟槿的眼皮,小心翼翼地帮她冷敷眼睛。
孟槿缓慢地眨了眨很难受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
孟椿笨拙地安慰她:“敷敷就不难受了,之前我把眼睛哭肿,我妈妈就是这样给我敷的。”
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哪个字眼戳到了孟槿,她忽而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廊外的雨还在汹涌猛烈地砸着,甚至开始往回廊潲雨。
孟椿抓着孟槿的胳膊将她往里侧带了带,结果孟槿却突然抱住了他。
她呜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说她和爸爸不复婚,妈妈还说……说她要去别的城市了,她问我是跟她走还是……还是留在这里呜呜呜。”
孟椿倏地僵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她抱他,而是因为她说她有可能要离开这里。
孟槿的哭声中掺杂着雨声,听起来越发潮湿:“我不想跟你分开,呜呜呜哥哥……哥哥我不想走。”
孟椿听到自己的喉咙挤出字音:“那就不要走。”
孟槿又难过道:“可是我留下来就不能呆在妈妈身边了……”
孟椿抬手回抱住孟槿,眼睛酸胀的仿佛被洋葱熏过,控制不住地要流泪。
两个小孩躲在下雨的屋檐下,抱着彼此哭了好一会儿。
对此时只有六七岁的他们来说,被迫分开不能再天天见面,就是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
最后两个人都哭累了,手牵着手去屋里睡觉去了。
醒来后,孟椿要给孟槿梳头发,孟槿这次都没有拒绝。
因为父母不复婚并且母亲要离开沈城的双重打击,孟槿不高兴了好几天。
她最终还是选择在父亲家里住下来,留在沈城不走,以后就跟孟椿一起上学。
施姿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这样也好,至少梦梦身边有个伴,她成长的岁月不会再孤独。
施姿看得出来孟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有他这个靠谱的哥哥陪着梦梦,她心里也放心。
孟常让施姿安心去海城工作。
至于孟槿的户口,孟常觉得没必要再挪来挪去,反正不管在哪个户口本上,梦梦都是他跟施姿的孩子。
所以孟槿的户口就没再变更,依然挂在施姿的户口本上。
施姿在八月上旬就去了海城,孟常也因为拍戏不经常回家,就算偶尔回家也都是大半夜才到家。
家里除了孟槿和孟椿,就只有照顾他们的阿姨。
到了睡觉时间,孟槿不困的话,需要给她读书前故事她才能睡着。
之前都是母亲给她讲睡前故事,偶尔赶上父亲在家,就由父亲讲故事哄她睡觉。
但现在父母都不在。
于是,孟椿就成了捧着故事书给孟槿读睡前故事的人。
孟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孟椿很认真地读着故事书上的童话故事,逐渐陷入困倦。
哥哥的声音变得模糊、飘渺,听起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等孟槿坠入沉睡,孟椿才轻轻地合上故事书起身,他很贴心地帮她掖好被角,然后才关了灯摸着黑回他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每天,孟槿每天早上被阿姨梳好的辫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孟椿拆开。
他坐在孟槿身后,神色认真地研究要怎么给她梳头发。
孟槿就乖乖地吃着糖转魔方玩,任他随意摆弄她的头发,只要不抓疼她就行。
她是有点怕疼的,疼了要哭。
暑假快结束时,孟槿给施姿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沈城看她。
施姿刚换工作,正是忙的时候,她每天忙的几乎脚不沾地,有时甚至通宵画设计图,哪里有时间飞回沈城来。
她在电话里耐心地哄着孟槿,说:“等妈妈有时间,有时间了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孟槿抱着电话筒,委屈地嘟囔:“我就要开学了呀。”
“开学之前我见不到妈妈了吗?”
施姿很愧疚道:“对不起啊梦梦,妈妈最近真的很忙。”
孟槿一言不发地挂掉了电话,郁闷地坐在沙发里。
孟椿知道她很不开心,他哄着她吃了午饭,又哄着她去午觉。
可他没想到,孟槿居然趁他睡着的时候,一个人跑去浴室泡了个冷水澡,甚至故意浑身湿漉漉地坐在落地扇前,吹了很久的凉风。
他醒过来时,看到她头发潮湿地呆在落地扇前吹风,瞬间皱紧眉。
孟椿快步走过去,把落地扇关掉,语气严肃道:“你在干嘛?是想生病吗?”
孟槿的脸蛋红扑扑的,她仰起脸看向孟椿,嘿嘿笑说:“就是要生病。”
“生病了……妈妈就回来了……”话音未落,孟槿就要倒在地上。
孟椿急忙托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滚烫。
“梦梦?”他焦急地唤她:“梦梦?”
孟槿被他抱着,在他怀里哼哼唧唧,难受地说:“哥哥,我好冷。”
孟椿立刻抱紧她,感觉这样还不够,他又转过身,伸手去够沙发上的毯子,用毯子裹紧了孟槿。
孟常这段时间一直在剧组呆着,没有回过家,家里只有阿姨陪着他们。
但阿姨这会儿正在厨房,并不知道孟槿出了事。
孟椿用尽力气把孟槿抱到沙发上,让她躺好。
他站起来,正想去找阿姨过来,孟槿就拉住了他的手指。
她虚弱地有气无力道:“哥哥,你去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生病了想找妈妈。”
孟椿拧紧眉,很生气地骂了她一句:“笨蛋!”
他抽回手,没有听她的话,径直跑去厨房找了家里的阿姨。
可当孟椿和阿姨急匆匆赶回客厅时,孟槿已经从沙发上下来了,她坐在地上,抱着电话筒,正在哭着说:“妈妈,我发烧了,好难受呜呜呜……”
“妈妈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她撒着娇央求。
阿姨担惊受怕地跑过来,捡起被孟槿丢在地上的毯子,急忙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抱到沙发里。
孟椿从孟槿的手中拿过听筒,替她继续接了电话。
“施姨,我是孟椿。”他的语气淡淡。
施姿在电话那端忧心忡忡道:“椿椿啊,你先让阿姨带梦梦去医院看病,我给你干爸打电话,看看他能不能回去。”
孟椿应下来:“好。”
“实在抱歉,施姨没办法立刻回去陪梦梦,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施姿十分愧疚自责。
孟椿又应:“嗯。”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说:“施姨,梦梦很想你。”
施姿在听筒对面沉沉地叹气,回他:“我知道,有空我会回去看你们,乖啊,梦梦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孟椿继续“嗯”,回了句:“应该的。”
那天施姿到底没来,孟常在得知女儿生病后立马去了医院。
孟常一直守在孟槿的病床前,直到她挂完点滴退烧,他才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孟椿一起从医院出来,开车回家。
孟槿闹了这么一场,母亲依然没回来。
孟常在她病好了后把她叫去书房,和她聊了很久。
孟椿不知道干爸跟孟槿说了什么,只知道她从那天开始,就不再吵着想见妈妈。
他因为孟槿故意把自己折腾病这件事,还在跟她生气,每天对她不理不睬,用他的沉默惩罚她。
孟槿跟在他屁股后面哄了他好久,直到她无比认真地向天发誓,对他保证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他才跟她重归于好。
“再有下次,我真的不理你了。”孟椿冷淡地警告孟槿。
孟槿抓着他的手开心地晃来晃去,嘿嘿笑着说:“不会有下次啦。”
这个暑假结束后,孟槿和孟椿一同踏进了沈城一中附小,而且两个人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开学那天,孟椿给孟槿梳了个双马尾,再用彩色皮筋隔一截绑一下,最后给她扎成了葫芦辫。
经过一个暑假的研究练习,孟椿扎辫子的手法已经熟稔了不少。
这会儿扎出来的头发也勉强被孟槿认可了。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大家的座位都是乱坐的。
孟槿自然和哥哥孟椿坐在了一起,当起了临时同桌。
之前参加了孟槿生日会的小胖子也跟他们同班。
小胖子见到孟槿和孟椿,很高兴地跑过来,主动打招呼:“嗨,你们也在1班啊!”
孟椿对他有印象,是孟槿生日会上很能闹腾的那个男孩子。
孟槿笑着问:“殷宽,谁是你同桌呀?”
殷宽在孟槿后桌坐下来,嘿嘿笑道:“管他呢!爱谁谁!我要当你后桌。”
孟椿扭脸看了这个叫殷宽的男孩子一眼,没说话。
没几天,老师就按照身高重新给他们排了座位,孟槿和孟椿自然被分开了。
孟椿的同桌成了想当孟槿后桌的小胖子殷宽,两个人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
而孟槿和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成了同桌,在正数第四排。
开学之后,孟槿和孟椿学钢琴和书法还有画画的时间只能被集中安排在周六日。
因为没有了动力,孟槿学钢琴的积极性又下降了很多。
起初孟槿每晚都要跟施姿通电话,后来渐渐变成两三天和母亲打一通电话。
施姿工作很忙,很多时候无法及时接听孟槿的来电,次数多了,孟槿也就不常给母亲打了。
到这年冬天寒假时,母女俩打电话的频率已经降低到了一个月一次。
沈城下初雪那天,孟槿叫了殷宽还有其他几个朋友来家里,跟她和孟椿一起玩堆雪人。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殷宽了解了孟椿不少。
他想起孟椿曾经提过他之前在南城生活,便问孟椿:“孟椿,这是你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吧?我听说南城那边都不下雪的。”
孟椿若有所思了几秒,摇头回他:“不是第一次。”
殷宽挺好奇,问:“除了今天,你还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大的雪啊?”
孟椿一本正经道:“今年夏天。”
7月21号晚上。
她送给他的水晶球里,下了一场大雪。
殷宽哈哈大笑,“你胡说!夏天哪里来的雪!”
其他的小朋友也跟着笑起来。
孟椿并不解释,就任由他们笑他。
就连孟槿都跑过来,抬起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很担忧道:“哥,你别是冻傻了吧?”
孟椿没说话,只抓下她的手捧在掌心,低了头凑近,给她哈热气搓手手。
就在这时,殷宽一个雪球扔过来,刚好砸中孟槿的脑袋。
孟槿被砸懵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孟椿直接弯腰捞起一把雪,攥巴攥巴就用力朝殷宽扔去。
紧接着,他又飞快地抓起一把雪砸向殷宽。
殷宽都没做出反应,孟椿的第三个雪球就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殷宽打着滑往前跑,边跑边喊:“我错了我错了!椿哥饶命!我再也不砸孟槿了!”
正扯着嗓子认怂呢,结果一不小心,他脚下一出溜,人直接做了个屁股蹲儿。
这滑稽的场面顿时惹得大家哄然大笑。
……
施姿一直到年根儿底下才回沈城。
她给孟槿和孟椿买了一堆东西,吃的用的穿的,要什么有什么,非常齐全。
孟常让施姿除夕那天过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他知道施姿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梦梦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施姿没有推辞,笑着说好。
除夕当晚,在吃年夜饭之前,孟常拿了两根红丝带和两支笔,分别递给孟槿和孟椿,让他们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孟槿认真地想了很久,在红丝带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和今晚一样,一家人在一起。”
写完后,孟槿似乎怕这个新年愿望会跟生日愿望一样实现不了,最后又加了几个字:“每一年也可以。”
孟椿不假思索地写了一句:“永不分离。”
我和梦梦,要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