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秦湄后背都僵得发麻了,薄司译那张脸不笑时阴郁,一笑时就有些妖孽,尤其是唇边的那两道梨涡,跟勾魂似地把人的目光往里旋。

难怪十里八乡都说他好。

等他走了之后,秦湄才堪堪扶正坐姿,埋头看笔记,仿佛眼前这本是簿经文,念了能平心静气。

安静的小卖部时而有人进来买东西,薄司译坐在角落的仓库里看书,后背垫着货袋,间或听见外头秦湄的声音,她说话的语调里夹着温软的笑,像晚风吹过枝头时轻轻摇落的花瓣,很轻,但悦耳。

“哗啦~”

小卖部的卷闸门被拉下,秦湄问:“你之前不是说十一点后才关门吗?现在才十点不到。”

有钱干嘛不赚,秦湄心痛。

薄司译垂眸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

“上次在江月年家里,她问你什么时候收档。”

秦湄在展现她的记忆力,但薄司译却说:“坐那一声不吭,原来在偷听。”

秦湄眼眸睁圆,忙解释:“你们站在客厅里讲话,我总不能捂住耳朵!”

薄司译半蹲下身锁卷闸门,说:“那你现在捂住耳朵,猜我说什么了。”

她捂住了耳朵,少年站起身,头顶的门灯昏昏欲睡,他朝她微弯下腰,唇畔轻启,没有发声地念了两个音节。

“秦湄!”

她眼睛一亮:“是我的名字吗!”

“看,你就算捂住耳朵也会听见我说什么。”

他的嗓音像夜风,穿堂而过。

秦湄愣了一瞬,不服输道:“那你也捂住耳朵。”

薄司译往斜坡上走,夜色笼罩他身,他比黑夜还深沉。

“不用捂,你别出声就行。”

秦湄:“……”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奚落她。

秦湄和他并肩走,故意不把脸朝向他,“那我说咯,你看好了。”

少年低下头,目光探到她面前,去看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在月色下竟透着粉嫩的光泽,她舌尖舔了下嘴唇,最后一个无声的音节,她唇角往两边勾起,眼睛扑闪闪地看他。

“薄司译。”

他猜到了。

秦湄说:“你看,这没什么难的,我能猜到你也能猜到,你别说我偷听。”

他双手插兜走在路边,溪屿镇临海,栏杆外就是灯火影绰的无边海岸,望不到尽头,“别人说你什么你不用去举证。”

“那我应该干什么?”

“给他一个白眼,说要你管。”

他语调慵懒,落在秦湄耳朵里像是在开玩笑,她噗嗤笑出了声,薄司译看她:“笑得像小傻子。”

“要你管!”

秦湄忽然凶了下,一秒钟就忍不住朝薄司译笑了,然后,她又看到了他的梨涡,他说:“学会了。”

秦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里轻松了,抿了抿唇,问他:“是不是因为之前找你麻烦的人,害你要早点收档?”

薄司译长长的眼睫一垂,落向她:“不要让烂人影响自己。”

“那你不去市里读一中呢?”

她忽然反问,令少年眼睑下浮起一层阴翳。

秦湄发现他好像忽然不开心,忙道:“你念一下你的名字。”

他看她,“大半夜让我在这当傻子?”

“不是!你念!”

他抿紧了唇,不想念。

秦湄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念:“薄司译,司译,看,你的名字念出来会笑的。”

少女的笑在夜里像一簇生动的萤光,明明四周是漆黑的看不到边的夜海,就连路灯也照不到地面,可她的眼睛像小鹿似的,偏偏要朝他照来。

他瞳仁划过怔愣,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能令她笑。

他视线微偏,越过她头顶那颗可爱的丸子头,说:“到了,进去吧。”

秦湄一愣,回头,马路对面不就是她的集训营大门吗?

她小跑了过去,等她进门后,薄司译刚要走,就瞧见那道纤细的身影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他下巴微挑,算是回应,隔着这样宽的马路,这样深的夜色,她应该看不到他的梨涡了,他忍不住抿唇落了声笑。

第二天,秦湄大早上起来练功,因为中午要去小卖部上班,时间紧迫就得提高效率,然而吴春妮她们进来的时候扫了她一眼,跟别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心机的人,居然跑去给陈老师送礼。”

秦湄压腿的姿势一顿,此时吴春妮朝她看来,双手环胸道:“难怪前两天陈老师还对你爱理不理,昨天就指导你动作了。”

秦湄张了张唇正要辩解,其他几个同学都朝她看来了,沈佳说:“春妮,小湄也是为了练好舞嘛。”

沈佳这话更坐实了她的行为,昨天她因为要赶去小卖部,临时拿了两颗巧克力垫肚子,刚好让陈老师看见,被她说了要控制热量,她便把巧克力上交了,解释自己最近有份兼职在做,所以没时间吃正餐。

此刻被吴春妮解读,心里顿时有些恼火,站在单杠后面的陈琳琳问她:“小湄你真的?”

“别人说你什么你不用去举证。”

秦湄话一落下,面前的几个人都愣了,就连她自己也诧异这脱口而出的话,差点就想骂“要你管”了,恍惚想起来是昨晚让薄司译教的。

“那你跟那个职中的小男友呢,情书都送到手里了。”

吴春妮走到她身前抬腿拉伸,“这证据够确凿了吧。”

秦湄淡声道:“吴春妮,管好你自己吧。”

见秦湄不为所动,吴春妮有些急了:“我光明正大,倒是你背后耍手段讨好陈老师,让她偏心你!”

“吴春妮。”

忽然门口进来道高挑身影,陈老师眉头皱起严肃道:“听说有人传我收贿?”

一众嫩杆子似的学生忙散开站好了位,秦湄站在偏角,眼观鼻鼻观心,听陈老师说:“我偏心谁,就对谁越狠,吴春妮,你来,今天你第一个开背。”

“啊!”

吴春妮哀嚎了起来,开完肩人都脱了层汗,就被陈老师塞了颗巧克力,她说:“老师昨天从秦湄那儿没收的,你们谁还想吃?我看课程还是不够紧,让你们有闲心在这儿聊八卦,跳舞是最不能作弊的学科,大家都长眼睛,谁跳得好谁就能站中间,别说我偏心,一会每个人都轮着跳《丽人》的领舞。”

最后一句话落下,班里的女生又惊喜又紧张,连吴春妮都忘了开肩的疼,开始在旁边热身记动作。

朝鲜舞是出了名的高难度,前几个同学跳完后轮到秦湄,大家的目光都盯准她。

她手里握了把嵌了长薄纱的折扇,旋转间刚柔并济,一团扇挥出薄纱似的剑气,每一个动作都有力量在身体里游走,但跳出来却是雅致的舞韵。

秦湄一舞毕,陈老师朝众人道:“实力最能说话,以后你们要是吵架就斗个舞,我乐得在旁边看。”

学生们不由笑出了声,秦湄跳完舞额头都出了汗,张着唇呼吸,但心里却是胀鼓鼓的开心,一扭头,却看到站在课室窗外的周慧萍。

脸上的笑意一僵。

夏季的热浪一层铺着一层地蒸来,正午的日头将水泥地上的虚影都烤化了。

薄司译卸完货后径直上二楼洗澡,楼梯角纳凉的爷爷喊了声:“小湄来吃午饭吗?”

“嗯。”

“那你可得做好点。”

薄司译把上衣一脱,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下,是一条短信:

【薄司译,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事想请个假,我妈妈来了。】

厨房里焖着香气的电饭锅“滴”地一声响了,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进了浴室,然而没过半分钟,他又烦躁地走出来捞过手机,回了一个字:【嗯。】

到了傍晚,小卖部的风扇还在转着叶片,呼呼地吹,没一会儿屋外就开始撒雨,夏季的雨水没有循序渐进,一来就是迅猛疾风。

薄爷爷煽着蒲扇说:“看来小湄今晚也来不了了。”

老人家最近的乐趣就是家里多一个新人,薄司译坐到收银台前,看到她摞在报纸上的学习笔记,江逾白给她的,于是拉开另一个抽屉,眼不见为净地扔进去时,忽然发现封皮上用油性笔写了三个字:薄司译。

给他复印的。

“她没说晚上不来。”

薄司译回了老头一句。

“那你还不打电话让她别来,这么大的雨,别淋感冒了。”

他从收银台前起身,迈腿往门外走,屋檐下的雨帘重得拨都拨不开,他双手扶在腰侧,雨声咚咚咚地敲着铁皮,心绪也拨不开,他拿出手机给那条短信回复,忽然远处一道“哒哒”的水声传来,眼皮下意识撩起,是一道青绿色的细影跑了进来。

老房子旁边的枝头被暴雨一压,掉下了几枚果子,咕嘟嘟地滚到地面,青绿色的梅子。

“好大的雨啊,我都淋湿了半边裙子了!”

秦湄躲进雨棚,说话时气还没喘匀,一边收伞一边抬头看他,冲着他笑:“你在这赏雨吗?”

薄司译眼神在她脸上滑过,很短促,像用眼睛给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细细地在脑子里看,有几缕沾水的碎发贴在她脸颊上,她没捋好,他自然也不能伸手教她,这张脸太白了,黏了几缕乌发显得更白,捋不好她的头发就乱糟糟的,他心里也乱糟糟的。

此刻望向那棵高大的老树,淡声道:“接青梅。”

秦湄顺着他视线望去,果然看到有几颗掉在了地上,刚要去捡,忽然手腕让人握住,他的掌心是干燥的,但她的手腕却是湿淋淋的,秦湄不敢动,听他沉声道:“一会又掉下来,小心砸你脑袋。”

被他一说秦湄就缩了下脚,躲回屋檐下,低头从帆布单肩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呐,我还你学费。”

薄司译目光沉了过来,秦湄仰头朝他道:“我妈妈过来了,拗不过我,又看了我跳舞的成绩,只好给我钱啦,而且我说了我会努力跳出去的,之前你给我交的学费当是我借你的。”

“明天给不行吗?”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收紧:“非得下雨跑过来给我,这么急着不干了?”

秦湄眉头顿时蹙起,那张粉红脸蛋还沾着水珠子:“你思想怎么这么阴暗!亏我还冒这么大的雨给你送钱,我打电话跟你说也可以啊!”

薄司译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眸光落向她:“既然打电话也可以,那为什么要冒雨跑来见我?”

而且,连第二天也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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