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天,我起床没多久,就接到了赵倩莲打来的电话。她很兴奋地告诉我,她已经回到家中了,还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赵家别墅去给他们讲鬼故事。
我苦笑着说:“大小姐啊,我这才刚起床呢!”
“哈哈,我差点忘了这茬。庄先生,您也别着急,还是吃了早饭再过来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好吧,早点去讲完故事,我也可以早点回家,顺便多点时间构思明天的故事。
我换好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开车来到了赵家别墅。
进大院的时候,我有些诧异地看到,草坪中间站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人,正在为草坪浇水。这年轻人的皮肤很白,在草坪上站着,白花花的一片。我仔细一看,浇水的竟是这几天每日为了开铁门的那个年轻门卫。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连忙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今天是你在浇水呢?平时的那几个园丁花工呢?”我好奇地问。
他有些不满地说:“谁知道啊,前几天有几个花工同时辞职,据说在城里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只留下了一个园丁,而这个园丁今天也突然请了病假,说是身体不舒服,所以他的工作只好让我代劳了。”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呢?还不去干活?”从别墅楼下传来一声怒吼。循声望去,是顾管家站在那里,正对着年轻门卫怒目相视。
年轻门卫吐吐舌头,说:“不好意思,庄先生,我得去干活了。”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背上绘着一副刺青,是守护天使的图案。
顾管家带着我上了三楼。卧室里,赵家的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特别是赵倩莲,尽管才一天未见,她早已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我冲她笑了笑,轻声说:“今天这个故事是特意送给赵小姐的。这是一个发生在校园里的鬼故事,名字叫《拍、拍、拍!》。”
小青大学生活的第一年,是在远郊的分校度过的,那里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第二个学年终于搬回了在市区中心的学校本部上课,小青心里特别愉快,所以开学前两天的一个下午,她就提着重重的行李箱来到了学校。
来到空荡荡的校园,她看到一片初秋萧瑟的景象。小青也是第一次来到校园本部,她穿过了操场,终于看到了分配的第十三宿舍——一幢黑色的老式两层建筑物。
管理员大妈领着小青穿过黑黢黢的宿舍走廊,将她扔进了二楼一间还散发着潮湿气息的房间里。打开灯,还没有其他的同学到这里。看着墙脚边上一圈圈发霉过后留下的水渍,小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究竟是哪点不对劲,她却说不出口。
管理员大妈离开的时候,眯着眼睛对小青说:“晚上吃完了饭,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现在学校的学生还没返校呢。”大妈的声音干涩得像一块苍老的树皮,听上去竟有点让小青的头皮发麻。小青正想多问一句,大妈已经退出了房间,走廊上响起了渐远的脚步声。
吃完了一碗方便面,小青在走廊上转了一圈,才发现偌大的一幢宿舍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提前到学校了。听着狭长走廊上自己脚步的空旷回音,小青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寒意,这是种恐惧的感觉,但她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全身的毛发倒立。她终于明白了这种寒意是从哪里来的,她的背上渗出了丝丝冷汗,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从她心底最深处油然而生。
小青回头向散发这感觉的地方望去,那是一副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油画,油画上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一脸惊恐的小青。
这副画实在是太逼真了,上面画着一个正在走廊上拍着皮球的女生,头却抬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狭长逼仄的走廊上。画上女生的眼神充满了幽怨与忿怼,一双眼里似乎是要淌出血来。
小青惊了一下,不敢再直视这副神秘悚人的油画,可当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却惊恐地看到画上女生的眼睛里真的流下了一串红色的鲜血。小青禁不住一声尖叫,走廊上响起绵长的回音。
管理员大妈听到小青的惊叫后,登登登跑上了二楼,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小青。她敲了掐小青的人中,终于让小青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妈的声音还是那么干瘪。
“油画……油画……”小青惊惧地指向对面的走廊墙壁。可是她这才发现,墙上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拍着皮球的女生?
听完了小青的话,管理员大妈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地说:“她还在……她还没走……”
“什么她还在?什么她还没走?”小青诧异地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是谁?她是什么人?”
大妈却在这时闭住了嘴巴,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小青:“没什么,刚才是你的幻觉,一定是你太累了。你赶快回寝室睡觉吧,半夜听到什么声音你都别管,千万不要出来。”大妈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就像尖锐的汤匙刮过铁制的饭盅,不禁让小青心惊肉跳。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累了吧,小青在大妈走了后,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她回了屋,关上了门,又加上了暗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从行李里翻出几本书来准备看一看,可找出几本书,全是恐怖鬼故事,标题上都是《滴血的水龙头》、《太平间的磨牙声》之类的东西。小青是再也不敢看这样的故事了,连忙把书扔到了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她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
“啪、啪、啪——啪、啪、啪——”像是有人在走廊上拍着皮球,声音清脆,但却没有办法辨明是从走廊上哪个地方发出来的。
难道是油画上的那个女生在拍皮球?小青不敢再想了,又捂住了耳朵,可她依然听到了悠悠的女人诅咒的声音:“去死吧——去死吧——”这诅咒的口音有点重,又好象是在说“七十八——七十八——”
第二天,小青的同学一一来到了学校,住进了寝室,所有人几乎都来齐了,就差橙子还没到。大家分着吃完了各自带来的特产后,天已经擦擦黑了,可橙子还没来到学校。明天就要开学了,怎么橙子还没来呢?一个同学笑着说,可能是橙子玩得不亦乐乎,忘记了开学的时间。于是她们决定给橙子打个电话,谁知道手机打过去没人接,打到家里,橙子的父母却说橙子前一天就到学校来了。
橙子怎么还没到学校?她会去哪里了?
橙子是个开朗的女孩,还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主力后卫,以前在分校的时候最喜欢在走廊上拍皮球了。一想到这里,小青突然想起了前一个晚上听到的拍皮球的声音,背上顿时渗出一片冷汗,濡湿了她的衣裳。
小青浑身颤栗地给寝室里的姐妹说了昨天她的经历,大家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一个叫红棱的姐妹才声音发麻地说:“我曾经听说过,这里流传着一则高校传说。二十年前,一个学校女子篮球队的女孩怀孕了,但她的男朋友却执意与她分手,她一时想不开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寝室走廊上悬梁自尽。传说自杀的人是进不了轮回的,所以每到了同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就会出现在走廊上拍着皮球寻找替身……”
红棱刚一说完,大家就听到寝室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啪、啪、啪——啪、啪、啪——”是拍皮球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女人诅咒的声音,“气死了,气死了——”声音有点模糊,就想是在数着“七十九,七十九——”
大家一声惊呼,同时用最快地速度跳上了床,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头。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然后走廊上的声音凭空消失了,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小青在半夜被一阵尿意逼得醒了过来,她不敢去走廊尽头的厕所,因为她害怕又听到那可怕的拍球的声音。但是越是不敢去,这阵催人的尿意来得越是凶猛,令她无法抵挡。
她坐在了铺上,细细地倾听走廊上的声音。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也许红棱只是在道听途说那些荒唐的高校灵异传说吧,小青这样劝慰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一趟厕所,她已经无法忍受了,小腹一阵阵发涨。
她走到了门边,又仔细听了听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她打开了门……小青走出了厕所的格子间,打开了水龙头洗手,这时,厕所的白炽灯忽然闪了一下,镇流器发出吱吱的怪叫声。小青心里蓦地一紧,关掉了水龙头,但手心里瞬间又攥满了冷冷的汗液。
她掂着脚走出厕所,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上的白炽灯要比平时看上去要暗了许多,似乎还在不停闪动着,发出妖冶的光线。
小青感觉到了不对劲,双腿开始发软,她不敢踏上走廊,但她总不能在厕所呆一个通宵吧。可是,这走廊实在是太诡异了,小青害怕了,她的双眼不禁渗出了泪水。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悠悠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
“气死了,气死了——”
这时,小青忽然觉得脚下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低下头来,看到一个皮球正落在了她的腿边,还不住在地上弹跳。皮球是红色的,就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小青尖叫着抬起头来,她看到对面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张油画,正是拍着皮球的女生。那个女生的面孔很是面熟,竟然是橙子!橙子的眼睛蓦地滑下了一汪鲜血,油画在瞬间变成了一片鲜红。
新的一天,同学们起床后才发现小青失踪了。一开始大家以为小青是先去教室了,可整整一天,小青都没有再出现。
很快,学校方面就被惊动了,两天的时间,一间寝室的两个学生——小青和橙子——都离奇失踪了。老校长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叫这间寝室的人全搬了出来,分配到了其他寝室里去。
这间寝室被封了,只是偶尔管理员大妈会进去打扫一下清洁。每次她都是半夜去打扫的,她也总会听到奇怪的拍球的声音。还能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诅咒:“打死,打死——”,声音有点模糊,又像在说:“八十,八十——”
管理员大妈一日无事可做的时候,算了算在那间寝室一共失踪了多少人。算完后,她吓了一跳,二十年间正好有八十个女孩神秘失踪了。大妈害怕自己成为第八十一个失踪的人,于是第二天就辞职离开了校园。
以后的几年,那间寝室被粗大的铁栅栏封了个严严实实。
又过了几年,校方决定拆了这幢宿舍。在拆到二楼的时候,工人砸开了走廊边的墙,惊异地在墙壁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张油画,上面是一个正在拍皮球的女生。当年的管理员大妈正好从这里路过,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油画上的女孩就是当年无缘无故失踪了的小青。管理员大妈一见,赶紧埋头就走,可走了一步,她就被一个东西绊倒了,她是被一个皮球绊倒的。
管理员大妈在第二天也失踪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半夜听到拍皮球的时候,千万不要走出寝室门。切记,切记!
不信,你听——“啪、啪、啪——啪、啪、啪——”
还夹杂着女人的诅咒:“打死你,打死你——”
声音有点模糊,又像在说:“八十一,八十一——”
故事讲完,我就听到赵倩莲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细声说道:“好吓人!”
“这又有什么好可怕的?我觉得一般般啊。”赵朴哲有不同意见。
“哥,你离开校园已经很久了,所以你很难体味到校园鬼故事里惊悚的感觉。而我是个学生,所以对校园里的恐怖元素深有体会。你不知道,又老又旧的女生寝室,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赵倩莲说话的时候,似乎还依然心有余悸。
我笑着说:“其实,校园鬼故事,就是把若干校园里的恐怖元素无限量地放大,最后达到吓唬人的目的。”
“不错不错!庄先生说得很对。我现在更好奇了,不知庄先生明天又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给我们听。”赵博楚说道。
就在这时,半闭的门缝里突然钻进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嗖”一声从我的脚边掠过。这是个毛茸茸的东西,我的脚背立刻涌起一团毛烘烘的感觉。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做出骇然的表情,我就听到“喵”的一声,然后一只黑猫跃上了赵倩莲的膝盖上,虎视眈眈地望着我。
“嘻嘻,庄先生,你能给我们讲一个关于黑猫的故事吗?”赵倩莲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嗯,真是个非常好的命题。”我答道,“黑猫,在恐怖小说里,是一个永恒的主题。自从爱伦?坡在他的小说《黑猫》里用到了这个元素后,无数作家都迷上了黑猫这个话题。比如横沟正史,又比如埃勒里·奎因,就连卫斯理也写过一篇叫《老猫》的小说,也是关于黑猫的。在国内甚至有个惊悚小说的创作社,取名为‘黑猫社’。今天晚上我一定回家好好想想,明天送给你们一个好听的关于黑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