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温柔又用力...)

对于他,楚凝不曾有过怀疑,闻言点点头,踮起脚尖往他脸颊啄了一口后,抿着羞涩的笑意轻轻推了下他胸膛:“那夫君快回去歇着,千万别再累倒了。”

顾临越垂眼凝着她脸,眼底似有纠缠不休的复杂情绪,半晌,他突然两指捏住她下巴,低下了头去。

楚凝被迫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那人的脸随即近到脸前,带着男人的热息落到她鼻尖。

他呼吸滚烫,因常年积病而泛着凉意的唇,瞬息之间压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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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片刻后她回过些神,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他正温柔又用力,手臂锢着她腰,带着竭力克制但依旧压抑不住的感情,含着她的唇亲吻。

楚凝心一下跳到嗓子眼,被他提腰放坐到书案上时,她紧张得双手紧紧攥皱了他的蟒袍前襟。

忽然,他咬她的下唇,她微痛得张开口,他的舌尖便滑了进来……

这一宿,楚凝反复梦到他水光潋滟的吻,以至于翌日睁眼醒来,她双颊都是潮红的。

云萝进屋服侍她梳洗时,见她模样,惊呼道:“姑娘嘴唇怎么破了?”

楚凝凑近铜镜,瞧了眼,嘴角果真有被咬破的痕迹,难怪昨夜睡时蹭着被衾微微有些疼。

“磕、磕到了吧……”楚凝支支吾吾,低咳一声,带过话题:“夫君他去早朝了吗?”

“太子殿下早早便去了,这都近隅中了姑娘。”云萝好笑。

“唔……”楚凝脸又悄悄红了起来。

云萝没疑心她嘴角破的口子,只说稍后取伤药来,而后拿起象牙梳篦替她梳理头发。

“我自己来。”楚凝接过梳篦,慢慢梳顺身前那缕长发,边道:“你去吩咐小厨房,早些备好午膳,他应是要回了。”

“姑娘待殿下,可真是比自个儿还上心。”云萝笑,应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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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回想起昨夜的一情一景,嘴角不自觉弯起浅浅的弧度。

可那日午时,待到菜肴都备妥善了,也不见那人回东宫。

这回楚凝倒是没再如先前那般闹腾,只是愁苦着一张脸,叫人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殿门口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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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身明袍,正坐于案前与太子及贺丞相议事,顾昀澈今日入宫朝觐,同样在场。

尽管雍朝亲王不得参与朝政,但顾昀澈向来是特殊的存在。

“太子可还有事要禀奏?”议罢政务,皇帝丢了折子到一旁,惯例问道。

顾临越拱手,说道:“回父皇,赈灾银一案儿臣探查至今,已有眉目。”

数个时辰的朝会,皇帝原已有些疲惫,闻言陡然来了精神:“哦?快说说,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百箱金银,三千王军,皆离奇消失在终山北麓,绝非鬼神作祟,短短时日欲炼银重制也是天方夜谭,倘若是土匪劫掠,这几月来必有官银流通入市,可儿臣派去的眼线却都未曾发现异样,如此,银钱的去向只有两种可能。”

“终山北麓万壑千岩,私掘密道极易,这批金银或许仍藏匿于某处,并未与人交易,儿臣已命人日夜勘察,不出十日,必能翻平终山。”话至此,顾临越顿了顿:“不过,要屠杀三千王军,掩埋尸骨,可不是区区几帮匪徒能办到的。”

贺丞相思索着点了点头:“的确,殿下言之在理,不知殿下所说的另种可能是什么?”

顾临越侧目轻飘飘斜了身侧那人一眼:“这便需问孤的六弟了。”

顾昀澈抬眼,面不改色地牵出一道笑弧:“皇兄这是何意?”

“过终山,经西北蛮荒,便是北地。”顾临越淡淡一笑:“而北地,是我朝唯一毗邻今巴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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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继续慢条斯理说道:“今巴族人野蛮,一向对我朝虎视眈眈,闹得北地几十年来兵祸连连,这赈灾银一丢,他们不趁北地粮草兵力回补不及及时攻打,倒是反常安分了,不怪么?”

“皇兄莫不是怀疑,赈灾银到了北地,却被拱手献给了今巴?”顾昀澈说完低笑了声,明显是这想法可笑离谱至极之意。

顾临越道:“北地情况如何,军心如何,六弟该比孤清楚。”

皇帝听到这儿也有了一二想法,眉头皱得很深:“谋财私吞也就罢,若真与那今巴互通往来,那可是勾结外党,通敌之罪!”

顾昀澈抬手一拱,看似镇定道:“父皇,几年前儿臣得父皇信任,作为主将前往北地平凡叛乱,可儿臣也不过在那儿待了不足半年,赈灾银充军与否,账簿一查便知。”

“来人,吩咐下去,叫那北地总兵三日内呈上账簿!”皇帝因王军判敌顿生恼意。

“父皇三思。”顾临越提醒道:“那人既有如此本事,敢将军银看作囊中物,假如连账簿都忘做手脚,未免愚钝。敌在暗,吾等在明,此举只怕会惊动他们,到时更难收场。”

皇帝烦躁地挥了挥手,禀退了刚进殿预备听命的太监:“此事务必从长计议,那批赈灾银决不能落入歹人之手。”

顾临越观一眼皇帝神情,心觉时候到了,极淡笑道:“父皇,既然贺老和六弟皆非外人,儿臣便直说了。”

见他似有秘事要言,皇帝琢磨了下,没有禀退人,让他当面说了。

“儿臣的贴身侍卫奉命办事,几日前,他于奉元城救下一人。”

恍然是料到他要说什么,顾昀澈渐渐眯起眼睛。

顾临越一字一句道:“那人,正是护送赈灾银的王军守将,裴倾槐。”

顾昀澈眸光闪烁,而贺丞相却是半惊半喜,迫不及待问:“裴将军可有告诉殿下,当时究竟发生何事?”

“裴将军伤势太重,仍在昏迷,想必是拼死逃出来的。”顾临越低叹,看向皇帝道:“父皇,裴将军不宜奔波,暂时只能安置于奉元城,儿臣已遣最好的医官前去为其诊治,只肖裴将军清醒,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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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赈灾银一事有了苗头,皇帝心情尚佳,见他欲言又止,抬抬手:“但说无妨。”

顾临越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眼底神情似真似假,语气却是听不出任何破绽:“儿臣只怕护不好裴将军安危,让歹人得了手,暗断裴将军性命,毁尸灭迹。”

皇帝拧眉思索,无法不认同此言,他挥手:“来人,令周霄率部分兵卫即刻前往奉元城护裴将军周全,切记暗中行事,不可惊动他人。”

得了命令,太监领旨而去。

“皇兄。”顾昀澈依旧冷静,淡淡出声,对上顾临越的视线:“既是与今巴互通往来,又为何要在终山便动手?终山距今巴可还有遥遥千里,若真如皇兄所说那般,先由着赈灾银入了北地,再运往今巴,岂不是最省事得利?”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声东击西。”贺丞相捋捋胡子:“作案者想必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顾临越颔首一笑:“贺老所言极是。”

“眼下只等裴将军一醒,便可真相大白。”顾临越耐人寻味地和他相视一眼:“六弟无需担忧。”

顾昀澈眸色深下来,面上却还是做出微笑的模样。

“还有一事。”皇帝突然想起,坦然自若道:“朕听闻,太子前些日子与书雁走得很近,多回相约夜游雁栖湖,可有此事?”

顾临越垂眸,片刻后道:“确有此事。”

“你这岁数,东宫也该有主了,书雁这孩子朕看着长大,欢喜得很,你与她既有情,朕便赐婚你们二人,贺老意下如何?”皇帝不动声色定了事。

像是意料之中,闻此顾临越没有惊讶。

反观贺丞相倒是愕然半晌,才回过神谢恩:“陛下圣明,得此姻亲实是臣家门有幸!”

-

退离养心殿后,顾临越便被皇后的贴身宫婢请了去。

皇后要他过去一趟,是为楚凝之事,她极为不满,坐在榻上一副尊贵的姿态,睨着立于身前的人:“我说你风流也该有个度,拐走弟妻迟迟不放,算怎么回事?”

顾临越没什么表情:“儿臣不过事出有因照顾她,怎么到了母后口中,倒成儿臣强夺所爱了。”

“那你也不该还留着她,这都许多时日了,她与澈儿已成婚,还夜夜宿于东宫成什么样子?”

顾临越容色不变,牵起唇角笑了下:“他若有那本事,劝得楚凝心甘情愿随他回王府,儿臣绝不阻拦。”

无可否认,便是那姑娘非要跟他回东宫,还真并非他强取,皇后听得犯恼:“你……”

“姨母薨后这么多年,母后待六弟真是比亲骨肉还亲。”顾临越目光直直盯过去。

听罢此言,皇后搭在桌几边的指尖倏地抖了一抖:“你在胡说什么?”

顾临越恍若不见,反倒慢悠悠说了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这不知道的,还当六弟才是您的亲儿子。”

话说得平淡,却隐约含着淡淡讥讽和深意。皇后一哑,顿时失了声。

“时候不早了,不打扰母后用膳,儿臣告退。”顾临越不等她反应,拱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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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越片刻不待,径直回了东宫。

知道有人在东宫等他,如今回去都好似多了分盼头。

她她果真还在殿门口,双手捧着两腮,腰弯下坐着。

远远望见他出现,便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奔了过来。

“夫君——”

晓得她是扑过来要抱,顾临越自觉张开双臂,任她投到自己怀里。

顾临越含笑正要开口,怀中的姑娘抬起了脸来,一副哀怨的可怜相,娇嗔道:“你怎么才回,我都饿了。”

还以为她得要生气,他都准备开始哄了。

顾临越耐心解释:“朝政事多,耽搁了,稍后我命人做一盘金果糖酥,给眠眠作赔,好吗?”

楚凝一听有好吃的,眼神便发了光,琢磨着还是装装样子,看似勉为其难:“那……好吧。”

顾临越笑了笑,摸摸她脑袋。

凝着她瓷白清透的脸颊,他目光深了,也邃远了语气,慢慢开口,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夫君总没头没脑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楚凝茫然了会儿,没在意,只弯起眼睛冲着他笑。

用过午膳,顾临越在书房处理政务。

楚凝应是要午睡的,可她黏得紧,想与他一起待书房,不乐意自己回寝殿,攀着他胳膊撒了会儿娇,顾临越抵不住,答应了。

他命人搬来一方美人榻到书房,以便她困倦了可躺下歇息。

央他时,她分明说得好好的,安安静静绝不出声,可进了书房,他坐案前批折子,她左顾右盼,对他的东西十足好奇,这边翻翻那边弄弄,实在称不上安分。

顾临越倒也随她折腾去了,只偶尔忙于公务的间隙,抬头提醒她两声该要睡了,否则之后她会累。

楚凝嘴上应着,手却停不下来,盘腿坐他身旁,捣鼓着画缸里的画卷。

见一卷字画是用精贵的琉璃轴金丝线所制,她惊奇,兴冲冲展开铺到腿上想要看,谁知这副画卷比常规尺寸要短,胳膊伸开过分长,动作一快,不小心“呲拉”一声,那字画从中间被撕裂了开。

楚凝心里咯噔了下,动作僵在那儿,人也呆愣住了。

顾临越循声偏过脸,便见他珍藏多年已是无价之宝的藏画被撕毁的画面。

楚凝小心翼翼觑他一眼,苦着脸,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喉咙间拖着调发出一点点拉长的呜咽,一副惨兮兮认错的样。

顾临越瞧瞧她手里的画,再瞧瞧她,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垂眼继续批阅折子去了。

摸不准他心思,楚凝自顾轻手轻脚将画铺到另一侧书案,又取出一张新画纸铺上,然后咬住下唇,跪坐到他旁边,默默提笔,准备作画。

过了会儿,意识到身侧的人突然很安静,没声儿了,顾临越回眸,才发现她正照着被撕毁的画卷在仿。

他不解,好笑地提起握在右手的折子,轻敲了下她脑袋:“做什么呢?”

“临摹幅一模一样的……”楚凝脑袋低埋,垂着眼睫边画边哽咽:“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