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存了私心...)

楚凝一下笑了开来,脱掉鞋子爬上床,直往他被窝里钻进去。

他身上寝衣单薄,但被褥里躺了一宿,她贴过去,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楚凝抬起手背,碰碰他额头,倒是不烫。

她奇怪,正想问他身子可有不舒服,顾临越已经握住她手腕,轻轻拉了下来。

“我需再歇歇,眠眠陪我躺会儿。”他嗓音略哑。

见他显出几分倦怠和无力,楚凝不想打扰他,应声:“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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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小心将脑袋靠到他胳膊,人也凑他更近些,抬头便他见他已经阖了目,似乎很累。

迟疑片刻,楚凝小声问他:“夫君冷不冷,可有不舒服?”

“没有。”他牵扯一丝笑,语气稀松平常,被她压着的手抬起,带着安抚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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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悄悄将两条胳膊抱到他腰上,身子贴过去,想把自己的温度渡给他些。

姑娘家身子很软,挤过来柔若无骨的,顾临越不可能毫无感觉。

可他也无甚精力顾及什么旧法礼教了。

三日前他体内毒发,齐先生情急只能再为他施针逼毒,此法只会一次比一次损耗气神,这回他昨夜才于偏殿清醒。

万幸昏迷前都吩咐了下去,避免被她知晓。

仿佛眼下若是松开,今后就如上辈子那般,再也拥不到她了似的,顾临越没再把持与她的尺度,下巴抵着她发顶,伸手握住那一截细腰,搂她到自己的臂弯里。

楚凝偷偷抿唇笑,脸埋他胸口,被他这么抱着,她竟也不知不觉睡着。

那日后,再不见沈叙白出现在东宫。

楚凝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只知道他要出趟远门,归期不定。

至于朝堂中事更不必说,她一概不知,顾临越早便有所交代,要她勿要出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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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这般像是兀自封于桃源仙境,不问天下事,自得其乐。

只偶尔能听到过几句宫奴们悄悄说的那些宫里的风言风语,不外乎早朝太子殿下又与宣王爷起了争执,抑或是陛下又为北地赈灾银一事大怒,诸如此类。

有时楚凝也能隐约从她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她们谨慎得很,话出口前总能发现她出现,及时收了声,楚凝也不晓得她们在说的什么事。

直到那天,楚凝半夜被噩梦惊醒,再睡不安稳,自己披衣起身,想要到庭园走走。

夜静,她步子轻,经过湖畔花树另一侧,无意听见守夜的宫奴们闲聊。

“邱姑姑,偏殿的兽金炭只够再用两月,明日可要增添些?”

“你还真当楚二姑娘是太子妃了?等人家恢复记忆,迟早是要回宣王府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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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男人,男人都风流,喜爱娇颜美色,清寡许久,殿下这回怕是被美人勾了魂,才一时失了分寸,不顾所有都要将人留在东宫,没见宫里近来乱得很?闹剧终归是会结束的。”

“哎,只是楚姑娘的失忆症迟迟不见好转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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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面花树,楚凝立在那儿,垂着眼睛听了会儿,而后不声不响转过身,走回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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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正午时分,他回到东宫,却不见那姑娘如平日那边在宫门口等他。

顾临越下了辇轿,负手步入宫门,扫一眼四周,确定人没在:“她人在何处?”

“回殿下,楚二姑娘今日一直未出寝殿,想来是尚未起身。”为首的宫奴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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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越径直去了楚凝所居偏殿,云萝和另一个守门的宫奴正要行礼,顾临越先抬了下手,示意她们安静,自己轻轻推开殿门进了去。

殿内暖融融的,兽金炭烧出的淡淡暖香在空气中浮盈,内殿床榻,两页丝缎薄纱床幔用金钩挂住了,往两边撩开。

被衾裹到肩头,她人朝内侧躺着,青丝如墨如云,散在玉枕之上。

她没睡着,约莫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将被褥一扯,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什么不想听。

药苦,她捏着鼻子眉头紧皱,一口下肚后忙念气一颗蜜糖到口中含住。抬头就望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金玉束腰,穿的还是白日的蟒袍,而她已是沐浴过,身上只着寝衣。

他头低下去,浅浅吻了吻她额头,若无其事柔声道:“我路过,来看看你,这便回了。”

顾临越对上她眼睛。

“我什么都不记得……”楚凝眼睫颤了颤,抬起来看他:“可我就觉得你是我夫君。”

顾临越指尖滑过她额鬓,拂开那几丝凌乱的鬓发,含着浅笑:“我这都回了,也不见眠眠如过去欢喜,原是在自己屋里赖床。”

楚凝一怔,顷刻间醒过神,蓦地扭过头。

“哦对,”齐先生从药匣里取出一只瓷瓶:“为你查阅古籍时,顺便发现了这好东西,我照着书中所载制了此药,对那姑娘的失忆症大有裨益。”

显然她这是有小情绪了。

顾临越顿足一瞬,在塌边慢慢坐下。

“……你一定是我夫君。”她声线带出一丝哽咽。

良久后,顾临越突然笑了。

“怎么是你……”她诧异。

楚凝心虚,避开他目光:“不是……”

而她只是定定凝着他,没再出声,似乎是在等他亲口告诉她答案。

顾临越不答反问:“眠眠是听我的,还是听旁人的?”

齐先生离开后,顾临越带着瓷瓶,披上衣裳去了趟偏殿。他入殿时,楚凝正在云萝的服侍下喝完了一碗齐先生先前开的治离魂之症的汤药。

只这一句话,楚凝提悬了一夜的心瞬间便放宽了下来。

与她相视着,顾临越眸色邃远,最后,他敛了神色:“没什么。”

他揽她到怀里,让她的脸枕到自己肩颈,低头,唇便蹭到了她温热的耳垂:“抱也抱了,亲了亲了,睡也睡了,我若还不是你夫君,那谁才是?”

“交给你罢,提醒她每日临睡前日服一回。”齐先生将瓷瓶搁到案上,他面前。

当夜,齐先生来到正殿替顾临越诊脉,前段日子他方毒发一场,调理不可轻视。

楚凝抿唇,摇了摇头,她只是无意间听到,本也没打算告状。

顾临越不动声色捏了捏袖中的瓷瓶,半晌后却也没拿出来给她:“倘若我存了私心……”他突然没来由地说到:“眠眠将来可会怪我?”

云萝见状行礼后便悄悄退出殿去。

楚凝没听懂,在他身前仰起脸,云里雾里地望着他:“夫君在说什么?”

“她们?”顾临越略沉声:“是谁?”

楚凝被他说服,声腔朦胧地“嗯”了一声,两条胳膊收了收,将他抱得更紧了:“日后我一定乖乖喝药,努力想起夫君来的。”

四目相对,他坐在床边,和她的脸离得近,能清楚看到她眸中浅浅闪烁的水光。

顾临越顺势抱了她个满怀。

伸出想将被子拉开些,却不想这姑娘脸又往里埋,声音闷闷的:“都说了不想用膳,也不想起。”

她伸手抱住他腰,刚起身,声有鼻音,仿若嘤咛着撒娇:“那她们为何那样说?”

“可是要睡了?”他身量高,低头下巴就抵在了她头顶。

顾临越虽不知所为何事,但瞧了会儿她这闹脾气的模样,轻轻笑出一声:“是谁惹我们眠眠不高兴了?”

“那便乖乖的,不必在意闲人言论。”

“可是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给你做主。”他摸着她脑袋安抚。

若真是事实,她光是想想,都不能接受。

闻言顾临越眸光微动,但笑不语。

“听你的……”

顾临越收回手腕,慢条斯理将翻折的袖盖回去:“知道。”

“夫君——”一看见她,楚凝就好似忘了嘴里的苦,笑盈盈地站起跑过去,往他怀里扑。

“嗯。”睡前还能再见他一面,楚凝心里无端喜悦,脸蹭蹭他胸膛:“夫君怎的还未歇息?明日上朝,你还得要早起呢。”

不过是怕宫奴万一是实话实话,她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确定无碍,齐先生将新药方交给宫奴去熬制,而后说道:“前几日我翻阅古籍,或许那法子对此毒有一二效用,只是古法失传已久,需要时日研读,你莫动气,平心静养,切不可再如上回那般致毒性再发了。”

楚凝慢慢坐起来,被衾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的荼白寝衣,她低着头,眉眼也是垂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闷了片刻,还是小声开了口:“她们说……你不是我夫君……”

顾临越视线落到瓶身,目光深了,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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