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寝(你不陪我睡吗...)

“这……”云萝欲言又止,她自幼候于楚凝身侧,还是初次见她这般缠人,见状觉得不妥却又不知从何劝阻。

顾临越哑然顷刻,无奈道:“胡闹。”

楚凝委屈地咬了下唇,脸从他胸前离开,低头瞅着自己的红色婚鞋,小声嘟哝:“那便不沐浴了。”

这姑娘失忆后娇气得很,还很不讲道理,顾临越拿她没办法,吩咐云萝去备水,而后摸摸楚凝的脑袋,抬手指了指一帘之隔的外殿,哄道:“眠眠在这里沐浴,我就在那儿等着,可好?”

楚凝顺着他手指瞧过去,两处似乎离得不远,迟疑着想了会儿,总算勉勉强强点了头。

珠帘外,顾临越背着身,负手而立。内殿的水落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哗啦响了一阵,随后慢慢地只余下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是滴在了他的心上,跟随着他心跳的频率。

于良心而言,很难说他没有一丝邪念。

顾临越浅浅阖上眼,分开思绪,去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从她中药到失忆,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到头来假死药也没能及时服下,乱了他所有安排

齐先生离开前暗示他的那一眼,顾临越知道他想说什么。

楚凝赖着他,而他也是一定要留她在东宫的,绝无可能放她自己在宣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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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在王府出事,但不能“死”在东宫,那样是给顾昀澈送了个问责的把柄,未婚的妻子在东宫没了,顾昀澈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且楚凝如今神志不清,只认定他,要名正言顺留她在这里,帝后那儿也是一道难关。

下一步该要如何走,顾临越一时也理不清方向了。

正沉思,两条细柔的胳膊突然从身后拥住了他,背后一片温暖而柔软。

“夫君,我好了。”姑娘家的声音软绵绵的,脸隔着锦袍蹭在他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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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回过身,便见她净了面,穿的是宫女准备的那套浅紫色广袖襦裙。

没了出阁时那艳丽的妆容,她一张素脸白里透红,肌肤细腻如羊脂白玉,眼睛清清亮亮地望着他笑,秀丽清美,入目全是她最原本的样子。

无忧无虑,尚有着涉世未深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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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越瞧得入了迷,顷刻后他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抚到她颊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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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越顿了下,恍然发觉她衣着单薄,皱眉吩咐侍候一侧的宫女:“取孤的狐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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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越抖开狐氅,轻轻披落到楚凝肩上,修指灵活地在领口系了个结。

“天寒,不多穿些就跑出来会受凉。”

楚凝下巴陷在一圈雪白柔软的狐狸毛里,垂眼看看身上宽大厚实的氅衣,又抬头去看他,眼睛眯得弯弯的,笑容略有些娇憨:“不会的。”

顾临越没撤,慢慢摇了下头,指腹隔着纱布,小心虚碰了碰她额前的伤口:“方才可有碰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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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相望着,顾临越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忽而觉得,还在乎世俗纷扰做什么呢,她眼下能如最初那般开心,便什么都好了。

额头撞得不轻,楚凝用过午膳后,头又开始昏昏的,顾临越坐床边陪着,没一会儿楚凝便困顿得睡熟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长久昏沉,再醒来,四下黑漆漆的,没有透进一丝光亮,只在坐起身拂开床幔后,从雕窗缝隙瞧见几许深红的颜色。

她这是睡了一下午,已至日落西沉时分。

黑暗和空旷,让楚凝心中的恐惧一瞬蔓延开,她慌忙下床,在视野不清下磕磕碰碰,跌撞着跑了出去。

云萝和宫女们一同候在殿门外,突然眼前身影一晃,便见她直往外跑,都惊得愣了愣。

“姑娘,姑娘外边儿冷——”云萝赶忙回殿内抱了狐氅出来追上去。

刚跑到花园,楚凝就被宫女们拦住出不去,她望着面前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害怕得哽咽了声:“我夫君呢……”

“殿下去了宫里,应该就要回了,楚姑娘先回寝殿罢,奴婢们为您准备晚膳。”

云萝气喘吁吁地赶到,敞开狐氅想要给她披上时,她忽地一扭头,拎着裙裳又跑开了。

楚凝循声抬望过去,一见到那人,她瘪瘪嘴,不笑了,且还侧过身背着他的方向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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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一听见他的声音,楚凝鼻尖突然酸涩了,眼前跟着浮出雾气,泪珠子啪嗒滴落。

顾临越回东宫后径直去到楚凝住的寝殿。

他确实趁着她睡着抽身入宫,却也是为了她,周旋至此,好歹是说服皇帝压下她在王府受袭一事,先行查明再做打算,毕竟皇帝馋国公府兵权,也不想将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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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他有要走的意思,楚凝拧起眉:“你不陪我睡吗?”

“眠眠。”他柔声,指腹碰到她耳垂,轻轻揉捏了下。

顾临越方才明白原来她是在气这个。

楚凝耳朵敏感得很,他一碰便痒到了她心窝里去,耐不住,扭扭捏捏地开了口,嘀咕:“你就这么走了,将我自己丢在这儿。”

她愣愣抬起湿漉的眼睫。

只不过花园里遍布着鹅卵石,她赤着脚,一不留神踩到一颗,

拉过她手试了试温度,不是很冰凉,却也不够暖:“渐入深冬,我让宫奴给你加一床被衾,别着凉。”

“嗯。”楚凝乖声答道:“舅舅陪我吃的。”

顾临越失笑:“你我岂能同寝,不可。”

“我不知道……”楚凝小声说:“反正,就是信你。”

他笑。

沈叙白观察片刻她额头的纱布,见无大碍,方笑着回答:“我说是你舅舅,你信是不信?”

“还能不能走?”他看一眼她磕到的膝盖。

“你是谁……”楚凝含着哭腔问他。

沈叙白离开后,顾临越坐到楚凝身侧,问道:“宫奴说你见不着我乱跑,摔着了?”

顾临越还要与沈叙白私下谈事,便哄她去睡:“那便早些就寝,你这伤得好生养着。”

见她偏过脸去不看自己,像是有小脾气了,顾临越温声道:“和我说说,怎么不高兴了?”

楚凝吃痛地蹙起眉,抱住磕疼了的手肘从地面坐起,眼前出现一双长靴和兰色缎袍。

“上来。”沈叙白背过身蹲着,示意她,楚凝这会儿不闹腾了,乖乖让他背自己回到寝殿,宫奴们皆大松一口气。

楚凝委委屈屈地摇头。

那人就着她高度蹲下来,笑着轻声说道:“出门在外还如此莽撞,不成样子。”

楚凝倒也听话,很小很小地“嗯”了声。

弯着眼睛,笑盈盈地听身旁的人讲话本子。

楚凝思忖了会儿,磨蹭应声:“……好吧。”

楚凝不搭腔。

闻言,楚凝忽地抽回自己的手,又偏过了脸,娇声娇气地埋怨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夫君了?”

宫奴们齐齐行礼唤出一声“殿下”。

“啊……”楚凝惊呼,噗通一下蓦地摔了跤,吓得宫奴们赶紧上前去扶,却在望见前方时,所有人又都停住了。

楚凝茫然地望着面前这张清俊的面容,一时忘了反应,只在他话落后,听见身后的云萝惊喜地唤了声“沈二爷”。

一入殿,便见长案前,她半张脸藏在领口那圈毛绒绒的狐狸毛里,足旁两只金盆里暖融融地烧着兽金炭,捧着的那盏茶还冒着热气儿。

楚凝依旧不理。

“临时出去办了点儿事,见你睡得香,没想吵醒你,下回定先告知你,好不好?”顾临越哄着,俯身和她脸对着脸。

与那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沈叙白搁下书册,站起身:“夜色不早,该歇息了,舅舅改日再来陪你。”

沈叙白瞧着自己数月不见便成这般模样的外甥女,半是无奈半是心疼,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挑唇道:“行,舅舅这么多年也算没白疼你。”

沈叙白抬手,接过云萝递来的狐氅,搭到楚凝肩头,再对上她红红的眼圈,轻声叹息,举起手中的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下她头:“叫你莫入京你非是不听,如今知道委屈了?”

没想到这姑娘醒来见不着他不开心了。

“怎么这就信了?”他还以为要解释上好半晌,才能让这失忆的姑娘记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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