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你那时说保重有想过我们...)

两人挨得足够近。

她睫毛细长,又密,根根分明,翘起的弧度很柔软,慢慢地一眨,又一眨,将他瞧着。

顾临越也就不说话了。

他目光安静往下,到她秀挺的鼻梁,再往下,薄纱后隐隐透出樱唇的轮廓。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了,但他知道,她脸小,是他一掌就能握住的……在大堂,顾昀澈想扯落她面纱,而现在,他很难说自己没有欲望。

若是他的手,她会不会也那样拍掉?

楚凝呼吸越来越缓,在想,摘了面纱,挪开团扇,他们当时的气息能有多近?

经不住深思,耳尖先红了。她下意识往后仰,想要退开些,至少……别贴这么密。

她身后正挨着那扇虚掩的门。

刚一动,男人的手及时覆到她后腰,微微用力握了一下。

她心头突颤,一动也不再动了。

这姿势,人像被他搂抱着,她便想到,屋里的女子方才也是这样,软在那个男子的臂弯里……万幸,他没有再做别的什么,只是安静地和她对视。

门后奇怪的声儿细细碎碎地响了一阵,她听见屋里头男子沉沉在喘,仿佛某种情绪就要呼之欲出。

楚凝完全不能懂,却还是面红耳赤了。

他无声的注视令她心砰砰跳着,她耐不住低下头,目之所及是他的腰腹,锦袍荼白,被一截金纹暖玉宽带束着,勒出好看的窄腰……

里面的男子终于发泄,伴随一声沙哑又粗重的命令,隔着一道门听来,似乎是在对那女子说——

“咽下去!”

楚凝握扇的手麻起来。

像有人空抛了一把碎珠子,全都凌乱地击落在了她心上。

她头绪已经乱了,而他另一只手抬向扇柄,握过来,手指拢住了她的手背,将唇前的团扇慢慢移下。

他手的温度反常,竟是烫的。她满脑子便只剩下这一个想法——那就是烫。他的指烫着她手背,让她觉得后腰也开始烫了,烫得她有些眩晕。

扇子移开,眼前是他的唇。

薄薄的,唇形漂亮,颜色很淡。

楚凝盯着他嘴,极近的白檀香让她不能多余思考了,不知怎地便低软下来,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愣愣问:“咽……什么?”

他好似一顿,微妙地抿住唇。

半晌都没见他再有动静,楚凝一点一点抬起睫,望进他静邃的琥珀色眼瞳。

她望着望着,他倒是忽地透出一声哑笑。

楚凝不明所以,清清白白的眼含起窘迫。她见他垂下眸,视线落的地方,也许是她对襟领口的那颗玉扣子。这没什么,偏她止不住想到那女子,她的戏服领儿有不少盘扣,便是被人一颗,又一颗地给解了……

她热着脸,净在想些不正经的。

这时屋里的女子连出几声粘腻的哼吟,她心蓦地跳得快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怎能在此窥人私情这样久……楚凝咬唇,慌忙反握住他手,拉上他就跑,径直跑进了先前歇息的那间房。

门合上,楚凝舒口气,慢吞吞回过身。

她是第一次窥见那种事,不承想被他撞见了,瞅过去的眼神是既羞耻又心虚。

顾临越被她这做错事的模样惹得一笑,好心安抚道:“我不说出去。”

楚凝一时哑然无言。

不提就罢,这一点破,跟她真怎么了似的。

“我见门不严实,才、才要过去瞧一眼的……”她磕磕巴巴地,低下声:“没想故意偷窥。”

不打自招。顾临越弯唇:“嗯。”

以为他不信,楚凝着急强调:“当真的!”

她眼下的样子,与在大堂时很是不同。那时像只冰凌凌的小刺猬,碰一下就要扎疼人。这会儿却成猫了,绒绒一团,温糯软语地,看着便极好欺负。

顾临越凝着她,有意揶揄:“没见过?这样子……”

闻言她心忽又稳不住了,摇摇欲坠着。

虽说姑娘定亲前,都要请婆子来教房中术,那种事确实寻常尔尔,可她毕竟没到学的时候,还一窍不通的,怎受得住他这样问……

“难道你看过?”楚凝轻轻嗔怨。

话落便想到,他都如此年纪了,只怕是懂得很,非但看过,还……做过呢。

她噤声,将自己闹不舒心了。

顾临越不知这姑娘此刻悄生的小心思,只被她问得想笑。

“要聊这个?”他语速放慢沉:“和我?”

桌上的烛火像是烧了过来,楚凝脸一瞬热得厉害:“没要聊,这、这有什么可聊的。”

她立马过一步,躲到旁边的朱漆小几前,装作去欣赏上边那只白玉瓶。是想表现得坦荡,可整个人都虚飘飘的。

顾临越笑着,想再问问她为什么紧张,他还什么都没做。然而这话尚未出口他已顿住,迟迟没出声。

那日岁园一别后,便定下不再招惹她了,现在又要这样故意欺负人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顾临越慢慢走到小几另一边。

“别什么都好奇。”他修指触到白玉瓶,轻轻摆正,逐渐冷静下来:“尤其是你这么小的姑娘。”

又来了……

楚凝看着他点在瓶身的指尖缓缓垂落回去,心情变得略复杂。

这是第二回他说她年纪小了,好似是要特意指明这一点,鸿沟一划再划。她说不清道不明,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楚凝不太想深入这个话题。

“方才没见你在戏楼里。”他若在,她不会看漏,莫不是篾帘后那客人……是他?

她疑问的目光瞧过来,他便心领神会。

顾临越轻笑,不语,算是默认。

楚凝满眼惊诧,晃晃手里的团扇:“你也想要这扇子?”

他回答:“不是。”

“那你出一万两?”她好奇地歪歪脑袋。

他人立在烛光前,脸上的神情被阴影恍惚了。静着,最后只轻声道:“你拿到便好了。”

他的话,她能听懂的永远只有一半,她总想深问,又总是寻不到立场,只能控住不胡思乱想,怕自作多情。

“我是不想要的。”楚凝低头去看团扇。

顾临越眼里是她凝白的侧脸:“不喜欢?”

“喜欢,”她抚过扇面,指尖慢慢描绘芙蓉的轮廓:“但不要。”

这团扇倘若是五千两,是一万两,她都会雀跃,会当作心头好宝贝着,可现在,它是一万两黄金。一万两黄金,便成了桎梏。

——别说是抗婚,要哭灵要投坟,这戏都给本王唱完了。

回想起那人的话,她头就生生疼起来。

“在走神?想到什么?”他突然问。

楚凝摇头,再遇该要高兴的,她不想败了这份兴致:“许久不见了,还以为你……”

她又不往下说了。

顾临越耐心引导:“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早回了京师。

“以为你掷万两,是有红颜要赠扇。”楚凝浅浅笑一声,语气刻意拿捏着。

顾临越眼尾微微敛下,可能是在想如何说,也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说。不过他只笑笑,到最后都没有要否认。

楚凝心绪随之有些别扭。

她捏着鎏金柄骨,迟钝地在指间转一圈,再转一圈,眉眼垂在额发下,粉唇抿在薄纱里。

“你那时说保重,有想过我们还能见面吗?”她打破这一段安静。

顾临越目视她的眼。

他那双眸眼型内敛外翘,看过来是目光像是融了迷香的月光,淡淡的,朦胧的,轻易迷得人心猿意马。

对望不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往旁边溜走。

他们都是沉默着,良久,久到她已放弃等他回答,略有些失落地魂游起来。

男人突然近前一步,长靴抵住了她绣鞋。

她手上的团扇倏地止住转动。

“有。”他忽然低着嗓,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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