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帷垂落,遮去光亮,车厢内重归阴影。
楚凝薄瘦的脊背绷得笔直,惊愣良久,回过魂,她蓦地抬手锁了窗,医书飞快往背后一藏,又想也不想地将那繁重的凤冠和面帘都整齐佩戴了回去。
大喜的面帘应是夫君才能揭得,中途连进食都只能撩着,她非但自己先摘了,又被旁的男子瞧个正着。
而且最最要紧的,那人还是自己将婚夫君的兄长,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
犯了错,楚凝心惊肉跳地坐榻上,交握身前的指尖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
凤冠压着脑袋好疼,实在是太折磨了,她第一次嫁人又没经验,太子殿下总不能那样不近人情吧,怎么说他们马上也要攀亲带故的了。
楚凝又忐忑地想,若他还就是小心眼地非要追咎怎么办?服服软,央他一央?就说下回绝对不敢了。
呸,没有下回。
楚凝越发着急,不安呼吸着。
正烦闷之际,外边儿随行的太监和侍卫忽而齐齐一声“恭送殿下”,旋即便是一阵车轱辘轧过地面的声响。
那人走了。
楚凝一怔,顿时重重舒了口气。
但她也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看书了,楚凝咬唇闭了眼,乖乖端坐着,纹丝不动。
方才那幕一回想,她就忍不住泛慌。
男人就这么倚在窗边,那张脸琼玉般清贵,五官很漂亮,会觉得世人的形容太浅,因为任何词来描述他的容貌都差了点儿味。
但这种俊是锋芒毕露的。
他淡漠的眼神很不走心,哪怕只是匆匆一眼而过,都附着了挥之不去的疏离。
难怪父亲说,和东宫沾边儿的都要躲远……
楚凝叹了口虚惊的气。
送走这位爷,迎婚仪仗再度启程。
楚凝不敢再偷看医书,兴味索然地靠着榻垫,不禁开始琢磨——
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像传闻中那样病弱不堪。
他的唇色过分浅,确实带出些许病态,可那双眼睛太矛盾,既像是清冷不起兴致,又像是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善之人。也就是面相生得太好,错有了几分亦正亦邪,叫人捉摸不透。
这样的人,还是不招惹得好。
楚凝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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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的仪仗在第三日抵达京都。
暮色将至,千里夕阳渐渐沉下,天地笼进一片暗影,将张灯结彩的宣王府反衬得更为喜庆。
楚凝是被命妇请下婚舆的,在锣鼓喧天中跨过火盆和马鞍,踏入王府正门,刚到良辰吉时,分毫不差。
照理,郎君该要亲自相迎才是,可人家堂堂亲王,贵不可言,到底是要免了俗。
楚凝也不在乎,只字不提,听话地一路相随命妇,眉眼瞧上去无不是温婉静好。
虽说她这么端着,有几分装模作样的意思,但对这婚,楚凝本就不抱有期待。
倒是云萝跟在后面,瘪着嘴替她委屈。
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却不想,都到了要登堂行礼,那位宣亲王,她的夫君,竟还迟迟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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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的一处园子,桃花灼灼。
许九殊独自站在桃树下,闲适地阖着目,轻嗅夜风送来的香暖。
“干爹!”
这时,他的心腹内侍李迢着急忙慌地跑近,禀报了正堂的情况。
许九殊不生情绪,看样子是半点儿没放心上:“人没了就去找,找到带回来,还得我教?”
李迢犹豫了会儿,才期期艾艾答话:“可……王爷去了教坊司……”
许九殊慢慢撩起眼皮,瞥向他。
李迢深埋着头,不敢吱声。
皇后费了好一番心思,才请皇帝允了这桩婚事,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搞砸了,就是他们办事不力,怪罪下来是要遭殃的。
静默须臾,许九殊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还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也难为皇后日日怒其不争。”
他悠哉地毁谤亲王,李迢听得冷汗都要滴落。
可谁让他们秉笔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呢,手握实权,司礼监暗里也都是在为皇后办事,谁又胆敢斥他什么。
“奴才们无胆对王爷不敬,这才来请示干爹。”李迢战战兢兢地说。
许九殊不言,一片花瓣晃晃悠悠掉落,飘到他肩头,他伸手拈过,思及什么,问道:“太子现在何处?”
李迢回:“酉时四刻行拜堂礼,殿下应是要来的。”
依据本朝皇婚礼制,行亲合卺后,妃嫔再于次日进宫朝见。故而今夜种种冗杂的仪礼,帝后是不在场的。
不过,当由储君抑或其他宗亲代之。
许九殊捻着那瓣桃花,碎了,他略一嗤笑,指尖微松,花瓣便歪歪坠地。
“请王妃回屋罢。”
李迢愕然:“干爹的意思是……”
许九殊不慌不忙:“这顾倾尧顽劣不假,却也没这般不着调,蠢到要在这关头惹恼他母后。”
李迢一揣测,如梦初醒:“莫不是太子那边使了绊?”
有如是手段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人别有深意的一句犹在耳边——孤的弟妹好生护送着,大婚出了岔,回头到母后那可别交不了差。
许九殊眸色露出饶有兴味的浮光。
看来,要洞房花烛的人今夜是肯定回不来了。
“吩咐陈婆,给王妃送碗助兴儿的过去,再想办法留住太子。”许九殊细了凤眸,斜掠一眼,语气也渐渐幽邃:“懂了罢?”
这要还不懂,李迢这么多年干爹算是白喊了。
谁不知道楚家在民间乃至朝堂的声望有多高,那是无论远离朝政多少年,都淡化不去功勋的世族大家。
皇后认定这儿媳,显然是想拉拢楚氏。
李迢略一沉吟:“可是干爹,恐怕皇后娘娘……不希望王妃出什么不好的事。”
许九殊淡淡嗤了声。
他又没真将凤鹫宫那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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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苑婚房,将近亥时。
红烛浮动着影影绰绰的光亮,投下来,拉长了贴窗双喜剪纸的阴影。
楚凝静静坐在百子红帐下。
方才命妇替她揭了面帘后,她便去沐了浴,眼下浓密柔软的云鬓垂散着,那一身繁重的喜服换成了寝衣。
说来也是讽刺,连她就寝的衣裳都是胭红的,刺鸾绣花,勾脖系带,衬得肌肤万般白皙,好不旖旎。
可这样喜气盈盈的夜晚,只有她一人。
而她本来的枕边人,却在教坊司寻欢。
楚凝安静地望着前方那盏幽幽滟滟的花烛,洗去红妆的面容透洁瓷白,靡颜腻理,她的眼睛更是动人得仿若流淌着春波。
可此时,从中却是探不出任何悲喜。
门突然小小地“吱呀”响起了声。
云萝垂着脑袋从屋外走进,关上门,来到她身边,一声不吭。
楚凝抬起纤长的眉睫:“确定不回了?”
云萝将头低得很深,抿紧嘴唇似是不愿答,闷了顷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刚问过府里管事的,说是司礼监发了话,免去拜礼,王爷人也宿在外头了,只让王妃早些安寝。
司礼监是奉皇后之命,既如此说了,就是毋庸置疑的。
楚凝眸光敛回来:“嗯,那便歇了吧。”
她眼尾的弧度柔柔的,语调轻盈,丁点儿不愉快的情绪都没有。
“姑娘……”
她声音不对,楚凝扬起眼睫去瞧,这才发现她眼圈都红了。
楚凝眨眨眼,忍俊不禁:“怎么是你要哭啦?”
云萝微嗔的声儿含了哽咽。
“姑娘在家可是老爷夫人的心肝儿,三位公子也都宠姑娘得不行,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咱们千里迢迢远嫁过来,可这六王爷大婚之夜竟都如此过分,往后还不知要多离谱呢……”
她怨着哭腔越重,楚凝顿了顿,眼神温澈依旧:“无碍的,他不在,我还能睡个安稳觉呢。”
“当初是他们巴巴要送上婚书,现在一得手,就欺负上了!”云萝替她抱不平。
“嘘……”楚凝竖起嫩白的手指抵到唇间,姑娘家天生温软的音调压低下来:“民不与官斗,乖,咱们随遇而安,不给家里添麻烦。”
云萝心里更难受了,正要再言,门被叩响三声。
是府上的嬷嬷送来一碗温热的羹汤。
“桂圆红枣莲子羹,取早生贵子,吉祥顺遂之意,王妃请用。”那嬷嬷托着红木盘上前来。
楚凝是安之若素,但也提不起品尝的兴致。
“我这便要睡了,夜间不曾有进食习惯。”她垂着眉眼,神情蕴含半真半假的温顺。
嬷嬷却是没走,而是说道:“皇家威严不可侵,这礼节也不可不守,还请王妃莫要为难我等。”
楚凝奇怪地看她一眼。
不就一碗羹汤,说这么严重。
但楚凝是真不愿招惹是非,再者三月倒春寒,容易受凉,她确实得先喝点热的,暖暖胃再睡。
想了想,楚凝不跟她较劲:“云萝,端来吧。”
亲眼看着楚凝将羹汤用完,嬷嬷便告退了。
甜汤入腹,楚凝很快就犯起困意,云萝服侍她躺下后,熄了烛灯,轻手轻脚离了屋,留她自己好生歇息。
夜色渐浓,屋里的人儿入了眠,静悄悄的。
未几,她左右翻动了三两下,似是难耐,身子又慢慢蜷缩了起来。
春夜寒凉,可楚凝额鬓竟沁出一层薄汗。
她感觉到了体内一点点蔓延的怪异,小腹有如浴着烫水,止不住地升温,想要起身,脑袋却又昏昏沉沉,一丝力气也无。
不对劲……那碗羹汤好像有问题。
楚凝秉着最后丁点儿神智,指尖软软地攀住床沿,唇瓣透出一声虚哑:“云萝……”
然而并无人回应她。
浑身仿佛燃着一团炙焰,烧得她眼前一片模糊,楚凝再镇定不下去,恐惧溢上心尖,她颤巍巍地往外挪。
可这会儿哪有气力呢。
脚尖刚点到冰凉的地面,她就撑不住重重摔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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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亲临,筵席自然是得照办。
顾陵越位于主座,一袭月白蟒袍金玉腰绶,清冷而显贵。他随意侧支着头,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捏着金樽,慢慢摇晃。
这登堂礼说不行就不行了,确实荒唐。
可太子殿下都未声张,也没将人从教坊司架回来,官臣又哪敢对皇家做派指指点点。
众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只当无事发生。
这般场合,顾陵越从来懒得应付,可今夜意外得很,敬上的那一杯杯清酒,他竟都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席间酣畅。
又有几个臣子毕恭毕敬地抬着酒樽而来。
顾陵越双眸浅阖,像是不胜酒力,身子稍稍斜倚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杯壁。
听罢他们漂亮的话,顾陵越将空酒樽往前一搁,指节叩了叩桌面示意,示意宫女斟酒。
他好似醉了,眉宇间带出明显的酩酊之态。
都知晓太子自幼身子骨弱,前来敬他酒的臣子察言观色,忙道:“此酒甚有几分后劲,殿下不妨代之以茶。”
顾陵越突然掩唇低咳了好几声。
担心他饮酒过甚旧疾发作,旁侧的官臣随侍都吓得不轻,慌不迭上前查看,却被他抬手轻轻挥开。
气息沉缓下来,顾陵越眼眸半合,嗓音染了酒色:“这是何酒?”
伺候的宫女答道:“回殿下,这是王爷封爵时,陛下赏赐的九酝春酒。”
顾陵越慢条斯理捏起酒樽,瞥着杯中晶莹的酒液,眼底一片深静,看上去尽是深浓的醉意。
他没有再饮那杯酒,在指间把玩了片刻,便放了回去,闭目扶额。
似乎已不大清醒了,只见他眼尾晕着醉红,两指勾住衣襟,不太舒服地往外扯松了一些。
不远处的李迢见状,暗暗给那宫女递了眼色。
“酒上了劲儿,夜也深了,殿下此时回宫难免奔波,不若在府上别苑将就一晚。”宫女会意道。
顾陵越沉默,慵然“嗯”了一声。
他尾音朦胧沉缓,呼吸都重了,任由宫女扶着自己离席。
府中一路都是光焰莹亮的红灯笼。
顾陵越醉眼迷离地被宫女搀扶着,去的却不是别苑,而是主苑的方向。
迈进主苑后,外边儿的眼睛便瞧不见了。
那宫女左右张望两眼,扶着步履虚浮的男人来到婚房前,正要推门,突然有道黑影一瞬闪过。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顾陵越慢慢直起背来,瞳眸一片清明,虽面染酒色,却再见不得半点恍惚迷乱的神情。
“殿下。”闻楼一身黑衣,出现得悄无声息。
顾陵越语气和冰霜一样冷:“处理了。”
闻楼看了眼地上的宫女,颔首领命,又忍不住愤慨:“司礼监日渐猖狂,竟真敢明目张胆地算计殿下!”
这有什么,许九殊不作为才值当奇怪。
顾陵越瞳仁在夜色间沉沉的,深不见底,话还未出,他忽然握拳抵到唇边,带出阵阵低哑的咳嗽。
“殿下!”闻楼一惊,担心他体内的毒因酒液复发。
顾陵越抑声咳了好一会儿,拂了拂手。
“来前服过齐先生的药,无碍。”他压了压喉间腥甜,说得云淡风轻。
闻楼身为锦衣卫,但长久以来都是为他效力,知道他多年深入骨髓的毒并不容易压制,哪怕酒里的药散早有防备,但喝酒对他太伤。
“殿下何要这样以身涉险?”
闻楼不解,那楚四姑娘有的是活路,便算是为还齐先生的恩,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明明料到司礼监必定有所行动,却还要犯险。
“我自有主张。”顾陵越漫不经心道。
他这么说了,闻楼不能再多话,欲言又止片刻,思及一事:“先前门外守夜的似乎是王妃的陪嫁婢女,被司礼监的人打晕,属下救下了。”
“明日再送回来。”
顾陵越望了眼前方,屋内黯淡,未透出一丝光亮,他的嗓音和夜色一般凉薄。
“我今夜留这儿,不想看到有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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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菱窗静静倾淌进来。
楚凝蜷成小小的一只,唇齿间透出几许娇媚的呜咽,殷红寝衣下的双腿紧紧并拢,在透骨寒凉的地面无意识地磨着。
她连呼吸都是娇弱的颤音,仿佛下一瞬就要窒息了。
脑子轻飘飘的,身体里有诡谲的感觉往上挤,不停被催动,呼之欲出得越发明显,可要怎么宣泄,她不懂。
忽而响起声动静,玉兰雕花立屏后有身影走出。
那人身量修长,步履沉稳,缓缓来到她身边。
楚凝神智早就不清醒了,潋滟的双眸迷离得什么都看不清楚。
顾陵越蹲下身,借着月光端详地上的姑娘。
她侧卧着抱住自己,小小的嘴巴微张,沾了几丝凌乱的秀发,嘤嘤哼哼地像猫儿吟春。光线很暗,但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面颊润了潮色,该有多么红。
几日前,蓦然坠进彼此视线时看过她一眼。
天光烁目,眉眼盈盈,佳人婚裳似火。
唔,楚家的女儿,是挺好看的。
顾陵越敛眸打量了她一会儿,抬手将她抱了起来,不太温柔地扔回榻上。
“呜……”楚凝溢出丝委屈的娇吟。
艳丽的喜被柔软,磕到也不疼,可被这么猛然一晃,体内那股子欲感愈发难自已了。
难受到就要崩溃,楚凝胡乱捏着被衾,细细哽咽了起来,含着哀求和绝望。
顾陵越站在榻边,伸出手,指腹探了下她颈脉。
合春散。
和今夜他酒里的如出一辙。
这药说毒不毒,欢爱一场便可解,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克制着,伤了身,是要落下再难孕育的病根。
现在用解药也来不及了。
顾陵越指尖拂过她睡穴,正要动手,这姑娘突然捉住了他的手指,哼哼唧唧地将脸颊贴过去,蹭了又蹭,好像这样就能缓减了似的。
他的动作轻轻顿住。
女儿家的唇润润的,又温又软,呵出的气炎热滚烫,全都喷在了他指尖,连带着往他心里头似有若无钻了那么一下。
“哥哥……”
她虚阖的双眸似是泛了点水光,朦朦胧胧间,潜意识里都是最护她的大哥哥。
“救……救我……”楚凝本能地央求着,声音支离破碎。
那一瞬,顾陵越犹豫了。
原本是想将她弄晕,省心。至于生孕什么的,他管不着,没那多余的善心。
但眼下她这般可怜,他便想到了那日,这姑娘一双生来含情的杏眸忽漾惊慌,望过来的眼神,倒也动人。
顾陵越从不自诩君子,他比那群人好不到哪儿去,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哑甜地呜哼着,是有那么些招人怜惜的。
“现在倒是要孤救你了?”
盼他不能活的时候还那般心狠。
顾陵越没想她回答,坐到榻边,任她软软地攥着自己的手,不冷不热地对她说:“合春散不烈,自己纾解两回就不难受了。”
药效就要到了极致,楚凝又怎么听得进去呢。
他体温寒凉,她当时又似在灼烧,颤着软绵绵的调只知道往他身边窝。楚凝又自顾自地抱住了他,脸搁在他侧腰处,可再多的,她压根不懂。
顾陵越垂眼睨着这黏人的姑娘,微皱了下眉。
他对女人一向没什么耐心,抽出手指,敲了敲她额:“用手,不会?”
楚凝咬住唇,理智早就荡然无存了,不晓得他在讲什么,甚至不晓得他是谁,只知道,鼻尖除了酒香,还浮盈着那人身上冷冷淡淡的雪松味道。
心被渴望据满,她鬼使神差地又攥上了他的手指。
顾陵越静坐片刻,可有可无地嗤笑了自己一声。
他也是酒劲上了头,跟个迷糊鬼较什么劲。
也罢,既然要还齐先生的恩情,还到底就是。
顾陵越默默吸了口气,不紧不慢站起身,走到面盆旁,将挂在架上的帕子浸湿,拧了拧。
回到榻边,顾陵越捏住她四处摸索的手,一根根擦净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