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枕云楼

昨日,燕家把那个外室接进门了!

首富家嫡子的喜事,本应敲锣打鼓操办得满城皆知,却因为那个被藏在外面的姑娘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仅仅打发一顶小轿,从后门接了进去。

燕家家主燕百万是奴籍出身,摸爬滚打半辈子成了大端朝的首富,向来对一些虚头巴脑儿的礼数不上心。

但燕家大夫人宋氏却是前御史中丞的嫡女,将这些面子上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对外硬称这个姑娘的祖上和宋家沾亲带故,以贵妾的身份将她接进燕家大宅。

听燕家的下人说,这位贵妾从后门被抬进去的时候,他们大夫人的脸都绿了。

奉都,金麟街。

絮柳春归,最是多雨,街道司洒水后的石板路上依旧落英浅浅,马过蹄留香。

“燕家大少爷一表人才,虽是出身商贾人家,但品行放在世家公子里,也是拔尖儿的,怎么就偏偏学他爹在外面养起了女人呢?”

“所以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那个二娘,不就是被他老爹在外面搞大了肚子,孩子落地后才灰溜溜带回去的吗,要我看燕大少的这个妾啊,八成也是有了。”

一旁煎鱼摊子的小贩闻声,凑到几个男人身边,小声说道:“我也是一早儿听燕家的丫鬟说啊,她们新进门的妾是吃人心的狐狸精变的,不仅长的狐媚,那床笫驭人的功夫更是了不得,不然怎么能把大少爷迷得晕头转向,连礼数都不顾了。”

“这才辰时刚过就在背后嚼人舌根,难怪你的生意不如旁边粉羹铺子的旺,以往只见过长舌妇,今儿这长舌男倒是也让我碰上了,还真是稀罕事儿。”

小贩回头瞧一眼说话的丫鬟,本想骂她一句多管闲事,还没开口就瞥见了停在她身后的那辆驴车。

车舆四面涂满了金粉,舆顶外侧的四角各挂着一枚金铃铛,叮叮当当的,窗轮外都密密麻麻的镶嵌着宝石翡翠,就连那拉车的驴子都带着嵌了红宝石的金抹额,无比奢华。

右侧车舆上挂着一枚玉牌,上面镂空刻着一个醒目的‘燕’字。

小贩的目光重新落在丫鬟身上,这才注意到她左半边脸上狰狞的疤痕,吓得立马在身上擦了两下手。

“小的不知是四姑娘来了,方才的污言碎语脏了姑娘的耳朵,小的这就掌嘴。”

丫鬟咳一声,梗起脖子道:“我们四姑娘是何等人物,你也配污她的耳朵?”说完便将手中的红色布包递到他的面前,“四姑娘说了,燕宅有喜,这些是打赏你们的,让大家也跟着讨个好彩头。”

丫鬟说完,就将红布包塞进小贩的手中,转身踏上驴车离开。

“金、金豆子!居然是金豆子!”几个路人看着红布里的一小捧金豆子,推了推丢魂儿似的小贩,“那车里是谁啊?”

“金驴车,丑丫鬟,还能有谁?”小贩捂紧红布包,“燕家活菩萨,我们奉都的小神童,四姑娘呗。”

驴车里坐着的女子齐眉的碎刘海,圆溜溜的双螺髻下,一边绑着两个小铃铛随着马车响得清脆,铃铛下系着的黄色绸带混在几根小辫子里,垂至胸前。

酪黄色榴花对襟褙子,里面搭着金丝勾边儿的玉色抹胸,琵琶色花边百褶裙摇曳至脚踝。

缩在车舆的一角,宛如秋天刚结下的甜果子。

她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圆杏眼,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账本。

“姑娘何必搭理那些泼皮,他们又不会领我们的好,要我说就应该送他们去挨板子。”

听到丫鬟银杏的抱怨,燕知许放下手里的金算盘,合上账本。

“阿兄是清风朗月之人,不容诋毁,这等口舌上的小事我散些钱财便是。”

“姑娘心里何为大事,何为小事?”

知许晃一晃手中的金算盘,看着银杏眼中微光连连的说道:“花钱能解决的事自然都是小事。”

银杏撇嘴:“外面都唤你小神童,姑娘就是个蠢的,昨儿大院翠微苑那女人一进门,二院三院的都跑去凑热闹,怎么就不准我们去,今儿你还巴巴儿的出门来取那女人的金镯子,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燕家谁不知道,四姑娘的性子是最好的,乖巧听话,有求必应,就连最下等的奴婢有事相求,她都会出手帮忙。

银杏瞧着知许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添油加醋道:“就是因为姑娘你性子软,所以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金宝宝那个老不死的,存心就是和我们四院作对,就是和姑娘你作对,昨儿把我们拦在院外时的嘴脸,就差撒盐说晦气了!”

“银杏你又胡说,金嬷嬷只是循规蹈矩,我是庶出的女儿,有些场合是不应该,还有……”知许挺直身子,把银杏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拍打一下她的手背,“别一口一个那女人,她是我的嫂嫂,你该称呼她少夫人。”

“姑娘是真傻了,她又不是妻!大夫人说她是贵妾,可别人家的贵妾都是和正妻一起过门的同宗妹妹,她算哪门子的贵妾,就是个乡下来的见不得人的外室。”

知许听罢不高兴的甩开她的手。

“阿兄喜欢她,我便喜欢她,她就是我的长嫂。”

家中长兄待她最好,在知许心里长兄就是世间最好的儿郎,长兄喜欢的人,自然就是最好的。

金驴车缓缓停下,知许将先前包好的金豆子还有几十贯钱放在篮子里,递到银杏手中。

“从万宝楼到玉龙台,凡属我燕家的商铺,无论哪个院儿的,通通打赏。”

知许刚下车,万宝楼的掌柜就一路小跑的迎上来。

“小的一听这外面的铃铛声就知道,一定是四姑娘来了。”

知许笑盈盈的歪头看他,发髻上的铃铛叮当响着,“冯掌柜,我要的金镯子可做好了?”

“四姑娘交代的,小的自然是尽心尽力。”冯掌柜将手里的玉牌递给知许,“三楼的翡翠阁早已备下,还准备了四姑娘您最爱的牛乳桂花糕,姑娘在楼上舒服的歇着,小的取来金镯子亲自给姑娘送上去。”

虽然阿兄这喜事来得突然,但奉都城里受过知许恩惠的人不少,想要快速备好最上乘的贺礼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名分上终究是大院的妾室,二院三院的小娘们大大的缩减了贺礼开支,知许比照着她们送的,自知不能高调得越过她们,也不能寒酸得丢了四院的脸面,再三考量后觉得暂且送给嫂嫂一枚上等的金镯子最为妥当,剩下的待以后再慢慢补给他们。

知许刚走到第三层,便同一小厮撞个正着,只听“啪”的一声,小厮手里的玉茶壶掉在了地上。

“是奴才不好,是奴才眼瞎冲撞了贵人,求贵人饶奴才一命。”

小厮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扯着嗓子求饶,知许低头定睛一看,轻声试探道:“八角?”

这不是孟家三公子身边的八角吗?

听到知许的声音,八角抬头望着身前戴着面纱的小姑娘,惊喜的喊道:“少夫人!”

知许紧张的侧过身,将脸上的面纱系得更严实些,“八角你又乱说。”

“对对对,是奴才说错话了,少夫人还没和我家少爷成婚,现在还是应该叫你四姑娘才对。”八角憨笑着挠头,从地上站起来。

燕家四姑娘和孟家三公子是娃娃亲,如今孟三公子已成谦谦君子,就等着四姑娘及笄,共结两姓之好。

知许目光探向两侧紧闭的厢房,“三公子也在?”

她虽然和孟三公子从小定有婚约,但还未成礼,若是在外面人多的地方碰见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银杏不在自己的身边,他们二人私下见面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给燕家丢脸。

“在,我家公子就在里面第......”八角的话刚说一半,眼睛咕溜溜一转,“奴才还要去换一壶新茶,四姑娘放心,奴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说罢,八角便脚下生风般跑下楼去。

知许低头看着手里玉牌,指尖摩挲着上面刻着的翡翠阁三个字。

孤男寡女,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她轻着脚步快速走到翡翠阁门前,刚准备推开房门,隔壁房间里就传出说话声。

“三郎,再亲亲我吧。”

听着房间里的暧昧声,知许快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埋下头,光天化日,这种男女苟且之事怎么就被她撞上了。

这俩人好不知羞,屋子里的动静大得很,听得知许面红耳赤的,什么牛乳桂花糕也不想吃了,只想取完镯子赶快离开。

她刚转身,房间里面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这是白绫,这是鹤顶红。”

女子声音娇滴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暧昧后的颤音,知许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珠儿,我们只能如此吗?”

房里的男子一开口,知许脚下一顿,愣在原地。

这声音是……

孟三公子,孟行殊!

那女子口中的三郎,居然是孟行殊!

“三郎若是不愿随我,我一个人死就是了。”女子哭了两声,哽咽道,“三郎有婚约不能娶我,而我早已心系三郎非君不嫁,除了一死还能如何,是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知许妹妹……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我真心相爱,何错之有?错的是这桩亲事,本就是长辈们一意孤行,我对燕知许从未有过半点心思,我孟行殊此生若娶的人不是你,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孟行殊沉默一会后,声音低沉道,“是白绫,还是鹤顶红,你来选,我陪你。”

听到孟三公子的话,知许透过门缝往房间里看着,那女子背对着自己,知许瞧不见她的模样,却能清楚的看到桌子上的两条白绫,还有那瓶鹤顶红。

孟三公子是要和这个女子……殉情?

可她是谁?她怎会在孟三公子面前唤自己妹妹?

珠儿......珠儿......

知许敛眸,嘴里轻念着这两个字,想着那女子的背影,扶在房门上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这杯酒,就当做我们的合衾酒吧。”女子将掺着鹤顶红的酒倒进两个杯子中,一杯放在孟行殊的面前,一杯举在手里,“能死在三郎的怀里,已无憾。”

孟行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决绝的捏起掺了鹤顶红的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边。

唇角刚刚碰到酒杯时,便听“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酒杯就被打翻在地。

孟行殊惊恐的起身,注视着面前遮着面纱的小姑娘。

“......四姑娘,你怎会在这里?”孟行殊神色一慌,单手扶着桌边支撑着自己,“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知许没有理会孟行殊,只是死死的抓着那女子拿着酒杯的手腕,低头望着她。

她一袭碧落色衣裙,清秀淡雅娇弱无骨,被突然闯进来的知许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见犹怜的模样。

知许看着她娥眉微蹙,缓缓抬起眼眸望着自己,梨花带雨。

果真是她。

四目相对良久,知许才开口轻声唤了一句:“......怀珠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开新文啦~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双向成长的故事。

预收文《独占姝色》、《咬金枝》在专栏,《姝色》文案如下,喜欢的小可爱望多多支持和收藏呦!

【心机软美人X绝世风流郎】

一句话介绍:大赦天下后,我和皇叔私奔(被贬)了!

1、沈京姝是皇家的家丑,一个假公主。

却因为一双桃花媚眼,容色姝绝,成了暴君皇兄的金丝雀,乖顺时宠在怀里,反骨时关在地笼。

沈京姝宁死不屈于皇兄,于是在阴森的地牢里,拉住了醉眼迷离的尉迟斐。

沈京姝:“皇叔,可以带我走吗?”

尉迟斐:“带你走,你如何报答我?”

沈京姝咬唇,颤音道:“我,我会吹玉箫的。”

尉迟斐盯着她微张漂亮的小嘴,抬手擦掉喷出来的鼻血。

后来,尉迟斐身边总有难听的箫声,怪音怪调,不堪入耳。

尉迟斐却手把美酒,满目风流,刮了一下小美人的鼻梁。

尉迟斐:“姝儿乖,再吹一曲情郎调。”

2、尉迟斐是禮朝最臭名远扬的王爷,沾花惹草、无恶不作。

因酒后误事(美艳撩人),放走(偷走)了皇上的心肝宝贝令仪公主,被贬至流放地恶人峰,去教化全天下最穷凶极恶的“恶人们”。

美人在怀,美酒在侧,尉迟斐本以为可以做潇洒风流的山大王,不曾想……

小厮:“禀王爷,有人瞧见沈姑娘手持弯弓,射死三只大雕。”

尉迟斐:“胡说,姝儿弱柳扶风,走几步就会喘。”

小厮:“禀王爷,恶人峰的人把沈姑娘抛上天,呼喊她山大王!”

尉迟斐:“?你听错了,应该是山大王夫人才对。”

小厮:“禀王爷,沈姑娘带着恶人峰的人,谋反了!”

尉迟斐:……

尉迟斐手握匕首,偷偷抵在沈京姝的后腰,眼底多情似水。

尉迟斐:“我的令仪啊,你究竟有几幅面孔?”

沈京姝勾着他的脖颈,嘴边咬着偷偷下了毒的酒杯,媚眼如丝。

沈京姝:“自然是,斐郎喜欢的面孔,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