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连续十天收到短信以后,容玉终于直接按下了通话,电话响了两声,玄襄很快接起来。他这边的背景音嘈杂,似乎到处都是警笛声。
容玉嘴角带笑,可惜他看不见;“我收到你的垃圾短信已经很多天了。”
玄襄似乎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些嘈杂声响都小了许多:“我想了好几天……虽然出尔反尔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觉得,如果人生也也能像演戏一样,拍得不好,随时可以重拍——”
容玉点了下头,忽然又想到他看不见,便简短地问:“何时?”
“我想,我还是——嗯?什么?”他似乎失语了片刻,隔了一会儿,方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就是现在,这一秒开始。”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正在叫玄襄的名字。
容玉道:“好,那就重新NG一次。你现在很忙?”
“稍微有点,人手不太够。”
“那你忙吧,”容玉顿了顿,“等你空闲下来……再见。”
玄襄静了静,道:“好,回头见。”
容玉走过传达室,此刻天气依旧很热,秋老虎十分凶猛。老伯打着小电扇,还是出了一身汗,看到她便问:“上次说过的有个不错的男人……”
容玉停下脚步,有礼地回答:“谢谢,只是我已经不是单身了。”
“哦,那真可惜。”大伯摇摇头。
容玉刚进这学校,作为化学系少有几个女生之一,偏偏又生了一张美好的脸蛋,几乎轰动全系。可是一年下来,还憋着气死命追求她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很冷淡,对学科却又十分狂热,常年占据绩点榜首,被人在背后说是个奇怪的人。
其实她一点都不怪异,她的爱好就是寻常女生该有的爱好。
容玉看着手中有了些磨损的包,喃喃自语道:“是应该换一个新的了。”
在校外做完讲座,容玉开车回家,一路上红灯无数,明明还未到晚高峰的时段,每条道路的拥挤程度却堪比密封罐头里的沙丁鱼。
终于,她拐进归家的那条小路。夏天已经过去,街道两边都是梧桐树,黄了的树叶落在地面上,静谧悠闲。
原来夏天已经过去。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出神,她原本以为过不了今年的夏天,谁知道,现在连初冬都已在跃跃欲试,近在眼前。
她进了地下车库,又刷卡进电梯,很快到达楼层。
开了房门的时候,她看了看贴在门框上的透明胶带,看痕迹,似乎已经脱开过一次。她经过那一个惊险的夏天,不知怎么养成了出门都会在门框上贴胶带做记号的习惯。大概也是强迫症的一种。
她拿出手机,拨好了报警号码,然后把大门开到最大,站在玄关处,以便随时逃跑。
只听浴室里似乎有些动静,很快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裸裎着上身,只包裹着一块浴巾。
手机从她的手中滑回了包里,容玉听见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住的高层公寓物业保安系统良好,进出门都要刷卡和密码。不过,这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容玉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玄襄靠在门边,朝她微笑,未擦干的发梢有水珠滑下锁骨,滑过胸膛,最后隐没在浴巾中:“第二问题,我利用一点职务之便,查了下你的信息。”
容玉深呼吸了一下:“很好,那第一个问题呢?”
“我在对面街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然后对门口保安说我是来送花的,保安打了你楼上那位住户的可视电话,就让我进来了。”玄襄称赞道,“那位阿姨很和蔼,还要请我进屋喝茶。”
很好,容玉继续深呼吸:“那你是怎么开门进来的?我的门锁密码有八位!”
“我前面说了,我查了下你的信息,就猜想你会拿什么当密码,大概试了七八次,试到你第一篇论文发表的那期刊物的刊号就对了。”
纷至沓来的意外太多,让她简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终于,她想到了一件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那件事:“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你这是擅闯私人住宅!”
玄襄不甚在意地回答:“我前段时间出了一个案子,有两个月没回家,没交水电费,就被停水断电了。”
“水电费可以用银行卡代扣,”容玉感到自己的涵养受到了最大的挑战,而这个男人竟然还半裸着站在那里跟她东拉西扯——不对,他还私自动用她的浴室,没有过问过她同意不同意,“这样你就不用每个月都去付钱!”
她刚说完,便听见外面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想来是同层的住户下班回来。她现在敞开着大门,经过的邻居看到她和这么个半裸的男人对峙,不知会作何感想。她上前一步,飞快地关上了门,门锁发出自动落锁的咔擦声。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客厅的落地窗采光正好,窗帘全开,不知道对面小区的高层楼里有没有喜欢用望远镜看对面的变态。她脱下单鞋,连拖鞋都没穿,就急冲几步,一把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她抓着窗帘,还算冷静地回头:“你去把衣服穿上。”
玄襄却已经站在她身后,将她拥在怀中,低声道:“为什么要穿?反正还是要脱的。”
容玉还未说话,便被他低头在锁骨上咬了一口。她沉默半晌,知道大势已去:“不要留下明显的痕迹。”
玄襄托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她的脸庞。他微微一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向来都很听你的话。”说话间,伸手握住她的裙摆,低下身去,从她的小腿轻柔地抚摸上去,然后抽出了她系在半裙中的衬衫下摆,一颗一颗地解开上面的扣子。
容玉隔着窗帘,背靠着落地窗,她眼睁睁地见着玄襄颇有耐性地解开倒数第二颗扣子,忽然用力一拉,最上端的那颗扣子崩开,摔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她不由皱起眉道:“你——”
玄襄亲吻着她的唇,气息轻忽,喃喃道:“你这件内衣,选得甚得我意。”
容玉不知道自己的脑血管是不是快要爆了,冷冷道:“总之,这不是为你选的。”
“哦?那我们品味很相近,果然应该在一起。”他是医科出身,解剖过躯体无数,对身体的每个结构都无比熟悉,自然也无比冷感——试想,看过这么多的形态各异的身体,便如家常便饭,怎么可能还会产生任何遐想?
他摸索亲吻着她的身体,却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也节节攀高,几乎维持不了冷静的情绪。容玉闭上眼,细长的睫毛随着克制的呼吸微微颤抖,这样一张无暇的面孔上,出现了些许不淡然,正是他想要的。
打碎她的防备,让她露出别人看不到的表情——这种奇怪的占有欲依然无法磨灭。
玄襄贴紧了她的身体,两人鼻尖擦着鼻尖,像是恨不得长到一起去:“容玉,你之前用美人计引诱我的时候可没这样害羞。”
容玉果然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清亮而轮廓优美的眸子,好似倒映了漫天星辰,让她想起沙漠里的极光,辽远而美丽:“原来你喜欢我主动?啊,你轻点……”她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到他进入到自己的身体内,钝痛过后,依然是钝钝的像打桩一样的感觉。
玄襄并没有太大动作,只是缓缓地厮磨,低下头来和她交换了一个深吻。
忽然,他感觉容玉颤抖了一下,将他绞得更紧。他轻轻一笑:“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找不到了……”他接二连三厮磨着那个地方,容玉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气息急促。玄襄轻轻将她放在地毯上,又俯身覆盖上去,依然不紧不慢地动作着。容玉忍不住破碎地呻【和谐】吟出来,又不甘心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含住他的耳垂:“你……倒是很冷静……嗯……”
玄襄笑了笑:“我是法医么,这个也算是我的领域。”
其实他也已到了理智崩溃的边缘,只是表面还可以维持住风轻云淡。他缓缓退了出去,容玉皱了皱眉,全身像是化了般无力,复又朝他笑得娇媚:“就这样了?”
玄襄摸了摸她的长发:“你说呢?”话音刚落,猛地冲撞进来,容玉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玄襄扶住她的腰,全然退出又再次猛烈地进入,几番冲刺,忽然觉得容玉抱紧了他的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要将他一起拖进春潮之中。
他顿了顿,把怀中人翻了个身,又毫不留情地再次进入。容玉报复性地收紧身体,将他包容得更加紧致。他的喘息几乎已不成调,声音低哑,在她耳边轻声道;“放松一点,乖……”
容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想得倒好,可惜我偏不……嗯,都说轻点了……”
玄襄见她使坏,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于崩断,抓住她的腰,不留余力地贯穿,最后进入到最深,紧紧地抱住她。
“玄襄……你饿不饿?”隔了一会儿,容玉问。
“很饿,估计还可以再来两次。”
容玉警告地看着他:“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玄襄只是笑了一下。
容玉窝在他的怀中,语气慵懒:“你刚才说,最近的一个案子,两个月都不能回家,那你现在来我这里,会耽误正事吗?”
“我请了病假,就算再不人道,也不忍心这时候再让我回去加班吧?”
“病假?”
“阑尾炎这个理由不错。”
容玉用一种看到了白痴的眼神看他:“阑尾只有一条,你现在用了,以后怎么办?”
“……容玉,你可不可以不要煞风景?”
“抱歉,我就是这样。”她看了他一眼,“有意见你可以不惦记我。”
“那可不行,”玄襄顿了顿,虚指着自己的左胸,“我心里有你入驻,就怎么都忘不掉了。”他原本以为这份感情,只会存在于那个灼热的危机四伏的夏季,可是现在已是秋末,抬眼便可以看见来年春天。
容玉朝他微笑:“你真的学过医科?还是医学博士?”
玄襄愣了一下。
“如果你指的地方是心脏,那么你的左肺被挤到哪里去了?”
玄襄简直挫败,向右稍作偏移,把手实实在在地按在心脏的位置:“都说了这个时候不要这么认真。”
正话说间,一阵手机铃声从容玉的包里传来。容玉伸出手,把包拖到身边,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李彦卿的名字。她立刻接起来:“师兄?”
李彦卿在专业性的医院接受了三个多月的治疗,已经出院,马上就回校续职。
只听他在电话那头语气轻松愉快:“容玉,我明天就回校办手续,到时请你吃饭,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
容玉笑了:“那是应该的,根本不用客气。”
同窗同导师近六年,这点交情总是在的。李彦卿又道:“这一次我真的对你另眼相看,原来我只以为你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容玉对这种评价早已见怪不怪,总之她逃不过怪人和花瓶这两个评价,对此她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她正要开口,忽觉肩上一痛,回头看去,无声地问道:“你做什么?”
玄襄看着她,嘴角噙着有点阴狠的笑,也无声地回答她:“我们现在都还是这样,你就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容玉这才了然,他们还维持适才亲密的姿态,她撑着地毯,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体中退出。谁知才刚动了一下,就被玄襄按住腰,直接进入到最深。他凑近手机,语带沙哑,有点难耐地喘息:“容玉,我忍不住……”
容玉惊得脸色发白,立刻把手机按掉。她头疼不已,他这句话,李彦卿听见必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是明天他们就要在学校里碰面,这让她都觉得有点无法面对他了。
容玉一口咬在他的肩上,留下一个深刻的齿痕:“你等着。”
玄襄深深地看着她:“好,我就等着。现在,再来一次……”
容玉打开冰箱,这才想起这周的储备都没有采购好,她本来是计划今日先回家,再出门去超市买食物,现在这计划都被打乱了。她打开冷藏区,幸好还有速冻的云吞面和匹萨,热一热就能吃。
她有预感,自己那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将会被彻底打破。
只要想起这点,她就没法摆出好脸色。
她把云吞面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去拿微波炉里的匹萨。
玄襄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桌边,看着她苗条美好的背影。她把长发头都盘上去,露出姣好的细白的颈。
容玉板着脸:“你既然要当我的人,就要听话。”
玄襄忍不住笑意:“嗯,我一直都很听话的。”
容玉终于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松懈了下来。
玄襄又道:“我们怎么说也正在热恋期,按理说,丘脑分泌的多巴胺会产生一种难舍难分的甜蜜感,难道你的爱情生理基础不是多巴胺,而是乙酰胆碱?”
“乙酰胆碱?”容玉想了一下,回答,“我觉得这个结论正确的可能性非常大。”
填饱肚子,容玉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玄襄坐在她身边,看她打字。她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仿佛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变化。
她做完最后一张PPT,方才转过头看着他:“刚才的饭钱……”
“嗯?还要付钱?”
“你去饭店吃饭可以不用付钱?”
玄襄笑道:“这里是饭店么?”
“那你就把这里当酒店。”她盘算着,反正她也打算买个新包,还要把刚才弄脏的地毯给换了,她可不敢拿这样的地毯去清洗,这笔额外的开销一定要转嫁到玄襄身上。
她才刚说完,便见他转身回来,把钱夹打开放在桌上,把四张卡放在她面前:“这两张是我的工资和奖金卡,还有两张是信用卡,我自己保留了一张信用卡,刷卡信息是回复到你的手机。”
容玉看着他。
“还有房产三证和户口本,在行李箱里,房子是在B市,你要是觉得没必要,可以把它卖掉。我已经申请了调令,把工作转到这里来,不知何时会批下来。”
容玉不动声色:“没必要,你把房子留着吧,B市的升值空间比这里大多了。”
玄襄神色正经地点点头。
他们都没有笑,也没有故意东拉西扯。
对视片刻,容玉终于先露出了细微的笑意来:“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是什么梦?”
“很难描述的情节,好像舞台剧,一幕一幕地进行下去。”也许是过去的记忆,和玄襄,而非此生,“平行宇宙的理论,可以有无数重的空间,就像梦境。”
那一重重的梦境,无边无际,不断下陷,没有终结,犹如冥宫般无尽。
她愿沉睡于现实而不醒。
因为梦中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