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像是有点腼腆:“我叫林未央。”言罢,朝着自己的同伴摇了摇头。只见那个容貌俊美的男人将手上的一个信封抛在桌上:“我也是投资人之一,我收到了这封信,就赶来这里。”
琏钰飞快地拿起这封信,先交给了自己的舅舅重舜。他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眼,颔首道:“这的确是风教授的笔迹。”
他看完以后,并没有还给对方,而是沿着顺时针的方向传阅。待传到容玉手中,她看见那信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见信如晤,已经成功,速来。”这个简洁明快的语气倒是挺像风教授的,可是字迹……她沉吟片刻,她对自己的导师的看法一直都是她是一位铁腕的都市女性,科研研究者,虽然字迹十分相像,但是笔画总觉得偏于柔软。她翻过信封,只见上面清晰地盖着发信地和收信邮局的邮戳,信封上的收信人是玄襄。
如果这封信是别人模仿风教授所写,那么她收到的邮件会不会也是那个新信的人所发?
容玉知道不好看得太久,就将信顺时针传给计都,简单地开口:“就笔迹和写信口吻来看,应该是风教授没错。”
坐在桌尾的玄襄忽然看过来,和她对视了一下。
他这一眼意味陈杂,那种眼神,忽然让她想起低温烫伤或者冻伤,又或者是燃烧的尽头。她确信自己先前便不曾见过他,更逞论认识,自然他也不会。
“好了,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相近的原因来到这里,我们也不该互相猜忌,也许这个时候,正有人在暗地里看着我们。”重舜拿起筷子,“先吃饭吧。”
这句话之后,便是沉闷的沉默,大家一言不发地开始吃晚饭。食物做得简单,自然不会有多美味,可是此时此刻,在这种有些恶劣的自然环境中,能够饱腹就足够了。这是所有人一致的想法。
忽然,一段钢琴曲从会客厅的墙边的音响设备中响起。
容玉一震,轻声喃呢道:“肖邦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她想起那本摆在书报架上的肖邦传,这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为的安排,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琏钰听见她的低语,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计都一字一缓道:“那边的书报架上有一本肖邦传,如果你看过,就应该知道,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是葬礼进行曲。”
元丹站起身,给手下打了手势,他从后腰拔出小口径的沙漠之鹰来,循着声音在房间内搜索着,忽然一脚踹在了墙壁上,一扇隐形的小门被踹开。
他举着沙漠之鹰站在门口,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老式唱片机正在缓缓旋转着上面的黑胶唱片。
第一日就算这样过去了。
一到睡觉的点上,所有人都似有默契般陆续上了楼梯,打开自己的房间的房门,关上门后,还能听见锁门的声音。
他们被聚集在一起,可是除了自己人以外,谁都不信任谁。即便如此,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按兵不动。
容玉走在最后面,在经过玄襄房门口停住了。
玄襄拧开门把手,看着她,示意她有话快说。
容玉犹豫片刻,问了一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可以到你房间里去坐一下么?”
玄襄道:“美人计对我没用。”话虽如此,他还是让开了路。容玉走了两步,在门口站定,玄襄也跟着走进去,并没有把门随手关上。
他换了屋里的拖鞋,还低下身去沙发上拿要换洗的衣服,露出T恤下面那一段白皙的腰上的皮肤。容玉站在那里,腹诽他,才小半天就要洗两次澡,他的人生定有很多时间要在浴室里度过。
玄襄旁若无人地拿好衣服,转过身来看见她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方才皱了皱眉:“你不是有事要说?”
“那封信,我想再看一次。”因为会客厅里人多眼杂,她也不能看太多时间,难免有人会有其他想法。玄襄默不作声地把那封信扔在靠墙的书桌上。容玉也沉默着再次拆开那封信,看了一会儿,又低下身摸出书桌下面的凳子,坐下来看。
她又仔仔细细地了一遍,写信的纸是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那种,不可能会有什么特殊记号,信的内容很简短,就是跳着字看,也不会连成一句暗语。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照里面拍照留存下来的风教授的手写内容,她把照片调到跟信上的字体大小一致,然后把手机屏幕调到最亮,把纸覆在屏幕上对照着看。
玄襄原本撑着椅背看她对比,隔了一会儿,又在床边坐下,等得无聊了,便架起腿来,还有一回碰到了她的膝。
如果有旁人见到,定会以为里面的人神形俱佳,演出了一场惟妙惟肖的默剧。
隔了好一会儿,容玉放下信和手机。
“如何?”他不动声色地开口。
容玉想了想:“我把手机上的手写字迹和这封信上的对比过了,可以说是完全一致。”虽然没有专业的检测工具,但是从每一个笔画的重合度来看,可以说是百分之一百。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容玉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清亮而优美,好似倒映了满天星辰:“这是仿冒的。”
玄襄闻言,倒是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为什么?”
“每一次写字,怎么可能做到所有的笔画和大小都完全一致?”
玄襄沉吟片刻,微微向前倾过身子,盯着她的眼睛,像要看穿她的心思:“其实你在之前就有所怀疑,但你还是说这是风教授亲笔所写,这是何解?”
容玉却笑了一下:“当时我是真的觉得这就是风教授的亲笔字,信不信由你。”她放下信封,站起身来:“时间不早,我回自己房间了。”
她走到门口,忽见对方抬手按住她身边的门楣,阻挡了她要走的路。容玉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头去。玄襄微微笑道:“晚上……不太安全,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顺便,记得锁门。”
容玉一惊,随即又恢复原来的神情,扳回一城:“我怎么觉得你从一开始就看出这封亲笔信其实是别人仿冒的?”
玄襄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是么。那么容小姐,晚安。”
容玉回到自己房间,拉上门锁和插销,洗去一身尘土和疲惫,坐在桌边利用时断时续的手机网络查找资料。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凌晨。容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准备洗个脸去睡觉。
她刚要走进浴室,忽听从底下传来了“当——”的一声老式钟鸣声,像是启幕一般,在这个充满了危机的别墅中听起来格外的渗人。她站在门口,等了等,钟鸣声停止,只见一阵沙沙的动静靠近,像是人走在地毯上的声音。
容玉本不信鬼神乱力,想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便站在房门前,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可是看出去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以为是猫眼的外层被刮花了,导致看出去不清晰。隔了片刻,只听门上发出了笃笃的敲门声,她靠着门,没有动。忽然,门上似乎被重物沉重地撞击一下,她一个激灵,忙用身体抵住门,防止门锁和插销会在这撞击中震开。
那撞击一下接着一下,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撞击的力道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有一个影子从门前飘开,往前漂浮着,同样的撞击声再次从前方传来。
容玉缓过一口气,把靠墙的书桌推了过来,抵住房门。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门上的猫眼现在既然可以看见了,那就说明之前并没有被刮花。她看出去那白乎乎的一片很有可能是眼白!那个时候,她透过猫眼往外看,而门外的那个“人”也正透过猫眼往她的房里看。
不知不觉,冷汗顺着颈往下淌。
容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她发觉自己的神经超乎寻常的强韧,碰到了这样的情况,最后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梳洗完毕,她下了楼,发觉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会客厅里。
她一下楼,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琏钰朝她举了举手上盛牛奶的杯子:“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像是看了一场全真模拟的恐怖片。
容玉坐在琏钰身边,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其实不太好,我昨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琏钰看着她:“哦?是什么?”
容玉做出害怕的表情:“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真的没有。”琏钰摇摇头,又问,“你是听到了什么?”
琏钰的表情真挚,像是真不知情,若非她不是那种意志不坚定、容易被对方三言两语迷惑的人,还真的会相信昨夜那惊魂一场是她自己无端臆想出来,进而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容玉语气轻柔:“我听到,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叫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到一个房间,就停下来叫几声,然后又继续往前。”
她这样一说,连带着元丹手下的两个伙计都脸色大变,呵斥道:“你神经病了!哪有此事,明明就是——”元丹适时接过话头,笑得露出白牙,好像狼一样:“美人儿总是比较脆弱,初到陌生的地方,需要别人安慰。”
容玉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倒是琏钰看上去有些焦躁起来,低声问胡满:“昨日大庄去帮助那个司机,怎么还没回来?”
胡满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大概半路上又看见什么自驾游的单身女乘客需要帮忙,就过去了。您也知道他的。咱兄弟俩,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好女色。”
原本一言不发的无命忽然开口:“我昨晚饿了,下来去厨房找吃的,正好看到他回来。”
一个说是刚刚大学毕业来自助游的大男孩,半夜碰到不知是人是鬼来撞门的事后,还敢出门找东西吃,不是胆太肥,就是脑子有问题。容玉拿起桌上的牛奶和三明治吃了几口,料想他们几派势力互相监督,也不会有人敢在食物里下药。
琏钰困惑地看着无命,似乎有点猜不透他的企图:“你见到了大庄?”
无命点点头:“我确定。”
重舜站起身:“既然如此,看来我们有必要把整个别墅搜索一遍,万一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也可以把此人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