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汤逐渐变白, 周衡盛了一些在小瘸子的碗中,放了一会差不多凉了才放到它的面前。
肉味飘来,小瘸子鼻子动了动, 一双原本还冒着水光的眼神似乎亮了亮,似乎忍着疼也颠颠巍巍的站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碗中的肉汤。
顿时吃得格外的欢快。
看它这没出息的模样, 齐绣婉也就心宽了。
砂锅中剩下的,周衡全部倒到了一个碗中, 足有七分满。
肉汤就那么一小锅, 两人一狗一块分,肯定没有多少。且也估计小哑巴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所以周衡也就没打算喝肉汤, 就打算将就的吃两块干硬的馍喝两口凉水就行。
齐绣婉似乎猜到了他的作法,微微蹙眉。在他把肉汤递过来的时候,她没接。
那能她吃好的, 他将就?
“一起喝。”撇嘴,
周衡看了一眼她,思索了一下后, 端起肉汤喝了一大口。
肉汤入喉,身体确实暖和了许多。
意思的喝了两口,再而把只剩下的半碗给她。
从他的怀中起了身子, 伸出双手夹住了有些烫的汤碗,随即仰起头羞赧的望向周衡。
周衡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就见她不仅脸颊红了, 就是两旁的耳根都红透了,格外的害羞。
也不知道这色胆向来大的小哑巴害羞什么劲,但下一瞬, 周衡明白了。只见她低下头,张开了那有些白的嘴唇,接着朝着他刚喝汤的那碗沿位置含了下来……喝汤。
周衡:……
从来不知道何为调戏,但就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貌似遭调戏了。
目光移至她微张的嘴唇上,许是喝了热气的汤,唇色恢复了几分粉色。吹了几口热气,再小口小口的喝着碗中的肉汤,倒也斯文可爱。
周衡也不知是那两口汤后劲过大,还是被调戏后心跳快了些,所以以至于现在浑身有些发热,索性直接灌了一大口凉水去去热气。
随便应付了两块干硬的馍,再添了些干柴后,那小哑巴也已经喝完汤了,把碗放到了一旁,自动的依偎到了他的怀中。
她倒是真的自觉。。
低眸看了她舒服的神情,心情也还不坏。
约莫是吃饱喝足,又靠在自己喜欢的人怀中,所以哪怕是现在的环境恶劣,可她喜欢和周衡亲近,喜欢他把她圈在怀中,也喜欢沾染上他的气息,也就不觉得苦了。
由心而发的感到舒服,不一会就开始在男人的怀中打起了盹,但想要陪着周衡一块守夜,却是硬撑着,几次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猛的睁开眼睛,再用掌心拍了几下自己的脸。
她肌肤本就嫩,被自己这么没个轻重的打了几下,脸颊就红了。
等她第二次再拍的时候,周衡拉住了她的手,语气略有无奈:“睡吧。”
齐绣婉摇了摇头,然后从他的怀中出来,肩并肩。微微鼓了鼓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我不困,我陪你。”
闻言,周衡侧目看了眼她的双眼。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都快熬出血丝了。
周衡眉头一皱,长臂一伸,把她拉回了她原来待的位置。
随而没有半分商量,语气很是强硬:“躺回来,睡觉。”
齐绣婉贴着周衡的胸膛,表情微微怔愣,望着他的下巴,回味了一下他的语气。
虽然有些凶,可听着,心里却是甜丝丝。
周衡在关心她。
眼中满满的欢悦,看着他的下颚,目光再从他的喉结往上移,舔了舔唇瓣,低低的唤了一声“周衡”。
周衡划拉了一下火堆,“怎么……”话到嘴边,边低头看她,可准备出口的话一下全被她的举动给堵了回去。
瞳孔骤然一缩才反应过来,他被偷袭了。
唇上是温温软软的唇瓣,不久前平复下来的酥麻感又直直的往胸口窜了上来,蔓延至脊椎。
只是一碰,齐绣婉就面红赤耳闭上双眼,缩回了他的怀中。
装睡。
周衡许久后才低头看了眼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但还是下意识的把人给裹紧了一些。
好半晌,怀中的人才开口,很是小声地说:“你这里跳得很快。”
她的脸贴着的是他的左胸膛,自然听到了他的心跳比平时跳得要快了许多。
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缝,从上往上的看向他的表情。
表情还是那个面无表情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她还是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还是会受她影响的,想到这,心里就忍不住的雀跃。
周衡视线落在她嘴角处遮掩不住的弯度,冷硬的表情软化了两分,但随即还是冷着脸伸手盖住了她双眸。
嗓音虽清冷,但却低沉:“睡觉。”
小姑娘心情极好,别说是让她睡觉了,就是让人到庙外边站一会她都愿意。
乖巧的应了一声,“好”,然后环抱住他的腰身,在他的胸膛中蹭了蹭,寻了个最为舒适地方闭上了眼角。
这时她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忘记了可能监视着他们的黑衣人,更没有再想他们之后的路该怎么走,而是所有心思都放空了,就依在他的怀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怀中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周衡拿开了手,低下头看向在火光之下的人,没人知道他在这片刻间想了什么
许久后,抬起头看出庙外,白茫茫的一片,远处一片黑暗。
和之前告诉周虎说好的时间,是明晚。
**
大概是五更天左右,雪停了。周衡就把谁得有些迷糊的齐绣婉喊了起来赶路。
等路过周家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也就绕得远一些再到山脚下。
上了山,回到了山洞,天已经亮了。
久而没有人居住的山洞,一进去就冷得让人打颤。而所有的物什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周衡只把床收拾了一下,让小哑巴到床上坐着,然后生了个炭炉,再去起火做饭。
吃完了早饭,周衡也上了床。
棉被厚重,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现在倒也还能派上用场。
无论在镇上,还是在这山洞,齐绣婉觉得有周衡在身旁,其实在哪都一样。
周衡一天一夜没合眼,晚上还要带人离开,估摸着可能会连续多日都没法好好休息,所以吃完早饭后也就躺到了床上休整。
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醒来后又重新整理了需要带走的东西。
熬了齐绣婉要喝的汤药,装了三个竹筒,其余零碎的东西也没有准备太多。
收拾好了之后,周衡看了眼天色,沉思许久。
就算监视他们的人再厉害,那也是一个凡人,会冷会饿。昨天晚上到现在这时间,也应该差不多去觅食了。毕竟再不去,又要下雪了。
想到这,望向早已经准备好随时跟他一块走的小哑巴。
小哑巴也不知道他看她做什么,只仰头朝着他一笑。小姑娘模样本就好,以前脸上还是有些肉的,后来吃了些苦,瘦了许多,瓜子脸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就似黑色的琉璃珠子。
而这双清澈透亮的眼珠子只有他一个人,装不下其他。
周衡微怔了一下。很快就移开目光,抿唇清咳了两下才出声:“我出去一会,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山洞中,能行吗?”
之前这附近出过人命,小哑巴胆子又小,难免会胆颤心惊。
话问完后,才看回她。
只见她笑容一僵,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咬了咬唇:“那、那你早点回来。”
果然是怕的,但还是得出去。
转身拿了放在桌面上的弓箭,想了想还是转回了身像往日揉小瘸子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
周衡也揉过她的脑袋,但是也就几回,难得周衡主动亲近,平时色胆包天的小姑娘却是脸颊一红。
就,有些娇羞。
羞涩的目送周衡出了山洞。人一走,虽然门关上了,但是冷风还是窜了进来,冷得齐绣婉一哆嗦,娇羞什么的一点都没剩下。
外边的风声鬼哭狼嚎的,加上山洞较为昏暗,就真的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门外经过似的,还吹得门“咯吱”作响。
氛围恐怖得很。
身子又忍不住的一哆嗦,没忍住就弯腰把地上的小瘸子抱到了怀中,没控制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病怏怏的小瘸子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似乎想起了今天男主人不在家中危险的那一幕,立即垂死病中惊坐起,在女主人的怀中警惕的盯着门口。
怀中的动静,让小姑娘低头看向身残志坚的小瘸子,小姑娘总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条几个月大的小狗崽给比了下去。
可魑魅鬼怪,她怕的。
又想起昨晚小瘸子护着她的一幕,忽然觉得小小一颗毛球,其实也还是挺可靠的。
想到这,收紧手臂,把怀中的小瘸子抱得更加用力。
小狗崽没被踢死,差点被自家女主子给勒死了。痛苦的哼唧了两声,小姑娘才意识到自己力道重了,忙放松了力道和道歉,倒也缓和了一下自己紧绷着的情绪。
不一会周衡就回来了。
周衡在周边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周德全的尸体的地方也查看了一遍。
最后还是在洞口前方不远处发现了脚印,往山下而去的一长串脚印。
雪地上的脚印还比较清晰,应该是不久前离开的。
周衡琢磨了一下,猜测监视的人应该是去下庄子去了。以黑衣人的脚程,往返可能就只用小半个时辰。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得抓紧时间带小哑巴逃跑。
随即立马转身往山洞跑去。
**
黑衣人确实是下山去了周家庄。
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冰天雪地中待一宿或许可以,但要再继续待上一日一宿,铁打的身躯也有些扛不住。
周家庄早有了收买的人,他下去只是为了让那人到镇上的菜摊传递一个消息。
只有他们内部才知道的暗号,目的是让人来周家庄的山上换值。
从山下回来后,怕生出变故,往山洞靠近,躲在了不远处的树干后边。
往山洞那边望去,只见隐隐有昏暗温暖的黄色亮光从门地的缝隙中透出来,洒在雪地上。
黑衣人并未多疑,也转了身退远了些。
周衡那人是猎户,对周遭的环境极为敏锐,一有风吹草动很有可能会发觉,所以他不能靠太近来监视,不然他的藏身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若是让周衡以为是捕快寻来了,带着人逃跑,那还真的是麻烦。
离远了些,黑衣人攀爬上了树干上,坐到了树干上,再而拿出干硬的野菜团子啃了起来。
野菜团子入吼,又干又硬,还带着苦涩的味道,黑衣人也没嫌弃,三下两下就解决了三个。
野菜团子是他从收买的那村姑哪得来的。
或许那被收买,甘愿当线人的村姑知道黑衣人不是好人,可黑衣人也不怕她会坏事。
毕竟,那样被逼至困境的人,不可能冒险。有残废父亲,有几个幼小的弟弟妹妹要养,银子和家人的命就足以控制住涉世未深的村姑。
黑人依靠在树上,看了眼山洞的位置,冷嗤了一声。
如果不是受制于人,谁愿意在这穷乡僻壤一直盯着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
谁又愿意对一个弱女子施以毒手?
直接杀了都比欺凌来得强一些。
周衡给齐家那姑娘又是治嗓子又是治手的,黑衣人早已经让人把消息传回了禹州。
前两日,禹州回了消息,命令是加重监视,找寻机会把人彻底毒哑,彻底折了双手。
若是齐绣婉出逃,但凡走出灵山镇一步,那便不可再留。
夜逐渐深了,黑衣人小眯了一会,再睁开眼睛望向山洞的位置。
远远的望去,似乎还是看到了一丝光亮在山洞外边的雪地上。
心里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歹盯了两个多月吗,所以多少是有些清楚周衡那男人的做习惯的。不管是在山洞还是在灵山镇的小院中,入睡必然熄灯。
有一回,山洞中途亮了,倒也没有什么,可现在这烛火似乎从天没黑就亮到了现在……
黑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一睁,倏地从粗树枝上跳了下来往山洞的地方疾步而去。
还没有跃进篱笆,忽然从身上传来杀意,蓦地一闪身,一支袖箭就直接从他的耳朵旁飞过。
立即拔了剑转身往林子的远处望去。
是两个身穿着衙役衣服的男人,此时提着刀往他飞疾而来。
黑衣人反应极快,很快就与之交手。
许久后,因对方有两人,且身手也不差,渐渐落于下风。
“你们是衙门的人……不对,衙门的人身手不可能这么好!”
话落的时候,手臂被人划了一刀。
这事有变故,不宜恋战,得赶紧去通知镇上其他人。
想着逃脱,但两人也不知什么路数,竟然缠得厉害。
交手之际,隐隐觉得招式有些似曾相似。
似乎记起了些什么,黑衣人顿时瞳孔一缩,“你们是百里家的人?!”
一人冷嗤了一声,极为嚣张的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你赵虎爷爷。”
赵虎是名悍将,年纪轻轻已是军中副将,更是在禹州坐镇那位宁远将军的麾下。
宁远将军,就是那时候在普安寺被齐绣婉偷听到自己嫂子和和尚商议要害的人。
黑衣人一惊,也就是这个时候的走神,赵虎的刀子在他的胸膛上狠狠的砍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