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娄明湘迈步进来,就看见娄诏手里捏着什么,好像往冯依依嘴里送。
“明湘?”冯依依回神,从凳子上站起。
慌慌掩饰住羞赧,起步迎上前去。
娄诏手依旧擎在那儿,没想到此时娄明湘会进来,手指自然一勾,栗子攥进掌心。
时隔两年,娄明湘俨然出脱成另一副模样,样貌俏丽,只是依旧容易害羞。
此刻,娄明湘弯下腰去对冯依依作礼,脸颊微红,声音细柔:“嫂嫂好。”
此言一出,冯依依面上闪过尴尬,偷偷往娄诏看了眼。
想是他还未将两人和离之事告诉家里?如此却也难办,难不成让娄明湘一口一个嫂嫂的叫着?
“明湘,不若叫我姐姐罢。”冯依依开口,总要说的明白才是。
娄明湘似乎也记起来,尴尬的支吾一声“对不起”。
娄诏站起身,手下一理衣袍,视线从冯依依脸上扫过:“你同明湘看戏,我要进宫一趟。”
“大哥几时回家?”娄明湘问了声,让出门口的位置。
娄诏回复以往神情,往前一步:“仲秋节的事,今年恰逢西域使节进京,皇上想大办。”
说完,娄诏离开了包厢,留下两个姑娘家。
几个婆子守在包厢外,挡住几双想看进去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漂亮女子,无论走到哪里,总会引来别人注目。
娄诏一走,冯依依自在许多,拉着娄明湘上下打量。
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只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赞叹一声好看。
“你来京城住几日?”冯依依问,一手拉着娄明湘坐在自己身旁。
娄明湘低下头,手里玩着垂下的胸带,在指间缠绕:“看娘和大哥的安排,左右应该会十月回去的,二哥到时候与曹家姐姐定亲。”
“好快,”冯依依感叹一声,手臂支在桌面,掌心托腮,“去魏州,好像还是昨日之事。”
娄明湘抬眼看去,轻声开口相问:“嫂嫂当初为何不来找我们?”
“先看戏吧。”冯依依不想说,那时候能找谁?
一场大火,但凡冯宏达与她有一点消息,必是被人追杀,不可能活着。
娄明湘不再多问,心中觉得可惜,第一次见时,就觉得冯依依和娄诏极为相配。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两个女子边聊边听。
待一场戏听完,已是傍晚时分。
娄明湘不舍冯依依回去,硬拉着去茶楼品茗。
“嫂嫂在真好,我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整日只能和娘说话。”娄明湘微微浅笑,声音低柔。
可能是因为习惯,也可能是忘记,娄明湘始终嘴里叫着“嫂嫂。”
冯依依也不好总是提醒,左右也没有别人听见。
两人去了京城最好的茶楼,一进门便听见袅袅琴音,仿若山间淙淙流水。
娄明湘先行进去,冯依依在门外同婆子交代,想先派个人回国公府通知一声。
婆子现在的脾气也好了,冯依依说什么便是什么。
冯依依又差人去买了些点心回来,想着一会儿让娄明湘带回去。
做完这些,冯依依进去踩上楼梯。
刚上去楼梯口,就听见娄明湘生气的质问。
冯依依快步拐上走道,见着有男子无理的挡住娄明湘去路,堵人在一方角落,让她走不得。
“姑娘方才说你哥是谁?”男人双手背后,躬身前倾,几乎要靠上娄明湘。
娄明湘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哪遇到过这些?惊吓的脸变了色,声音打颤:“你无理,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吗?”
“王法?”男人像听到多好笑的事情,回头多跟在他身后的男人问了声,“王法不就是我们家的?”
“世子说的是。”后面男人恭维一声,对这种调戏民女的事情似乎习以为常,干脆劝了句,“小姑娘,你知道我家世子是谁?”
娄明湘双手紧攥,京城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里皇亲国戚多,达官贵人多。
心里想着莫要给娄诏惹麻烦,娄明湘服了软:“是我不小心,请公子见谅。”
男人见娄明湘屈服,却更得寸进尺:“哪有这样赔礼的?姑娘要不跟本世子进去,喝两杯?”
说着,男人干脆伸出手去抓娄明湘的肩膀。
“啪”,男人的手被打开,手背上落下鲜红的五指印。
冯依依不顾手疼,一把拉过不知所措的娄明湘,带着人就走。
“站住!”男人眼中布上阴霾,手臂一伸,挡住去路。
冯依依看过去,走道光线偏弱,却也能看清眼前人的样貌。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样貌也算好,但是脸上一股阴沉,眼中更是戾气满满。
“你敢打我?”男人抬起左手,活动着指节。
娄明湘紧拉着冯依依的手,她只是想洗个手,谁知就被人给缠上,看样子就是个凶狠的。
冯依依把娄明湘往身后一挡,仰脸迎上男人目光:“不该打吗?你是做什么好事,还得宣扬?”
“伶牙俐齿,爷可会一颗一颗给你拔掉。”男人上下打量冯依依,突然觉得手上那点疼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下。
冯依依可不愿和这种人多说一句,仗着一点本事,用来欺负女子,当真恶心。
“孔深,要不把两位都请回王府?”男人显然不想放人,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几个仆从堵在走道口。
“世子,莫要闹大。”一直站在后面的孔深上前,意味深长看了眼冯依依。
冯依依也不示弱,国公府给她派在身边的人,也不只是摆着好看的。
当下便喊了一声,等在楼下的婆子赶紧带人上来。
本来还算宽敞的走道,此刻塞满了人。
娄明湘躲在冯依依身后,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带了人的。
“烦请让路。”冯依依话不多说,言简意赅,好像当道的是一条恶犬。
看到孔深,冯依依也就猜到眼前这男人是谁,是永王府的世子,詹兴朝,一个声名狼藉的坏蛋。
孔深绕过詹兴朝,站到冯依依面前:“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你还活着,真好。”
冯依依皱眉,不想与孔深续什么旧,只记得他如何对待冯寄翠。
见冯依依不搭理,孔深也不意外,阴沉眼中邪气一闪,回头对詹兴朝道:“世子,这位是定国公府的表小姐。”
“哦?”詹兴朝拉着长长尾音,眼中全是兴味,“林家啊?”
“让开!”冯依依没有好脸色,齿间滚落两个字。
孔深微一颔首,遂后退一步,伸出左臂作请:“适才冒昧,慢走。”
冯依依拉上娄明湘,破开人群,走了出去。
刚踩上楼梯,就听见孔深在后面说了声:“寄翠时常念叨你,依依得空去家里坐坐。”
冯依依脚步不停,直带着娄明湘出了茶楼。
外面天色发暗,已经不早。
“嫂嫂,他们知道你,会不会对你不利?”娄明湘拽拽冯依依的袖子,小声道,“要不,我回去告诉大哥。”
“不用怕,他们敢对我怎么样?”冯依依拍拍娄明湘肩膀,无所谓的笑笑。
知道娄明湘胆子小,以前没遇过这种事,定然心中忐忑。
冯依依安慰过,也不忘提醒:“碰上这种人你不能软弱,你越怕,他便越猖狂。”
“知道了。”娄明湘心下稍定,点头。
回去林家后,婆子将白日的事说出。
老太君气得一拍桌子,佛珠差点飞出去:“岂有此理,詹兴朝也太过分,居然敢挡咱家姑娘的路?”
“母亲别气,”乔氏帮着老太君顺背,轻声劝说,“他或许是不知道,咱这边也别闹大,到时候与永王府闹僵。”
“闹僵?”老太君神色怪异起来,身子一直,躲开乔氏的手,“国公府何时要看他家脸色了?”
乔氏面上闪过尴尬,僵硬扯下嘴角:“自然不用看,但他家到底是皇亲……”
“不必说,”老太君抬手制住,不欲让乔氏再多言语,转而看去安静喝茶的冯依依,“依依,就该这样,遇到事无需忍,有些人长了嘴,可就不说人话。”
冯依依握着茶盏,眉眼柔和:“是。”
老太君满意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要说娄家姑娘同你遇到,这边我也收到娄夫人的帖子,说让你过去看看。”
“娄夫人?”冯依依想起那个端庄的女人,待她极好。
“算起来,她是你的表姑母,如今也在京城,你是该过去看看。”老太君身子靠后,轻倚上软枕,“你说呢?”
老太君并不迫冯依依做什么,甚至和孙女们相比,更加纵容冯依依。或许是怕当年林菀书的事再发生,老太君对待冯依依,算得上是谨慎。
冯依依接过梅妈妈递上的帖子,低头看着,犹疑要不要去这一趟。
“依依是怕别人说什么?”乔氏插上话,脸上是做长辈的和蔼,“这也好办,让你表哥和苑儿陪你一起。”
乔氏的心思何其明显,老太君当即便觉察出。
打从开了春,乔氏就一直明着暗着打听娄诏,想要人做她的女婿,甚至不惜让林昊焱去套话。
到底是公府夫人,老太君不好明说,只能轻咳两声表示不悦。
可是乔氏不管,放眼京城,唯一个娄诏能入她的眼。人品不必说,洁身自好,后院儿没有一个女人;重要的是位高权重,年纪轻轻便为左相。
无非中间牵扯了一个冯依依,知道已经和离,却也算干净。
乔氏这一搅和,冯依依倒也没了办法拒绝,答应前去。
。
秋高气爽,空气中是淡淡的桂花香气。
国公府马车进了侍郎府,昔日安静的府邸,瞬间变得热闹。
娄明湘同林苑同龄,也算有话说,林昊焱正好有公务要办,送了两个妹妹来,便去了书房找娄诏。
娄夫人准备了许多,有三个姑娘围着,高兴不少。
一日过去,天色下黑。
“看你现在好好地,我也放心。”娄夫人往前走着,说着抬手捂嘴咳了两声。
眼看身边的姑娘还是两年前的模样,而那总是冷清的大儿子,到底为她深陷下去。
冯依依纤腰秀肩,一身柔水色衣裙,眉眼清浅:“表姑母身体不爽?”
娄夫人压下咳嗽,脸色不算太好:“可能不服水土,有些难受。”
前面路上,娄诏走来,玉面迎风,宽袍长袖。
“诏儿,为娘身子不爽,你带依依走走。”娄夫人又是咳了两声,扶着身旁婆子的手,转身离开。
冯依依半张开嘴,还未说话,就见娄诏已到了身旁。
“娘身体不好,不能一起用晚膳。”娄诏解释,目送娄夫人离开,“我带你去前厅。”
冯依依点头,柔柔身姿立于一旁,风一过,吹拂着玲珑腰身。
娄诏往前一步,细长眼睛微垂:“怎么不说话,方才和明湘说笑,见了我,嘴巴这样紧?”
“没有,”冯依依仰脸,小巧的下颌抬起,光滑圆润,“我表哥在哪儿?我找他。”
娄诏笑,眼睛装着那张小小的脸:“我不也是你表哥?”
冯依依转身,想着干脆自己去找。
娄诏见人走出一段,随后抬脚跟着上了游廊,看似好心的提醒一句:“原来你还记得,那个方向是安临院。”
冯依依停步,仔细确认着方向。在侍郎府住过一段日子,但是她没怎么记路。
“依依,”娄诏两步到了人身面前,垂眸相视,“以后你想去哪儿,让我陪你可好?”
他伸手勾上冯依依微凉柔荑,裹于掌中。
冯依依一诧,忍不住后退一步,眼中滑过惊慌:“不要再说这些。”
两人已经分开,经历太多,隔阂早已存在。
“为何不说?”娄诏步步紧逼,直至将人彻底圈住,“之前是我的错,总是伤你心,以后我全改。你可愿再嫁给我?”
手掌箍上细腰,一使力便卸掉她的挣扎,忍不住就想靠近她,抓住她,想要她。
冯依依的脸别开,腰身泥鳅一样想钻掉。
娄诏干脆扣上她的后脑,直接摁在自己胸前,他那颗死寂的心,因为她早已跳动不已。
“你?”冯依依双手推据,仍是被人一手控制,“为何要这样?”
逃脱不掉,心中蓦然生出委屈,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沿着腮颊晕湿娄诏衣襟。
娄诏一怔,耳边是女子小声抽泣,难过又委屈。
“别哭。”娄诏双手捧起那张满是泪的脸,手指无措的为她擦拭。
“你,”冯依依吸吸鼻子,嗓音又软又哑,“就是喜欢欺负人?”
“那我给你赔不是。”娄诏轻声安抚。
看着哭的一张一合软软樱唇,他顺着俯首,继而与之贴合。
轻吮细磨,那浅浅轻泣便被尽数吞噬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