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重重心事,方云蕊在床上辗转了一夜,这一夜她睡得并不算好,翌日就又要早起去上学了。
她稍微盖了几分眼底的憔悴之色,携海林到了学堂才被告知——郑学究今日告假了,昨天傍晚就命人通知了各家小姐今日不必来学堂,然而那么多人里,唯独无人通知方云蕊。
倒也不妨,左不过是早起了一会儿。
她正预备带着海林回去,路上恰遇迎面走来的楚姒与楚玥,见她们盛装而待、光彩烨然,不由露出疑惑。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三姑娘楚玥率先开口,飞快地扫了方云蕊后又迟迟补充,“还穿得这么寒酸?”
方云蕊不明所以,楚姒看了她实在困惑的神情,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着昨儿傍晚学究告假不来,二夫人做主办了场茶会,借着立秋赏菊的名头,聚了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相看,看来是没人通知你了。”
方云蕊面色微滞,这么大的消息,她就待在国公府中,竟然未得着半分音信。
既然是二夫人办的茶会,那自然是不愿她出来与人相看的,毕竟已经说定了要她去忠勇侯府做妾,只是二夫人多半没想到,她未曾通知她这场茶会的消息,也未曾有人通知她郑学究告假的消息,终究还是撞上了。
见她不说话,楚姒便道:“你速回去一趟,换身亮丽些的衣服过来罢,女子出嫁乃是大事,你这样的情况,府上大约也不会有人真心为你谋划,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
方云蕊低下头道:“嗯。”
楚姒见她答应得勉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又想不出她能有什么理由不来,想了想又问:“你可是因为没有好衣服穿才为难?”
“不是的。”方云蕊摇了摇头,她抬眸对上楚姒关切的眼神,心知楚姒又不知道她已被许给忠勇侯府做妾的事,自然不会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去。
可这事她是存心要解决的,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便自己想了个由头,对楚姒道:“二夫人没有请我,我贸然过去,怕是不好。”
原来是为这事。
楚姒了然,“这有什么,你也太乖巧了些,同是在国公府,二夫人大约是一时疏忽才没有叫人通知,到时候宴会上人自然许多,兴许二夫人都注意不到你,不然,我和玥儿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一会儿我们一道进去,便说你是我带来的,谁又能说什么呢。”
这话赶话的,都让方云蕊有些不好拒绝,按寻常来看,她的确是没有理由拒绝的,眼下拒绝不去,本就很是古怪。且请她过去这人是楚姒,因着上回,她并不是很想拒绝楚姒。
而且,她也或许不该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万一呢?万一她当真遇见一个倾心之人,万一那人愿迎她为正妻?她的爹娘恩爱,她又不是泥菩萨存心要到庙里去,对夫妻生活从来都是向往的。
若她有得选,谁会愿意去寺庙道观过那清心寡欲的清贫日子呢?
“那我去了。”方云蕊眸底燃起些希望来,还不望对二人一谢,“多谢你们。”
待方云蕊走远了,楚玥忍不住问:“阿姐,你为何忽然对她这么好?”
多少年在学堂,虽然楚姒是去得不多,但也没有很少,之前就见过无数面了,怎么最近突然热络了起来?
楚姒淡然道:“宫里的嬷嬷教我的,说身为当家主母,要时刻关注在这府里最不起眼的人,稍稍帮扶一把,说不定将来会有大用处,这叫投饵,我想在她身上试试。”
楚玥听着,好似是懂了,继续追问:“那她要是没什么用,你不就白忙活了吗?”
楚姒摇了摇头,“我给她的都是于我们来说无足轻重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恩惠,即便将来她确实没什么用处,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退一步来讲,就算她没什么用处,但她会记得我的恩情,便会对我有好印象,我留下了贤名,也已是益处。”
“哇。”楚玥不由露出钦佩之色,“阿姐真厉害,我什么时候也能入宫跟随嬷嬷学艺?成日在这学堂待着,偶尔还要看嘉宁的脸色,我真不想待了。”
楚姒轻笑一声,“康王府只余下这一个孤女,她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回到居所,方云蕊翻出自己的几件衣服,心中细细思量着——她自然不能打扮得太过惹眼,这样反而会生祸端,最好能清秀些,又不显得寒酸就好了。
换好衣服出来时,方云蕊下意识往铃兰阁看了一眼,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可两处的正门却在天南地北,楚岚不会知道,然而她却莫名有些心虚。
但是又想,她与楚岚之间也不过是交易而已,她尽心侍奉楚岚,楚岚替她免去那场宛如灾祸一般的亲事,两不相欠。
回到原处时,方云蕊还有些担心那两姐妹已不在原地了,不成想非但人还在,旁边还多出一个楚苒来。
看见她,方云蕊心里先是一个咯噔,转念又想到她的婚事楚苒又不知情,二夫人必然不会将这种事同自己的女儿通过气的。
等她走近,楚苒道:“你们说要等个人,就是等她?”
她随意扫了方云蕊两眼,本是寻常的打量,却轻易移不开眼了。
只见方云蕊肤色胜雪,齐眉的碎发尽显乖顺柔美,偏生一双狐狸眼又好似会勾人一般,看得楚苒皱了皱眉,有些沉下脸来。
“你们以为自己姿色很出众不成?带着她去,你以为席上的人还能看得见谁?”
楚苒说话从不遮掩,楚姒神情淡淡,楚玥冲楚苒轻哼一声满不在乎。
反正她阿姐已是许定了人家的,她年纪还小,并不着急,家中急着待嫁的只有楚苒一个,又关她们什么事!
“她还没及笄呢,你怕什么?”楚玥与楚苒本就不对付,此刻说话也不必好听,“倒是知道你成日想着男人,眼里连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容不下!”
“你!”楚苒面色愈发深沉,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冷冷看了眼方云蕊转身走了。
方云蕊看着她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点不对劲压不过她心里的担忧——楚苒不会去找二夫人告状了罢?
若是二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婚事闹得人尽皆知怎么办?那可就当真没有回天之力了。
方云蕊指尖冰凉。
“不必担心。”楚姒看着她道,“这会儿茶会怕是已经开始了,当着众人的面,楚苒想必也舍不下面子说这件事,传出去于国公府的面子不好。”
楚家这三个姐妹,虽然各有脾气秉性,但都是识大体的,自不会在外人面前丢了自家的脸面。
听楚姒这样说,方云蕊也放心下来。
三人齐齐赴了茶会,远远见几位长辈坐在一起吃茶,二夫人一身绛紫,笑得很是亲切,不过许是方云蕊看多了她,此刻只觉得那张脸颇是伪善。
三夫人柳氏她也是偶尔能见的,柳氏在三位夫人中年纪最小,身子也单薄,听说是生三姑娘的时候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到现在还没好全。
至于另一位,就是大房的大夫人了,就是丈夫入了道观求仙问道去的那位,方云蕊来国公府三年之久,也就只远远见过她一面,今日才算是见到了正脸。
与她想象中不同的人,大夫人面容细白,红润有光,虽然神色淡淡,但却是三位夫人中最有神采的一位,以前听说她守活寡,又不常出来见人,方云蕊一直以为她是心里发苦,不好意思出来与人相见。
可现今看着,哪里有半分苦楚的模样,分明处处都是得意快活。
她们虽然不必要跟前去见礼,然而方云蕊跟着楚姒与楚玥进来,那必定是惹人注目的,二夫人冯氏余光瞥见她的身影,神情一滞,手中的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怎么了?”三夫人回头问道。
只有大夫人江月容顺着冯氏的目光看了过去,她瞧见了一位脸生的小娘子,生得唇红齿白,在并排走着的大姑娘与三姑娘之中姿色脱颖而出。
“我怎么从未见过她?”江月容道。
冯氏眸底闪过一丝恼怒,又只好先答了江月容的问话,道:“嫂嫂有所不知,她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投奔来的。”
三夫人倒是惊讶,“这方云蕊已经在府上住了三年了,嫂嫂竟没见过?”
已有三年了?江月容落眼在她的穿着上,还算得体精致,看来过得不错。
江月容虽甚少外出走动,但并不至于消息闭塞,既然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又是姓方......江月容知道她是谁了,原来是那个双亲亡故的孤女。
只是什么时候,冯氏也有了这样好的心肠,让一个孤女也来相看,今日不是她专门为二姑娘备下的相亲宴么?
此女若在,二姑娘怕是抢不到什么风头。
凭借江月容对冯氏的了解,又见此刻冯氏面色明显不佳,她便再度回头看了方云蕊一眼,多了几分仔细——那衣裳虽新,绣工也精致,可款式却不时兴了,想必是压箱底的东西,平日不敢轻易穿的。
只她容色实在盛丽,远胜过旁人精心打扮,穿什么衣裳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看她神情畏缩、体态拘谨,一看便知平日里是低微惯了的做派,容色虽盛,却难叫人觉得大气,看来这个孤女平日的生活也不怎么样。
看她年纪,好像也快及笄了。
江月容突然对这个孤女生出几分怜悯来,这楚家看着也是外头气派,私底下却缺管少教,奴才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的大有人在,实在是因为没个得力的后宅管事。
想当年她新嫁,丈夫丢下她跑了的时候,她在这府中的日子是何等艰难?
倒也不短吃穿,但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现今算是熬过来了,她也在府中有了一定资历和手段,这偌大的国公府中,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过上清闲日子。
而今她看着方云蕊这般吞声踯躅,不免想到了自己。
“你们先聊着,我闷得慌,自己转转。”江月容起身,借口离开了席面。
冯氏与柳氏自然出声相送:“嫂嫂慢走。”
这江氏的娘家很是得力,初嫁时娘家还不在京城,在府中受尽冷眼,后来娘家迁居到京中来了,她这才算是有了扬眉吐气。
冯氏与柳氏虽都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这江月容连个男人都没有,更没有子嗣,便不会与她们争什么,说到底,还是冯氏与柳氏之间的龃龉更多些。
这会儿茶会才刚刚开始,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不可能直接放开了让男女双方会面,江月容过来时只见方云蕊一个人坐着,冷冷清清的,而其他的小娘子早就在一处说笑热闹去了,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云蕊回头一看,竟是大夫人正在看着自己,她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大夫人。”
江月容见她懂事,声音也如娇莺似的好听,道:“你随我走走罢。”
“是。”方云蕊虽觉得莫名,但也很快应了下来,跟在了江月容身后半步的位置。
走了几步,她发现大夫人似乎在有意将她带往僻静的地方,心中暗暗生了警惕,可大夫人是只身一人,她身边还有一个海林跟着,都是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在国公府过得如何?”
就在方云蕊出神之际,江月容这般问道。
“回大夫人,一切都好。”方云蕊恭声回答。
“而今是老二夫人掌家,我不常出来走动,她管家管得如何?”
方云蕊如实答道:“我对管家的事不甚清楚,不过既然是国公爷看中的二夫人,想必不会出错。”
江月容听她说话就知这是个谨慎的孩子,心中多了几分满意,道:“我不喜出门,膝下也无儿女,你若愿意,今后每日都过来我那儿拜见罢,最好能备上新鲜的露水,我爱喝茶。”
方云蕊愣了愣,道:“是。”
今日是冯氏突发奇想准备的茶会,然而这茶会却颇是周到,请来的名门公子都像是提前专门精心挑选过似的,都是京城出挑的青年才俊,反倒是请来的贵女,要么就是年纪太小,要么就是家世不甚起眼,简直就是专门为二姑娘备下的。
因着是二房准备的,楚玥并不屑去其中捞一杯羹来,不过是看在脸面上露个面,始终都与自己的阿姐待在一起。
嘉宁郡主自然也在场,不过这些人再好她也是看不上眼的,从来了之后就与冯氏坐在一处,等着商量自己与楚岚的事,三夫人柳氏坐了一会儿,她与冯氏也是面和心不和,没多久也就离开了。
茶台上只剩下嘉宁与冯氏二人,嘉宁急道:“姨母怎么在府里就叫了这些外面的人来?若是让表哥瞧见,又生出什么事端怎么办?”
冯氏宽慰道:“这些都是不入眼的,你堂堂一个郡主,还怕被这些人争去了光辉不成?不必害怕。”
嘉宁郡主想想也是,这些人不论容貌,单家世就没有能比过她的,怎么能做国公府长孙的正妻?
这些日子她的母亲也叮嘱她,说一定要抱紧楚岚这棵大树,荣国公膝下没有争气的儿子,爵位最后多半会落到楚岚身上,即便是落不到,楚岚今已中两元,今秋便会再考。
倘若中了,那又是无量的前途。
嘉宁虽不看重这些,但这些东西有总比没有好,她总也不能嫁个身无长物之人,那会被京城这些贵女笑话死的。
“我方才似乎看见了方云蕊。”嘉宁忽提起一句,坐直了身子即刻往周围瞧了瞧,而后又对冯氏道,“姨母可要警醒着她,这小贱人生得一副狐媚子模样,专挑时候往表哥面前凑!我瞧她就没安什么正经心思!”
“还有这种事?”冯氏紧了紧眉头,方云蕊的确来了,只是方才她没顾得上,这会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这丫头是她要送去侯府的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不过方云蕊素来胆小怕事,想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冯氏严肃道:“这个人,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安排,挡不着你的路。”
听了这话,嘉宁安心下来,有了冯氏在这边,方云蕊便是做妾也不能,彻底不必她再费什么心思了。
三房的楚平和楚江陆续来了,还未正式入席,楚平便忍不住左顾右盼起茶会上的美人,楚江亦左顾右盼的,只是那样子好似不在打量,而是在寻着什么人。
“奇怪。”楚江暗暗嘀咕,“明明说她来了的。”
嘉宁看见这二人就烦,道:“姨母,表哥怎么还不来?”
冯氏听她问这个,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时候没到,恐怕就是紧着在温书了,你也知道,他向来不喜这种热闹场面。”
嘉宁努了努嘴,到底没说什么,她虽见不着表哥了,可这些莺莺燕燕自然也见不着,她常来国公府,这些人还能如她一般地常来不成?
茶会已然进行了一半,方云蕊却还被大夫人带着在边缘走,这里摆着的几簇菊花开得正盛,大夫人好似欣赏不够似的,一直在此处徘徊。
方云蕊也只好跟着。
须臾,江月容瞥了她一眼,道:“分明是以赏菊为名,真正开得好的菊花这里却鲜有人至,这人心你可明白啊?”
方云蕊似懂非懂地抬眸。
“你可知冯氏今日办这茶会是干什么的?”
方云蕊想了想,道:“是让府上的姐妹相看如意郎君的。”
江月容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可是楚姒与楚玥分明就是这样讲的。
江月容道:“今日到场的青年才俊都是家世顶好的,中间连个庶子也没有,然而名门淑女却要么就是门第低下,要么家世清流式微,要么就是家中庶女,没有真正登对的。”
方云蕊眨了眨眼,她很少外出,旁人都是赴宴惯了的,可她整整三年几乎从未出过国公府,谁家的儿郎、谁家的女儿,她根本不认得,也不晓得对方家世如何,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呢。
“所以,是二夫人特地为府上的三位姑娘所办的茶会?”
“三房与二房素来不和,楚姒又是早就定了人家的,你说呢?”江月容似笑非笑。
“是专为二姑娘准备的!”方云蕊明白了,怪不得那会儿在外面,楚苒看她是那副表情,想来楚苒心里是清楚明白的。
那么楚姒和楚玥心中也是清楚明白的了,她们明知二夫人不叫她的缘由是什么,却还是告诉了她这件事。
江月容看她表情就知她明白过来了,道:“这天底下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你既是一个人在此,就要多长几个心眼,你想想,今日若你一直留在席上,会怎么样?”
她若存心留在那儿,那就是故意往冯氏眼里揉沙子了,冯氏那般伪善的人,说不定会记恨讨回的。
“有些人的私心重,便只顾着自己眼下的事,不论她眼下到底在干什么,横竖大不过她的私事去,以后别再冲动触了别人的霉头。”
方云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夫人是特地带她来避开了,这样以后冯氏问起也不好再说她什么。
“多谢大夫人提点,我以后不会了。”方云蕊轻轻吐了口气,她分明还在为有同龄姐妹与自己说话而欢喜。
今日这茶会,她其实心里也知道是不该来的......可楚岚那边还生着她的气,她隐隐害怕楚岚就这么远了她了,她豁出去了一场,最后又什么也没得到怎么办?这才忍不住跟着过来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江月容说着,替她指了条路,“从莲池那边走,不会有人。”
“多谢大夫人!”方云蕊心中感激,拜了拜后便同海林离开了。
走远了些,海林忍不住道:“大夫人看着严肃,心肠却很好呢。”
方云蕊勉强笑了笑,想她回去之后还是得想法子去哄楚岚,亏得今日楚岚没来茶会,否则她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夏天就快要过了,一池的荷花恐怕就快开败了。
平日方云蕊只是远远瞧着莲池这边,并不会主动走近,难得遇上今日这样冷清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便对海林道:“咱们去看看荷花罢。”
海林道:“好呀,姑娘在江南时就爱看荷花,没想到来到京城后反倒没再怎么看过了。”
方云蕊目光盈盈,江南的荷那是成片生在浅塘,一眼望去漫无边际的,可国公府的荷是被圈养在这一方水池之中,两眼就望到了边。
她们来到池边,满池的红莲已有衰败之象,但依旧不乏好看。
方云蕊记得哪位小姐说过,国公府养着的这些红莲是很珍贵的品种,与外面那些成片开着的可不一样。
可方云蕊觉得,都是荷花,名贵与否又有什么分别,分了贵贱的,唯人而已。
她满目都是朵朵红莲,清寂的四方中,她宛如在这片荷中看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们都是好看又温柔的人,总是温声细语地同她说话,爹爹教她认字,阿娘教她女红......
渐渐地,她红了眼角,眼眶酸胀得厉害,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表妹怎么站在这里?”
正伤怀时,一道声音响起,扰乱了她的思绪。
“哟,表妹真是爱花之人,看着这满池的荷花将要衰败,竟惹得表妹落泪了!”
那道声音在一息之间越来越近,听得方云蕊头皮一紧,她惊觉回头,对上楚江那双宛如含着深情与怜惜的眸子,还看到他身后一同跟来的四个家丁。
方云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这人怎会在此?
随着楚江缓缓逼近,她心头骤然升起浓浓的惧意,她怕的不是楚江,而是这四下无人,他带了四个家丁过来。
“姑娘!快跑!”海林冲过去拦了一把,却轻易被一名家丁推倒在地,方云蕊见识到他们的不善,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楚江眉眼一沉,道:“追!”
快跑!快跑!千万不能被楚江抓住!
方云蕊心口慌得厉害,眼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泪光来,跌跌撞撞逃进了一片竹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呢?她从没有招惹过他......
竹径深深,影影绰绰之中,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于林间信步。
方云蕊脚步微顿,她猛然想起在铃兰阁时,会时不时嗅见的莲香......
稍慢了慢,身后楚江的声音就追了过来:“表妹,你躲什么?我只是同你叙叙旧......”
那股惧意再度袭来,方云蕊紧闭了下双眼,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楚岚!”她大声地喊,“表哥!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声音都含了哭腔,脚下的步子急又踉跄,近乎重心不稳,然而在她摔倒之际,一双手牢牢扶住了她。
楚岚垂眸,瞥见她通红的眼尾,瞥见她散乱的钗发......
他居高临下,音色清冷:“怎么每次救你,都是被男人逼得走投无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入V啦~!V后每天日六!多多支持!
推推我新摸的预收!
《世人谓我如蛇蝎》
盛京有一姚家,书香门第,主君主母恩爱和谐,亲族兄弟互敬互爱,可谓誉满京华。
可这样的人家,却出了一个刁女,不敬尊长、无事生非,芙蓉粉面底下生了副蛇蝎心肠。
姚戚香便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庶女,正到了说亲的年纪。
满京贵族公子都对她避之不及,连寒门农户都不愿意要她,姚家的主君主母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盘算着如此祸害,不如趁早发卖了的好。
主意定下没两日,颇负盛名的淮阴侯世子孟扶危竟登门求取姚戚香为妻,是正妻!
孟扶危芝兰玉树、俊逸清举,多少盛京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竟然去求取一个蛇蝎刁女?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笃定了是姚戚香拿那张狐媚子似的脸下作勾引,只等着孟扶危看清了她的本质将她休弃。
然而一年年过去,姚戚香非但没有被休弃,还顺利当上侯爵夫人封了诰命,诞下一双冰雪似的儿女,夫妻恩爱得如胶似漆。
起初姚戚香不明白为什么孟扶危要娶她,
可后来当她不管遇到什么,孟扶危都一次又一次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护着她、撑着她时,
姚戚香突然明白——原来被人疼的感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