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蕊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般境地。
乞巧佳节,闹市灯会,她被国公府一大家子围在松英堂,商定她的终身大事。
“云蕊。”松英堂是二夫人所在,自从老夫人过身后,内宅一直是二夫人当家,此刻云蕊的婚事自然是由她过问的,“我知你不愿,可眼下并无别的法子,今晚的事虽然国公府已然尽力按捺下了,可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流言来,到那时整个国公府的女眷都会因你泥足深陷,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方云蕊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她一双乌黑俏丽的狐狸眼,从上往下看过去,只瞧见半张小脸,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手指尖攥得通红。
今夜灯会,她只是寻常与别的姐妹一同看灯而已,只是走得慢了几步,不想旁边的深巷中突然窜出一个男人来将她掳走,辗转就被带入一间暗室要对她强来,幸亏当时有人出手相助救下了她,否则等国公府的带人过来,她今夜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轻薄她的那个男人,就是刘善,此人乃忠勇侯的第三个儿子,因为年纪最小,被纵得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浪荡子纨绔,方云蕊早就听说过他。
可是她万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这样的一个人毁了这一辈子。
忠勇侯府门第高,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寄居国公府的表小姐,毫无背景,刘家要她过去,是做妾。
做妾,还是给这样混的男人做妾,方云蕊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她被刘善压在身下之时发了狠,险些咬下刘善一只耳朵来,当时她看着刘善凶光乍现的眼神,就告诉自己千万别再落到他的手里。
只怕她此番一旦应下,刘善绝不会让她好过。
见她不语,二夫人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她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搏方云蕊一个情愿,将来说出去也是方云蕊自愿要嫁过去的,可她到底情愿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这几年,你一直住在国公府,老夫人生前一直待你如亲孙女一般,转眼她老人家已经过身一年了。”二夫人道,“临去前,老夫人一直挂念你的婚事,可叹你双亲俱已亡故,实在没什么根基,说破天也只能嫁一个寒门士子,这还是嫁得好的,不好那便是农户家也有可能,你去了这种地方,老夫人怎么放心得下?”
方云蕊死死攥着手心,指尖都开始泛白。
她道:“寒门士人也好,庄稼农户也好,二夫人,我不想做妾。”
“这忠勇侯府的良妾,那可比寻常人家的正妻还要气派风光,且那刘三郎都许了说会待你好的,他也是喜欢你,才一时情不自禁犯下错来......”
方云蕊纤弱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几乎颤出她眼底的泪来,什么喜欢!说着都不嫌恶心!他刘善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她来偿?她自知寄人篱下,平日处处谨小慎微,甚至连门都不出,这回若不是楚苒硬要拉着她去,还从她手里抢了娘留下的镯子不还给她,她才不会出这个门。
她心中自有千万句话来辩驳,可方云蕊知道,这些话她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没准还要背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再成了她爹娘的罪过。
“所以啊。”二夫人笑道,“这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如此高嫁,想必老夫人和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
二夫人冯氏,是国公府现在内宅的掌事人,平日方云蕊不免要同她打几回交道,她往日只觉得二夫人不苟言笑,今日见她露出笑脸来,才知她是何等的伪善之人。
从坐在这松英堂的那一刻起,方云蕊就知道,这国公府无人会在意她的死活,他们都只想拿她去填了这个火坑,好周全国公府女眷的名声。
见她不再说话,二夫人才露出一丝满意,道:“你放心,到时候你的嫁妆我会亲自办的,国公爷定然也希望你嫁得风光,这国公府和忠勇侯府成了亲家真是喜上加喜。”
如此彻底定死了方云蕊的婚事。
从松英堂出来的时候,方云蕊脚下都是虚的,险些一步软倒下去,亏得海林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海林是方云蕊的贴身丫鬟,两个人是一齐长大,又经历过生死的,她看着自家姑娘这样,心中苦涩难当,哭腔道:“姑娘,咱们再去国公爷那里求一求罢,咱们去求一求。”
“没有用的。”方云蕊道,此事处理不好,就会干系到他们自己嫡亲的孙女,国公爷难道还会为了庇护她这个外人,去做对自己亲孙女不利的事吗?
“难道咱们就这样认命了吗?姑娘,那刘善今日是如何,您不是没瞧见......”
“不必再说了。”方云蕊生怕隔墙有耳,海林再掺和,被人言语几句拖出去打死,她身边早就没有一个亲人了,海林不能再出事。
只是......只是她方云蕊,也不会做那引颈受戮之人。
黑压压的夜里,两个小姑娘互相搀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样深的夜里,前院却突然热闹起来,很快点亮了灯火,照亮了她们脚下的路。
方云蕊循着光望了一眼,看到几条人影簇拥着往前院去了。
海林道:“奴婢前几日听说,好像楚岚少爷要回来,莫不就是今日?”
楚岚的二房长子,亦是国公府的长孙,国公爷生了三个儿子都不争气,唯有二房出的这个长孙是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便连中两元,听说今年还会再考,文采斐然加上出身国公府,今后怕是前途无量。
方云蕊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道:“咱们也去迎迎罢。”
虽然她现在全无心情,可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而已,能让整个楚家都兴师动众的人回来,她若不去,很轻易就会传出闲话来。
国公府不缺有权有势的公子小姐,她通通都开罪不起。
主仆二人先后去了前院,今日楚岚少爷回来,她看见许多小姐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看光鲜的衣裳,唯有她只有前年夏日做的淡蓝色小衫,湮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以前方云蕊想,她这是在别人家呢,什么都做到最不起眼,定是能保个周全的。今日才知,灾祸来时就会来的,随随便便什么灾祸都能将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压垮。
人若想站稳脚跟,要的还是有个坚实的靠山,能来国公府的,哪个后头没有坚实的靠山,唯有她浮萍一般。
想着二夫人在松英堂那些话,想着今夜刘善那副淫邪嘴脸,想着自己今后可能的水深火热,方云蕊那对素来冷清的狐狸眼中头一回腾起一片火来。
要来的,她躲不过去,没有刘善还会有别人,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人微言轻。
只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楚苒站在最前面,满脸的得意之色,三房的那两个姑娘只不屑地看着楚苒,同住在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们像是看直了眼,齐齐往那边望着,方云蕊年纪小,她抬头什么也望不见。
“我儿终于回来了。”二夫人站在前排抹了抹泪,方云蕊垂着眼,只听见一道清悦的声音回了二字,宛如玉弦波动。
“母亲。”冷冷淡淡的,并不怎么热切。
方云蕊自到了国公府,就没见过这位楚岚少爷,听说他很早就离家了,多年未归,本以为母子相见必是激动难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清冷寡淡的性子。
“表哥!”嘉宁郡主早知此事,夜里专程候在这里等楚岚回来,听说她与楚岚是青梅竹马,两家的长辈早有说婚的意思。
人群簇拥着,方云蕊被人挤了又挤,在间隙之间得以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瞧见一双寒凉如水的眸子,仿佛能瞬间逼退这足以浸湿背心的暑热,她后颈子一凉,下意识便错开了视线。
“你不认得了?”二夫人笑着,“嘉宁如今是大姑娘了,你的郡主表妹!”
然楚岚并没有再看嘉宁第二眼,只凉声道:“走吧,还要去荣寿堂拜见祖父。”
他一动,顷刻便有一条路被让了出来,前面的人退让时自然顾不得后面的,方云蕊被重重踩了一脚,一丝轻哼从唇间溢出。
她出声很细微,旁人都并未注意,可走在前面的楚岚脚步却忽然一顿,回身看了过来。
方云蕊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凝,连最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僵硬起来,她木着退了两步,鼓足勇气抬眸看去,只看到一个清逸脱俗的背身,仿佛刚刚那两道泛冷究问的视线只是她的错觉。
刚刚那人,是在看她?
方云蕊很快站好了,继续退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耳边听闻几声窃窃。
“少时便觉得楚岚表哥芝兰之姿,没想到现今愈发惹眼了!”
“你可小心你这句表哥,要是让嘉宁听见,她必然撕了你的嘴!”
被说到的女孩子想起嘉宁面色一白,“有表哥在,她还不知收敛?”
“这谁知道。呵,不过也说不准,我爹娘常说楚岚少爷光风霁月,在外颇有盛名,人又生得这样俊俏,若是他来做夫婿.......”
“异想天开,国公府的长孙,岂是你我能想的,我早听说嘉宁已然与楚岚表哥定了亲了!”
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传进方云蕊耳中,她轻轻闪了下乌俏的眸子,随同所有人前往荣寿堂拜见荣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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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春莺》
张莺莺是富户女,年纪小时不懂事,与家中一个俊朗的护院私定终身。
父亲不同意,赶走了护院不说,还罚张莺莺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临走前,护院攀着墙头,坚定认真地跟她说:“你等着我,等我赚够了钱,就回来娶你!我一定回来!”
张莺莺挥泪别情郎,谁知一别就是三年,朝中动荡,莺莺貌美,被父亲献给了京中的大官。
张莺莺早把当初的情郎忘了,嫁过去之后日子虽不算畅快,但夫妻相敬如宾,张莺莺也算满意。
谁知不到两月,萧山叛乱,一竖子带兵平乱回京,立了大功,被陛下封为上将军。
庆功宴上,张莺莺随夫君入宫赴宴,当看到那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上将军入殿后,正与夫君谈笑风生的张莺莺手中玉筷滑落,娇颜血色尽失。
这、这不是她那个护院吗?
男人睥睨威压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淡漠疏离,好像从不认识她。
张莺莺松了口气。
谁知夜宴后,落单的张莺莺被裹挟进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小姐莫不是将奴忘了?”
男人喑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往前十余步开外还站着等她回家的夫君。
张莺莺眸光惊颤,却呼救不能。
他紧紧攥着她,像是要将她刻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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