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把我给吓得,真是差一点点就要腹腔齐鸣,黄白双响了,好在我夹得紧,没给自己丢人。
然而当我看清楚,攥着我手腕那只冰凉惨白的人手,的确就只是一只人手后,还是给吓尿了。
这只手是被齐腕砍断的,手指粗壮,食指上还带着一枚又粗又大的方戒,戒面上刻着一个福字。
这只手紧紧攥着我,甚至还抖了两下,显然是具有活力的。
这种遭遇,就相当于蛤蟆蹦上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我正打算继续点燃火折子,烧了天合旗,驱散身前的魑魅魍魉,猪妖说话了。
“快,用雪堆在捆仙绳上,再慢一点就来不及了。”
“你少在那忽悠。”
“我答应你放了余老头成吗,等这里的事儿一结束,立马就办,但是现在你要用雪盖住我,然后憋住气,别呼吸,待会儿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猪妖这次的语气没有半点浮夸,甚至连眼神都变了,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趴伏在我面前。
与此同时,我看到它的头顶黑云盘旋,这跟魂火没有半点关系,虽然我不是太明白,但大致也能猜出来,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我跟这货在一起,没有伤害它的心思,难道我也同样面临同样的风险?
于是,我用八卦镜对准自己。
果然,在我的脑袋上也是黑云盘旋,就像戴了一顶黑帽子。
没想到学成《元灵密修》,还能有这用处,我可不能辜负自己的本领。
不敢怠慢,赶紧挖雪,往金光闪闪的捆仙绳上盖。
但两只手毕竟有限,猪妖的魂魄也过于硕大,挖了一会儿,连一半都没盖上。
这时候,刺耳的乐器声已是隐隐传来。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祭祀胎息菩萨的尸魅来了,如果被它们发现,我必然魂飞魄散,而你,就会变得跟这只断手一样,成为一具不死尸。”
我心知猪妖这次没有撒谎,赶紧拼了命的刨雪。
万幸,那只断手也体会到了我的难处,跟着我一起铲,三只手齐上阵,速度快了许多,终于把我的捆仙绳埋住了。
我跟着躲到一块翘起的大石头后面,屏息静气,微微探出半拉脑袋,朝音乐传来的方向望去。
片刻之后,树林里浓重的雾气忽然散开,一群身着黑色长袄,肩披着红色绸缎、胸口挂着大红花的“人”,吹着唢呐,连蹦带跳的从林中走出来。
这群“人”有十二个,分为前中后三群。
前后两群各八个,有吹唢呐的,有敲锣钵的,还有拎着沙锤跟着打节拍的,这个乐队水准相当之高。
中间四个,各各身体强壮,用两根粗壮的树杆,担着一口沉甸甸的香炉。
香炉有半米多高,开口有一米左右,看材质,应该是用青石铸成,份量怕是有上千斤。
香炉里装满了香灰,插着一根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细的大香。
这种香,名为天地香,祭拜专用,所以深夜出来的这帮玩意,难道是为了祭拜天地的?
只见那只断手用五根手指走路,像极了蝎子,爬上石头,还要往前爬。
我害怕暴露行踪,也顾不得害怕,将它按住。
十二个走夜路的祭祀队伍,身上穿的全是寿衣,而且是刚从土里扒出来的新鲜寿衣,沾满了泥土,大概率是从死人身上直接下的。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脸上都带着人皮面具,表情呆板迟滞,看着即古怪又恐怖。
一次性见到十二只大马猴,今天也算是我中了大奖。
只是这些尸变的不死尸,敲锣打鼓的要做什么呢?
等它们在漆黑的林中消失踪影,随着音乐声越来越远,我呼出一口气。
再看头上的黑云,不见了。
那只断手,似乎比我还要着急,赶紧把就刨雪堆。
很快猪妖显露出来,它脸上依旧有挂着浓浓的惊惧神色。
“别怕,都走了。”
尸魅乐队的出现,提升了猪妖的可信度。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它。
“这些尸魅都是山里的老怪物,它们不属于妖鬼两道,即害妖也害鬼,连人也不放过……”
“我不需要你科普大马猴,就说它们为啥在山里吹吹打打的。”
“还不是我跟你说的事儿,胎息菩萨没有了天星乌龙阵的供养,就要苏醒了,这些尸魅感受到了老祖复苏的气息,去祭拜天地,感谢上苍了。”
“你说的胎息菩萨,又是何方神圣?”
“唉,杨二先生没有对你说过吗?”
“别废话了,赶紧唠吧。”
“胎息菩萨,就是……”
话音未落,忽然林子里响起一阵阴森森的喊声:“手,有谁看到我的手了?”
眼看那只手突然欢快了,调转方向,就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而去。
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它牢牢攥住。
这只断手急了,对我又抠又拧的,我也急了,冲它喊:“再乱来,我一把火把你给点了。”
断手还真知道怕,立刻放松成一只手掌形态,不动了。
嘎~嘎~嘎~
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传来,这人离我很近了。
接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一株雪松树旁,看他站着的姿势,佝偻着腰,似乎年纪不小了。
“你是谁?”我仗着有法器护身,也不害怕。
“我的手,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是的。”
“那就,麻烦你还给我。”说着话,那人从树阴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一个面色如常的中年人。
从外形看,他没有任何异样。
再看魂火,也是一股不差。
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活人,但是说的话为啥那么不正常呢?
“你的手怎么断的?”
“不瞒你说,中毒了,我只能一发狠,把它给砍了。”
说罢,他冲我挥动着断了手的胳膊,切口处十分平整,足见砍刀的锋利。
被砍断的是左手,他冲我伸出右手道:“麻烦你,把我的手掌还给我。”
“如果我给了你,你能太太平平的离开吗?”
虽然他做为人的所有元素一样不缺,但我还是感觉他就不是个人。
“看你这话说的,拿了手我不走,留在这里干啥呢?”
“那行,你接住了。”
我把断手丢了过去,他并没有用好手去接,而是伸出断了的胳膊。
创口处忽然射出一截黑色筋络,就像青蛙的舌头,黏住断手,贴在创口上。
断口处弥漫出无数头发丝般的黑丝,顺着断口密密麻麻生长,直到将断口全部填平。
他晃了晃左手,转动自如,压根看不出是刚接上去的,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谢谢你。”
“没事儿,我也要回去了。”
说罢,我假装要走。
“慢着,你怕是走不了了。”
这话其实在我意料中,也没啥好惊讶的。
“你啥意思?”
他用那只刚接上的断手摸了摸肚子,说:“我饿了。”
“那又咋样?”
“我要吃了你。”
他猛地张开嘴巴。
在他的嘴里,居然趴着一个婴儿脑袋,此时正瞪着一双血红的小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