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拍在地下的矮胖子,脑袋极速摇摆,那速度,电风扇看见都得自叹弗如。
我知道这并不是人体摆动。
以颈骨的承受力,摆动成这样,骨头早断了。
这其实是附身其上的鬼魂,发生了分离现象。
摆动的不是人,而是鬼魂。
抖着抖着,忽然就停了。
矮胖子的脸色也变的正常。
我蹲到他身边,掰开嘴巴,牙齿也恢复了正常形态。
行了,恶鬼被天合旗幻化出的法相,给震出来了。
得把人拖进屋里,要不然,矮胖子肯定被冻死。
只是这门窗全被震坏了,还得重新修补。
好在东北人家里都备有塑料布,冬天用来掖门缝窗缝的。
把窗孔和门挡起来,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就高了。
做完这一切,我用八卦镜在屋里四下照射。
就看到阴暗的水池下,一具青灰色的人形躯体,正在那瑟瑟发抖。
“你就是那个恶鬼?”
“正是小的。”
它低调了很多。
“刚才,你不是要我死吗?”
“公子言重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您可不能当真。”
“少跟我这儿打马虎眼,我问你,猪头招揽你,给了你怎样的好处?”
“猪头?猪头是谁?”
“装糊涂是吧,行,不把你照个魂飞魄散,我杨字倒写。”
恶灵急了:“公子说的是月小楼吗?”
“什么?猪头跟我媳妇一个姓?”
“猪妖是月亮的月,跟姑奶奶并非同姓。”
“姑奶奶?你小子凭什么占我便宜,当我的大孙子?”
“真不是小的硬攀亲,论辈分,楽姑奶奶真是我们的老姑奶奶。”
“既然咱们有亲戚关系,为什么要害我?”
“是我家主下的命令,但是他老人家没说害公子,只为拿海家人的魂魄,是您家那位黄鼠狼管家,中午非要来蹭酒,所以把公子给拖进来的。”
“你真不愧是个鬼,张嘴就是鬼话。”
“杨二先生和我家主私交是非常好的,我害公子图什么?”
“我爷爷跟你们一帮鬼魂私交好,我他喵的……”
“公子别着急翻脸,您想想,咱老姑奶奶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如果没有这行的人脉资源,杨二先生凭什么找到这桩姻缘?”
“所以我媳妇是你们介绍的?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公子有半枚玉佩对不对?”
我手上的八卦镜已经举起一半了,又停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这枚定情信物,就是楽红绫老姑奶奶拖我们转交给杨二先生的。”
“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以为我年纪小,就能胡说八道讨便宜是吧,立刻交代猪妖的藏身地,别想着浑水摸鱼。”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响起哨子般尖利的风声。
一道龙卷风,在院子里摇摆旋转,漏斗般的旋风中,卷满了雪花。
与此同时,天边乌云渐厚,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朝海爷家涌来。
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气息,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次来的,可是非同小可了。
我左手抽出打神鞭,右手攥着八卦镜,冲出屋子。
就听一声炸响,院子里那股旋风炸裂了。
无数雪片涌上半空,又纷纷撒撒落下。
海爷从中走了出来。
海爷今年九十有二,平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现在,昂首挺胸站在我面前。
只是一对眼睛泛着绿光。
来者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它安稳的附着在海爷身上。
随后,海爷伸出藏在袄口里的左手,两根手指夹着那份天合旗。
我倒抽一口冷气。
符箓之所以能对妖物鬼怪产生作用,就是因为其中蕴含了天地罡气。
这面天合旗的灵能如何,从恶灵被一招制住就能看出。
然而,来的这位却轻轻松松将天合旗摘了下来。
这可比损毁天合旗要难十倍。
海爷微微一笑,似乎并无恶意:“它说的公子不信,我说的公子是否愿意相信?”
说罢,将天合旗递给我,那意思明白不过,真想要我性命,也就是举手之劳,根本没必要跟我这儿胡说八道。
“你是家主?”
“我是家主的总管家,公子可以叫我龙胆客。”
龙胆客的本领非同小可,我也不敢造次,问他:“你们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来这儿闹事?”
“我们龙家要说起来,和公子家渊源颇深,自从杨二先生定居龙山,就是是我家主的座上宾……”
“得了,你没必要重复那恶鬼说过的话,就回答,为什么残害无辜?”
龙胆客笑了:“海家可不是无辜的人,公子请随我来。”
平日走路都困难的海爷,此刻健步如飞,几步窜进屋子。
他熟门熟路打开正对炕的枣红色木头柜门,里面没有一件衣服,居然是一处隐藏的神坛。
神坛必须在正屋中央最好的位置。
这种见阴不见阳的神坛,是专供鬼灵所用,正确的说法叫“小神坛”,也有说“游神坛”的。
供鬼在龙山非常普遍,因为龙山位于长白山北角,属于天生地长的大阴之地。
龙山村人都懂一个道理。
求神拜佛,为的是一个心安。
拜鬼供鬼,才是心有所求。
所以龙山里没有大庙,只有专供两类小神的神庙。
一类是妖,比如狐仙庙、黄仙庙。
一类是鬼,比如大众庙、应仙庙。
至于在家里供鬼,那所求必大,我亲眼见过爷爷替有钱人家立“小神坛”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家人把小神坛立在阁楼中,并在神坛周围摆满糖果玩具。
随后,爷爷带进来一个扎着冲天小编,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
爷爷对我说:“她叫妞妞,比我大三岁,是我的小姐姐。”
那时候我只有三四岁,也不懂其中道理,眼看妞妞进了小神坛里,化作虚影。
海爷说:“杨二先生为海家人立的小神坛,供奉的是一尊地宝林神法身,也是我家主亲自为海家人担保,请来的供神,保佑海家人在森林中利益。”
“海爷一家是走山货的,难道跟地宝林神有关?”
“自然如此,海爷这些年灵芝、人参采了无数,按供神前的承诺,拿出一半收益与地宝林神分享,前几十年做的确实不错,但是七天前,海良在山里挖出了一根上百年的老山参,有一家大药企得到消息后,开了一千万的求购价。”
“海叔不愿意给五百万,得罪了地宝林神?”
“供神和拜神不一样,可没有偷奸耍滑的余地,一旦承诺不到位,是要遭反噬的。”
“所以,你的门下,是追债来了?”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在供神这件事上,没有找补的可能,一旦犯了错,只有拿命去填了。”
“是海良脏了心,没必要连带家人吧?”
“这是供神前海爷的承诺,有违规矩,必死全家,公子,要海家人命的不是我家主,而是地宝林神,那可同样是一位姓楽的大神。”
“都姓楽,难道是我媳妇的本家亲戚?”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