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想从层层设伏的蜃楼境走出去,要么得有点真本事,要么得有点好运气。
朱二就是后者。
他自出生之日开始,就被上天厚爱,凡有所求,无不可得,凡有所想,必能成真。所以当他梦见舒以时,就认定这是他命定的缘分。
朱二看着这荒芜一片的秘境,东南西北都没什么分别,便只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虽然一再想要忽略这四散的墓碑,但当他看见他自己的字迹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踌躇着 问舒以:
“舒姑娘,这墓碑上的字……好像是我写的?”
那墓碑上似乎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迹,内容也依旧是“爱妻舒以之墓”寥寥几字,字迹歪歪扭扭,刻得格外深刻。
舒以随意地看了一眼,但是她的记忆太多太杂,零零总总,总是记不分明,更加认不出也许是几辈子之前故人写的字。
舒以:“应该。”
朱二自己也觉得荒唐,他的字,舒以怎么能认得出来?
一种在心上人面前丢脸的尴尬若有似无地涌上来。
朱二干巴巴地找了个话题:“嗯……所以舒姑娘最害怕的,就是生离死别?”
蜃楼境的幻象总是根据人内心最害怕的事物所构筑。
舒以的幻象,则是一片墓园,很难不会让人误以为她畏惧生死。
舒以有一会没有说话。
朱二正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别人的痛处,舒以又幽幽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舒以:“不,我最害怕的,是自己死了,别人还活得好好的。”
舒以:“尤其是那些……说喜欢我的人。”
朱二注意到舒以的眼神里浮现出一股轻而薄的杀气,手指也缓慢地摩擦过腰带。
朱二并不算是个坏人,他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家境优良的年轻人,有些侠气也有些义气,按理来说是不能理解这种和世俗相去甚远的理念。
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一腔热血涌上心头,大声对舒以说:“舒姑娘,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必定会给你报仇,然后去陪你!”
空气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朱二简直不敢看舒以的脸色。
哪里有男子表白,会说女方先死的道理?更何况是这么没头没尾,不知所云的一番报仇宣言。
朱二听到舒以轻轻地笑了一声。
舒以:“多谢,但我的仇,用不着别人动手。”
朱二心思浮动,一半是在想舒姑娘果然温柔细心,不愿让别人难堪,一半是在懊恼自己方寸皆失,丢人现眼,只想回到几分钟之前把那几句话咽回肚子里。
朱二不敢说话了,他发现了一个事实,在舒以面前,他就是个世界第一的傻子,别说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就连随便找个话题聊聊都不会。
现在最正确的方法,无疑还是尽快从这幻境里走出去。
蜃楼境的来源向来众说纷纭。
一说这幻境是天仙历劫残留的幻境,一说这是蜃龙所筑之巢,也有说法心魔过甚便会产生还是蜃楼,久不驱散便会形成蜃楼境。
其变幻莫测之处在于,入了这幻境,高手也可能尸骨无存,蝼蚁也未尝不能全身而退。
朱二走走停停,总是疑心下一秒就会出来个了不得的敌人,他偷偷去看舒以,却发现她步履轻盈,神色从容。
白色的裙摆轻轻地晃动,似乎随时会像花一样绽放。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红色的电光,清脆的雷鸣声从寂静之处极速迸发,骤然在耳边炸裂。
朱二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朱二:“舒姑娘……这也是你秘境中的一环?”
害怕电闪雷鸣——倒也算是正常。
舒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天空。
那裙摆还在轻轻地摇晃。
白色的花,像浮光一样。朱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
舒以:“也许是蜃龙产子。”
朱二:“蜃龙?真有这种龙?就是它们创造出蜃楼境?”
舒以:“玩笑而已。”
朱二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又觉得舒以只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红色的雷光是不详的预兆。
不久之后,青黑色的雨滴便从天空中倾泻而出。
黏稠而略带腥臭味的雨滴,接触土壤便融化了进去,那些杂乱矗立的墓碑遇到雨滴,就像是融化的蜡像,变成一团一团的不明物体。
朱二反应很快,想用飞袖护住舒以,但这天蚕丝织成的上好防具在青色的雨面前只是无用的玩具,瞬间便骨肉消融。
舒以反过来将手搭在了朱二的肩膀。
雨被隔在了两人身外。
朱二转身过去,便看见一朵小小的莲花在舒以的额头绽放,那隔绝雨滴的光芒就从莲花中溢出。
朱二:“这是……释家的法诀?”
他没等到回答。
一具尸体跟随着雨滴落到地上。
朱二失声:“接引师兄!”
朱二也不知道接引师兄姓名,只牢牢记住了他修的是鸱鸮一脉,甚至连这点记忆都不知道是否是幻境伪造。
这师兄之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称得上一表人才,现在却双目圆睁,皮肤一寸一寸碎裂,血泪从眼角滑下,不知生前受了怎样的折磨。
那腥臭味的雨下得更急,接引师兄的尸首没过多久便被融化得面目全非,护住两人的莹白色光罩在这凄风苦雨里明明灭灭,也许下一秒就会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嗯……隔壁的文因为题材锁掉了。
小众类型的爱好果然不应该太张扬,叹气。
还是支持规定的,那里面有些东西确实不那么……大众,所以小众爱好圈地自萌果然还是最保险的。
大家的评论也不要带那些关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