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亲和儿子

阿妩当然是坏心眼故意的。

在激情癫狂时, 她仰着纤细的颈子,发出破碎甜软的叫声,难耐的指甲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来。

若是往常这自然是大罪, 不过此时二人入骨痴狂, 此时没有帝王, 只有男女,男女之间最原始的纠葛。

外面的雨似有若无地在下, 但是房内的一切却来势汹汹, 铺天盖地的激狂席卷着两个人。

待到彻底歇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阿妩足足榨了男人三次。

三十几岁的男人,倒是很有些能耐。

景熙帝终于离开阿妩身子时,有湿润而轻微的分离声,有什么在缠裹在挽留, 有什么在不舍又无可挽回地脱离。

锦帐严实, 静谧无声, 这带着水意的声音便格外惹眼。

阿妩微闭上眼, 只觉有异样的酥麻依然在身体内游走。

她餍足, 慵懒, 舒畅。

从身到心的舒畅, 松软, 犹如一片柳絮, 酥酥软软地敞着。

她散乱着一头乌丝,也不用锦被遮盖, 就这么舒展开羊脂玉般白净的身子。

她身子早已泛起大片粉晕, 又娇又艳。

这是景熙帝的战果,所以阿妩给景熙帝看。

他一定不曾看过他家太子那位不上台面的妾,不曾看过她的面容, 如今她直接给他看身子。

女儿家雪白如玉的身子,现下被郎君折腾得软烂如泥,喜不喜欢,满不满意?

反正你儿子满意得很呢!

景熙帝面无表情地起身,为自己披上松散而略有些皱巴的白绫袍。

他没叫底下人进来侍奉。

作为一位帝王,他并不愿意底下人事事窥见,关于这点福泰很清楚,所以也一直格外小心。

景熙帝垂下眼皮,看向锦帐中的女人,她睁着迷离湿润的眼睛,乌发散落,如脂如玉的身子粉粉白白的,一看便知才刚被男人狠狠要过,以至于几乎支离破碎。

这样的她格外能激起他的心思。

于是此时此刻,明知道早该走了,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了,可他依然不由自主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一下。

她那肌肤酥润滑腻,比新做出的嫩豆腐还要嫩,轻轻一掐能出水。

偏生性子又是最娇的,他还没掐,她便已经抗议地哼哼了声,略显破碎的哼哼声是入骨的婉转娇媚。

景熙帝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叹。

美人帐,销魂窝,英雄冢,便是帝王都不能免俗。

阅了三千佳丽,见过环肥燕瘦,可偏偏是她,漫不经心地触到了他心里。

他俯首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夜雨急,天冷,你乖乖歇息,明晚我会回来看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哑,帝王强大的气息笼罩着阿妩。

阿妩懒散地撩起眼,看着他后颈处的红痕,那是自己留下的。

她知道他即将前去参加今日的祈福大典,那祈福大典自然是隆重肃穆,多少人会跪在他面前,看着他那轩昂挺拔的英姿,一瞻他君临天下的风范。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颈子上留着自己的指痕。

也许太子会看到,如果太子看到——

阿妩突然心跳加速。

她坏心眼地想,他能认出来吗?

能认出他亲爹颈子上的指痕,和昔日他肩上的痕迹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吗?

当然不能。

不过阿妩想到此情此景,竟有种报复的快意。

景熙帝却抚着她的唇:“在想什么坏心思?”

他的指尖微凉,存在感很强,阿妩感到丝丝酥麻。

阿妩声音媚软:“为什么是明晚,难道今晚,三郎便舍得阿妩独守空房?”

景熙帝颇有耐心给她解释:“明日一早,我有些公务要处理,不方便。”

阿妩睁着湿润的眼睛,眼巴巴地道:“可今夜阿妩若是想三郎,该如何是好?”

景熙帝轻笑:“那你便想着明晚,明晚我来看你。”

阿妩咬着唇,细软的腰肢微拱起,藕臂堪堪搂住男人强健的腰身,可怜又祈求地道:“没有三郎,阿妩漫漫长夜难以入睡,阿妩不要三郎走。”

这话也许真也许假,不过说出来,落在男人耳朵里,那滋味终究不同。

更何况此时熨帖着强健肌理的女儿腰是那么柔软,仰望着帝王的眼神是如此乖顺无助。

她仿佛离开水的鱼,没有男人便会死,只能求着男人怜惜她,给她一些滋润。

任何男人都不舍得拒绝这么一个小尤物。

景熙帝收敛了笑,眸色浓酽,无声地注视着她,看了许久。

最后他终于抬起手,掰开她的手腕,起身,下榻。

阿妩看着帝王寡情的背影,并没什么失落。

毕竟这不是普通男人,是皇帝,见过多少美色,不可能轻易被自己这种小伎俩拢住心。

她只觉得这皇帝性情反复,莫名其妙。

景熙帝一下榻,便有侍女太监无声地上前,井然有序地伺候他,温汤早就备好的,先去沐浴,之后洗漱更衣。

待到景熙帝一切打理好,将适才所有的孟浪全都掩好,他便又是那个寡淡尊贵的帝王了。

他站在锦帐外,才道:“别整日没个正形,娇里娇气的。”

他抬手,整理着袖口,淡淡地道:“既跟了我,好歹懂事些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

娇里娇气?

懂事些?

阿妩拎起锦枕扔出去,啊呸!

皇帝又怎么样,吃干抹净抬腿就走,临走还得教训几句?

她不该挠他颈子,该挠他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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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晚景熙帝睡得并不安稳,外面一夜风雨,他做梦,且醒了一次。

梦里有个小娘子睁着委屈巴巴的眼睛看着他。

景熙帝在夜色中无声地躺了片刻,继续睡去了。

这样一个小娘子他固然喜欢,但这种喜欢其实很浅淡,如同湖面的涟漪。

她性子显然太过骄纵,很擅长对男人使些小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甚至为此会说些真真假假的甜蜜话。

……这是之前侍奉其他男人学会的吗?

她需要吃个教训,他要慢慢把她扳过来,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吃她这一套。

至少他不吃。

他在这纷乱杂陈的思绪中入睡。

睡了一夜醒来,外面却是寒凉的,他照例打了一套拳,沐浴,用早膳。

早膳却比往日更丰盛一些,其中几样膳汤,更是格外惹眼。

景熙帝挑眉:“哦?”

福泰连忙跪下,硬着头皮道:“这是御医才开的方子,奴婢怕耽误了,今日子时便命人泡上,吩咐御厨丑时熬上了,熬到如今,几个时辰,味正好呢,皇上恕罪。”

帝王的御膳饮食具体烹饪都是由尚膳监负责,尚膳监又配有药膳官,通晓方书、医药、脉理,会根据时令节气以及帝王日常作息来及时调整配备药膳。

如今景熙帝不在宫中,平日规矩没那么讲究,但是尚膳监的药膳官和御厨依然随行。

如今早膳突然多了这几味膳汤,景熙帝如何不知,这几道膳汤中或者有鹿肉人参,或者有当归地黄,都是男子温阳益肾之物。

他看着福泰那诚惶诚恐的模样,难得笑了:“朕竟如此不济吗?”

也才临幸了一女子,就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福泰吓得趴在那里,脸色惨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今日御医开了一些补品,还特意送来了二杠的上等鹿茸,所以奴婢——”

帝王在宫中行幸,都是有敬事房太监专司记录,详细到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行幸哪个妃嫔,甚至连帝王雨露次数都要详细记录。

若是帝王太过放纵,便会有敬事房太监按例提醒。

即使如此,第二日帝王的膳食中必会按照规矩增加滋补汤药,以确保帝王身体不会因为沉溺女色虚耗疲乏。

如今出门在外,规矩已经削减了不知多少,不过景熙帝没想到,他竟又看到了熟悉的鹿茸膳汤。

鹿茸可生精髓,养血益阳,强筋健骨,其中二杠的鹿茸更是珍稀品,是历年辽东山岭送到都城的贡品。

这两年他于女色上没什么兴致,以至于一两年没喝过了。

福泰依然跪在那里,以额触地,福瑞以及其他内监宫娥也都吓得面无人色。

可帝王燕居在外,如此耽于女色,若是龙体有恙,他们也难逃一罪啊。

景熙帝却道:“罢了,今日这膳汤看着味道倒是极佳,朕尝尝便是了。”

福泰等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娴熟地取了纱袋遮面,为帝王盛汤。

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在侍奉膳食时规矩森严,遮面防止鼻息污了膳食,这只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讲究罢了。

景熙帝品着鹿汤,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这于他来说更像是批改奏章一般的习惯,身为帝王的担当。

他若龙体抱恙,大晖朝堂上下,后宫太后以及妃嫔,各路皇亲国戚,不知道惊动多少人,他嫌烦。

不过今日这么尝着时,却想起昨晚锦帐中的旖旎。

小姑娘眼神迷离无助,口中发出破碎的呓语,那个样子,分明是彻底失了心神。

这时候撞一下,她簌簌地颤一下,撞急了,她便两只手胡乱地挠,哭着说出一些浪荡言语。

勾得人恨不得死她身上。

景熙帝的动作陡然顿下。

一旁福泰福瑞等察言观色,却见帝王那修长的指尖停在玉瓷盅边缘,要拿不拿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皇帝怎么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是觉得这汤味道不佳?

景熙帝不曾抬眼,在片刻的动作凝滞后,缓慢地端起玉瓷盅,左手长指散开,优雅地笼住,之后略低首,轻品了口膳汤。

帝王的用餐仪态,雍容雅致,无可挑剔。

内侍们暗暗看着,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景熙帝压□□内的澎湃,却是想起另一桩。

昔日那个要了她身子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多大年纪,可曾看过她这般放浪的媚态?别的男人这么对她,她也会如此情态吗?

想起这个,便仿佛有一根刺对着他心里最脆弱之处在戳。

他自认为绝对不会居于人下,但……万一呢?

所以还是喝汤吧。

膳食过后,景熙帝在内监侍奉下,进行盥漱并更换朝服。

这时福泰看着景熙帝,欲言又止。

景熙帝:“说。”

福泰小心翼翼地道:“万岁龙颈处,是不是要敷些粉来遮掩?”

景熙帝微怔了下,之后突然明白。

昨晚床笫间,小娘子泼辣,竟用手来挠他,青葱指尖挠了些痕迹。

他严肃地抿唇,没什么表情地颔首。

福泰这才赶紧示意,旁边妆容太监连忙为景熙帝颈间敷粉,小心地遮掩了那暧昧的红痕。

等好不容易重新梳洗过,距离起驾还有约莫一刻时候,这时候却有奏折匆忙被递进来,是和北方边疆的寒雪有关。

大晖疆域辽阔,都城也才刚入秋,北方边境已经飘起寒雪,边疆奏章一到,景熙帝便朱笔批下,按照惯例发放二十万关会的雪寒钱给边疆军民,并着令当地官府免除一旬公私租屋钱,以示抚恤。

他又翻阅了其它几件奏章,捡着要紧的批复了。

批复过后,一抬眼,却见福泰福瑞并其他内监早已经恭敬地垂首候立着。

他看过去,外面依然在下雨,细雨缥缈,殿庑下,列了法驾、卤簿、仪仗,并有青凉伞等。

法驾齐备,众人肃静无声,都已等候多时。

景熙帝淡道:“什么时辰了?”

福泰忙压低声音道:“辰时才过一刻。”

景熙帝略颔首。

福泰见此,忙抬起手来,给旁边人手势,对方接到手势,匆忙给外面传递消息。

这个过程说来繁琐,但能在帝王跟前侍奉的都是机敏之人,训练有素,整个过程迅捷无声,不过顷刻间,外面龙禁卫拱立,华炬金莲引路,笙箫之声响起,帝王起驾。

因今日祈福,按照惯例,景熙帝戴十二玉珠冕冠,着朱紫十二章纹衮冕,在内侍和接引官的簇拥下,登上龙辇宝驾,一路浩浩荡荡前往灵慧寺祈福。

这种场面于景熙帝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在鼓乐声中面无表情地整理思绪,思索着最近的要紧政事。

当他这么微合着眸子沉思时,在身边内侍以及文武百官看来,会越发神威难测,甚至可能会屏住呼吸,不敢声张。

不过,今日,一直萦绕在他思绪中的竟然不是才刚刚过目的朝政大事,而是昨夜的梦。

昨晚,他竟然梦到了那小娘子。

她睁着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想让自己陪她。

也许他不该那么冷情,就算想扳扳她的性子,他也应该语气温和些。

她毕竟年纪小,看样子也没经过事,性子又娇,真被吓住呢?

其实她也不是不懂事,也算不上娇里娇气,她就是这样性子,改不过来吧?

此时前面呼啸声传来,景熙帝懒懒地抬起眼,却见百官随行,更有民众于远处翘脚,瞻仰天子仪容。

景熙帝一向亲和,从不命人驱逐百姓,反而会命人洒了金花出去,算是与民同乐,今日自然如此,于是他便传出去,宣赐群臣簪花。

这口谕一出,从驾卫士,起居官,沿路护卫的龙禁卫全都赐花,并赐部分百姓,那些得了花的百姓自然都千恩万谢,受宠若惊。

景熙帝看到此情此景,竟再次想起阿妩。

自己命福泰取来一些闺阁物件给她,她感恩戴德了吗,受宠若惊了吗?

他无奈地想,欣喜若狂是有,但感恩戴德未必,只怕是理所当然得很。

小骗子,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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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圣辇已经抵达西山,景熙帝在礼仪官引导下,下了圣辇,此殿前早有仪銮司绞缚山棚及陈设帏幕等,又有司设监、尚宝司、教坊司等严阵以待。

祈福之仪开始,先是乐工备乐于前,皇后和内外命妇拜位,文武百官拜位,并开始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徹飨、送神祭祀等。

景熙帝在笙箫鼓乐之中,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今日的祈福之仪。

一个不经意间,他眼尾扫到不起眼角落,有那初次参加祈福之仪的官员竟然眼含热烈,一脸的慷慨崇拜。

景熙帝对此颇为冷淡。

他每年参加各样祭祀祈福大礼不知道多少,每一次都是大差不差的流程。

这种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是大晖朝堂的一部分,是在向文武百官以及市井百姓彰显朝廷威严,要让他们领略帝王风范,懂得敬畏虔诚。

而他,这位帝王,在复杂的这一套礼仪中,只是一个牵线木偶。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位戏子。

他的视线扫向远处,远处有一些市井百姓,正在顶礼膜拜,他们跪在那里热泪盈眶。

今日,他身上每一根丝线都是世上最讲究金贵的,他一道谕旨便可以命他们生,命他们死。

可他依然是一个戏子。

他百无聊赖地垂下眼皮,继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戏份。

待到祈福之仪终究结束,有太子率族中子弟前来拜见。

景熙帝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皇兄,下面还有五位,这七位兄弟都已经封王,大晖的亲王并没有封地,不过享俸禄,可世袭罔替。

景熙帝虽血脉单薄,但几位皇兄弟开枝散叶,是以如今宗室子弟倒也浩浩荡荡。

此时景熙帝的视线淡淡扫过去。

十六岁的太子,年少翩翩,如珠如玉,头戴翼善冠,着一身十二章纹圆领衮龙袍,两肩上华丽精美的日月星辰纹案将这挺拔少年衬得雍容贵气。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相貌很有几分他年少时的风采。

平心而论,看着这翩翩少年郎,他心里自然喜欢,有着为人父的骄傲。

可细看这少年眉眼间有着忿忿之意,以及几分萧瑟。

他知道儿子依然为了那宁氏和自己闹着别扭。

他也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寻常贱妾,甚至没什么名分的,儿子的气恼竟如此长性,也怪不得皇后都为此踌躇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

他对自己儿子足够了解,自小学三坟五典,读四书五经,□□王权谋,饱览兵书战策,十几年精心抚育栽培,就算是熏也熏出个样子来了。

身为大晖储君,他必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依礼驾临西华殿,并在此间赐宴款待众臣,宴中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自不必提。

宴席结束,景熙帝退至后殿,稍作歇息。

每逢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景熙帝往往长久不得歇息,底下侍奉的内监都会见缝插针,上前为帝王推拿按摩肩背,并迅速地为帝王重新整理仪容,若有需要,再为帝王奉茶并适当用些点心来充饥。

这一套流程都是驾轻就熟的,景熙帝会在此时闭目养神。

今日也不例外,后殿颇为安静,只有内监和宫娥蹑手蹑脚地忙碌着,细碎快速而无声。

就在此时,旁边的福瑞有些为难地靠近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无声地跪在一旁。

景熙帝感觉到了。

他依然慵懒地半阖着眼,只略做了一个手势。

伺候在身边的人,此时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他正在殿外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时候了。”

景熙帝早就料到的,薄唇微启:“宣。”

福瑞当即给外面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往外传是手势,一个手势一个手势自内殿往外送,无声地传到殿外。

片刻后,太子进殿,一个撩袍,跪在了花纹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叨扰了父皇歇息,请父皇恕罪。”

哪怕心中很有些不忿,太子依然是守礼重孝,对此景熙帝很满意。

他淡淡地开口:“平身吧。”

太子谢恩,起身,之后才终于道:“父皇,你这是何意?”

景熙帝这才略睁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太子:“哦?”

太子控诉道:“儿臣的侍卫被龙禁卫拦住,不许外出,这是为何?”

景熙帝略侧首,以指支额,轻笑:“你的侍卫要外出?”

太子神情一顿。

此时殿内有十二盏明角灯,灯中有巨蜡,犹如巨琉璃一般通宵达旦地点燃着,将殿内照得雪亮。

不过父亲的面容却恰好隐在巨大的殿柱旁,明暗交错间,皇帝父亲的侧影线条冷峻威严。

他这么笑着间,神情难辨。

纵然长在帝王家,接受父亲教诲,可是年少的太子到底缺了一些阅历,此时他无法猜度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泛起无奈,略低头,到底坦白道:“父皇,儿臣的侍妾宁氏被父皇一道御旨,在这延祥观出家为道,儿臣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难道这也不行?”

景熙帝挑眉:“是吗?你只是想看看?”

太子垂眼,低声嘟哝道:“儿臣担忧她,她年纪小,也不太懂道观的规矩,万一被人欺负了呢。”

景熙帝直接被他气笑了:“年纪小?她既有魅惑储君的手段,那就受着吧,怎么,延祥观能容下那么多宫娥女官,就容不下一个她?”

太子眉眼委屈,无辜地道:“父皇有所不知,宁氏性子娇,也不太通世事,在这女观中,无人护着,万一和人起了冲突,或者被人欺负了,她无处诉说,父皇一道圣旨把她打发到这里,儿臣说不得什么,只能认了,可她曾经是儿臣的房中人,身为男儿,总该护着她一些,好歹给她一个好归宿吧。”

景熙帝好笑:“你可真是长大了,有担当了,知道对自己的女人负责了,极好,极好。”

太子一听,大着胆子道:“父皇也知道那是儿臣的女人,兴许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儿臣的血脉,父皇就这么把她赶出来……”

简直是心狠手辣,铁血无情。

景熙帝微挑眉,再次打量了儿子一眼。

在他心里,儿子自然只是一个小少年,性子过于善良醇厚,所以才被一个别有心机的妖冶女子给哄得团团转,坠入了脂粉陷阱。

但现在他这么说,让他不由想了想这个可能。

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朕曾经派御医去查过,宁氏不曾孕育,别做梦了。”

太子却反驳道:“父皇,可是就在她离开儿臣府中前几日,儿臣还曾歇在她房中,这么几日怎么可能查出来?万一她怀了儿臣的血脉呢?父皇怎么忍心让我大晖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

景熙帝听这话,脑中瞬间浮现出“彻夜放荡”之类的字眼。

他的儿子,一国储君,相貌俊美,器宇轩昂,多少饱学之士悉心教养,他寄予厚望一手栽培,才十六岁,就这么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祸害了!

这么大的孩子,虽说成亲了,可太子妃出身大家,端庄文雅,断然不至于由着太子如此不知节制,也只有那种不上台面的低贱女子,侥幸让她勾搭上皇室贵子,才这么不知廉————

景熙帝收住思绪,或许他应该吩咐一声,尽快给儿子配备御医,为儿子调理,免得早早纵欲过度损了根基。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太子,道:“若是孕育,延祥观自会上报,到时候再做打算便是,你堂堂储君,满脑子想着延祥观的女道,成何体统?”

太子不服气:“可是父皇——”

景熙帝直接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好了,朕今日很忙,也有些疲乏,你先招待宗室子弟,还有这些——”

说着,他扔给太子一些经书:“若是实在太闲,不妨多看看书,学些养生之道,别整日想着女道姑。”

太子接过来,却见有《通玄真经》《冲虚真经》和《周易参同契》。

他略翻了翻,不是治国之道,便是养生之道。

景熙帝:“身为储君,已是娶妻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好歹安分些吧。”

太子捧着那一摞书,很无辜很无奈。

景熙帝懒散地抬起薄薄的眼皮,对一旁的福瑞吩咐道:“今日才送来的鹿茸,赏给太子,给他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