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 大宋反派(188)三更 大……

大宋反派(188)

这声儿一出,满大殿皆敬。

那说话的老者是谏官,且是原雍郡的老谏官。

他本是汉人,但他跟张俭一样,属于生在辽国的汉人。后来,燕云十六州要回来之后,雍郡的地盘更大了,其实辽国的官员当时就给送回去了。此人呢,属于当时病的特别重的。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呢?你不能明知道这家伙病的重,还得叫他赶路吧。于是,就叫留下来先养病。

当时的情况就是要稳定人心嘛,因此,病患被给予了很好的照顾。

此人病一好,就觉得雍王很仁慈。这样的仁慈君主,对我有恩,那我留下来当官吧。

四爷就给一个言官叫做着吧。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具体的事务他管不到。

后来,有了北宋了。像是这样的老臣没有清理,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南北两地的官员在暗地里打架。做帝王的不能因为有了新宠就忘了旧人呀。

后来,这不是一直打仗吗?朝廷稳当比其他事都重要。再加上这样的人没有多大的实际伤害。四爷下一步就打算打破南北壁垒,以年龄线、政绩线,清理一部分人,再调离一部分人,以不动声色方式调整官员。

谁知道,此人冒出来来了这么一下。

其实,坐在上面就知道了。引起上位者的注意的。

就像是王元和吴昊二人,当时为了引起李元昊的注意,故意改了名字犯了李元昊的忌讳,还以这个名字在酒楼里写诗,并且一定得提上名字。

于是,此大胆行为便引起了李元昊的注意。李元昊为了彰显他的大度,不仅不怪罪,还将两人带到身边,当谋士在用。

动这心眼的,以各种手段得到关注。这种事真不新鲜!

就比如今儿这种情况,说这个人能怎么着呢?太子能把他杀了吗?官家能以此给他治罪吗?都不能。甚至过后还会叫他平安的致仕。

而此人为什么要这么闹呢?只有一个原因——名声。

他是大辽的旧臣呀,后来不回辽,留在了雍郡。这一点备受同僚的排挤,大家都以他背叛旧主为由,瞧他不起。

而今呢,他逮住机会了呀!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敢为辽国说话。人家能挽回名声。

可以说,坐在这个大殿上的人只要知道此人,就不会出声跟这老匹夫争执。

太子那么多属下,他们维护太子之心比谁少了?但他们多是从小跟着太子的,雍郡的官员在他们肚子里都有一本账的。对这些他们当然不以为意了!况且,他们是看太子脸色说话的。太子摁住了年轻冲动的秦王,就是觉得没必要争执。所以,大家都不言语。

而像是狄青一般的将领,这三年跟太子建立了牢固的君臣关系。可他们对文臣骨子里是有些惧怕的,还没有习惯过来。一见谏官说话,心里先打哆嗦。这不能算是他们不维护太子。

而其他朝臣呢,心里都跟明镜似得,知道此人是为什么的。既然目标从来都不是太子,那说什么呢?

不管是为君,还是为储君,都得有受臣下各种无理取闹的包容之心。

然后皇家人沉默着,这不也就受了吗?

可谁知道突然冒出个毛丫头,一酒樽就砸过去了。醪糟泼了个满脸,鼻子上还有米粒。那酒樽是铜器,给砸在老者仅存的两颗门牙上了,当时牙就掉了,血呼啦的。

桐桐看看挨打的,再看看打人的:好生有趣呀!

她胳膊肘拄着案几,单手托着腮帮子,脸上带上了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四爷将葡萄干递到她另一只手里:吃吧!看热闹嘴里没点嚼头,也怪无趣的。

丹宸摸了摸鼻子:沈拙不知道朝廷的事,也可以谅解吧。但这当堂殴打言官,该是怎么个罪过呀?

我娘当年敢那么干,那是因为有丹书铁券。沈拙呀,你可没有!我得琢磨琢磨,回头我怎么保你。闹不好呀,这点功劳这次全得赔进去。

旻哥儿看看哥哥,又看看这个女将:啥意思呀?这模样乱七八糟的,冻的一脸一手的伤都看不出长相来了,但这性子是真烈!这是维护储君呢?还是单纯维护我哥呢?

曜哥儿斜靠着,手里举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那边。

沈拙被气顶上来了,尤其是这老匹夫一看见血,立马抬手指过来,“当堂殴打御史……”

这人说完似乎反应过来了,皇后也当朝殴打过御史。于是,他马上话头一转,哭道:“官家呀……阴盛阳衰,这不是好事!”

却不想话音才落,这打人的丫头便直接走了过来,“阴盛阳衰,确实不好!可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竟是读不懂阴盛阳衰的意思。你以为,男子强势,女子柔弱,此便为阴阳。活打了你的嘴!”

她抬手指着外面,“世间是分阴阳,也分尊卑。天为尊,地为卑,天地孕育万物,此方为尊卑的含义。同理,阴阳亦是如此!男为阳,女为阴,就是说男的必须得阳刚强硬?说女子一定得柔弱么?蠢货!人生来分男女,性格却由天定,由父母定,有自己个定,千人千面,千人千性,怎么只以阴阳来分性格。况且,人是复杂的,一个人身上自有阴阳,能有强硬之时,也需得容他有软弱怯懦的情绪。此方为人。

那何为阴盛阳衰呢?那分明就是说,女子多男子少,便会阴盛阳衰。何意呢?比如大人,家中必不是一房妻室,此便是阴盛阳衰。比如南宋朝廷,后宫嫔妃无数,却无子嗣诞生,为何?阴盛阳衰。反观我北宋何以兴旺,阴阳协调,自是兴旺。再往世上去看,凡是家宅中畜养妾室多者,不仅家宅不宁,且不出三代,必然衰败。此才是阴盛阳衰的正解。阳与阴,说的是多与寡,而非强与弱。你可听懂了?”

桐桐手握拳,堵住嘴,怕发出声响来:换言之,她认为一夫一妻,才是符合阴阳之道的。

四爷轻轻撞了桐桐一下:别笑出声来,看给你乐的。

桐桐心说:这世道里,能碰上这么一个脑子清楚,又真敢干真敢说的,那真是撞了大运了。人家孩子说的不对吗?很对呀!阴盛阳衰就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要想一辈子不得安宁,那就多几个女人试试!没有几个男人能扛住这个。

曜哥儿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笑意,而后将酒杯里的酒喝了,表情有点玩味。

沈拙看着这老匹夫,又问他:“知道何为仁?何为义么?就比如一头狼要吃羊,你救了羊是仁义,饶恕了狼在你看来也是仁义。可反过来去想,这难道不是假仁假义!放了狼,狼依旧是要吃羊的。所以,你救羊了吗?没有!狼还是会吃了羊,而后狼会对你感恩戴德,会将狩猎来的羊分与你吃,于是,狼说你仁义,你便觉得你仁义?说到底,你所谓的仁义,不过是与狼为伍,狼狈为奸罢了。而今,太子救了羊,杀了狼,你却来指责太子不仁义,这是什么道理?能讲出这样道理的人,也不过是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旻哥儿将冻葡萄扔到嘴里,语调奇奇怪怪的,“沈将军,那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位大人,原是辽臣。别人能不为旧主说话,他岂能不说?”

“原来如此!竟是大辽的忠臣么?大辽的忠臣我知道呀,萧啜不|萧大人,不是殉国了吗?可惜,这般的忠臣我竟是无缘得见。”说着,就蹲下去看着老匹夫,“大人何时殉国?也好叫我见见忠臣究竟长什么模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老大人不住的叩首:“臣绝无此意……”

桐桐这才一边嚼着葡萄干,一边道:“好了,你也莫要哭了!知道你年事已高,时有糊涂,难免的。官家慈悲,又恰逢太子得胜还朝,不若给你个恩典,致仕回家休养去吧。

这个沈将军呀,说的也有些道理。你府里婢妾众多,你又这般年高,沈将军给牲口看病,也入了医道了。打眼一瞧,就瞧出你这身体需要休养。

而且呀,你以后真不能吃肉了。每日最多以肉糜熬粥,这般最滋养。正好,牙齿就没了。坏事变好事了!可见呀,这祸福总是相依的。”

啊?这就完了?

“当然了,沈将军醉酒无状,在大殿上与同僚争执,此亦为罪过。”桐桐说着就又叹了一声,“可是呢,我想起辽圣宗,你的旧主!辽圣宗乃是明主,我记得有一桩轶事,说是一功臣醉酒之后啊,竟是跟辽圣宗拍了桌子,切肉的刀子蹦起来落到辽圣宗的手上,把手都割破了。

可辽圣宗怎么做的呢?大胜之师,浴血功臣,醉酒无状,小事耳!如此,不仅饶恕了他,更是赏赐美酒十坛。你说,如此明君,本宫与官家该不该学他的宽和。你这个旧臣,该不该效仿?”

沈拙:“……”还能这么信口雌黄么?她若有所思。

这老臣摸了摸鼻尖的米粒,额头贴在地上再不敢言语。

桐桐这才道:“来人呐,扶沈大人去偏殿休息。”

沈拙木木的被搀扶走了,然后这事……就这么了了?

她直到偏殿里,才反应过来刚才干了什么。说实话,今儿若不是皇后有意偏袒维护,只今儿这一遭,什么功劳也给抵消了呀。

高滔滔手心里都是汗,她这次是真的觉察到了,她特别的害怕这位皇后。

哪怕是长在曹皇后身边,她自问见识不比谁浅,可还是惧怕皇后。

为何会这样?

因为她跟自己见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满大殿的人谁不是这么想呢?

富弼心说:曾经,殴打御史的事她敢干!而今,殴打御史的人她敢维护。

二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她好似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郡主,不曾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