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2)
房州是大宋王朝热衷的流放地。
这地方流放了后周柴家末帝,也流放了大宋皇室他们自己人。
赵匡胤黄袍加身夺了柴家的江山,柴家的末代皇帝当年年岁不大,被迫禅让。他得了江山之后,皇位传给了他的弟弟赵匡义。
当然了,史书中有一种说法,说是哥俩的母亲杜太后临终前有交代,她问赵匡胤说,你知道咱为什么能得了这天下吗?
赵匡胤就说,那是您跟我爹修的好德行,福泽了子孙。
谁知他亲娘就说了:不是我跟你爹的缘故,只因那后周柴家最后把江山传给了年幼的帝王,这才失了天下。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你把皇位传给你弟弟,国有长君,必能长久的。
赵匡胤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答应了。
而据说当时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三个人在场。除了赵匡胤和太后之外,还有赵普。
赵普是宰相,太后就说,“不仅皇帝要记住,你也要把这件事记录下来。”
于是,赵普记录下来了,并且锁在金匮里。然后交给宫人,把这个东西藏起来了。
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金匮之盟’。
不过有意思的是,并没有证据证明赵普确实记录了这么一份东西。这个金匮之盟的契书,是在赵匡义登基之后他自己找出来的。
于是,赵匡义继承皇位就顺理成章了。
继承了皇位之后呢,他突然发现了这个金匮之盟传出去之后带来了一个副作用。按照杜太后的逻辑,哥哥的皇位该传给弟弟,那我这个皇位将来该传给谁呢?
国赖长君,好像传给自己儿子就是违背了‘金匮之盟’。
而此时,民间就有一种说法,说是正确的传位应该是这样的:赵匡胤传位给赵匡义,赵匡义再传给弟弟赵匡美。等赵匡美继承了皇位之后,皇位重新还给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
一有这个说法,赵匡义就觉得不对了。他没把侄儿赵德昭怎么着,却把弟弟赵匡美给发配房州。
给的罪名是:赵匡美跟兵部尚书过从甚密,有勾结的嫌疑。
于是,房州早年还被发配过一个正经的皇室宗亲——赵匡胤和赵匡义的亲弟弟赵匡美。
赵匡美到房州之后郁郁而终,其子孙流散各地做官,官也没做大的就是了。而后慢慢的就泯然众人了。
桐桐站在房州的街头,坐在一座破败府邸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东西一晃而过之后,她就思量着该怎么办。
之前她想着,找官府合适呢?还是找这个赵匡美的后人合适呢?
找官府能直达圣听,这最快。
但先找赵匡美的后人,找宗室,这却是符合人情的。毕竟嘛,柴家与赵家这关系,视赵家为骨肉才对。
这个态度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对之后却大有好处。
这府里有没有人不重要,她得叫人知道,她来过。
因此,大门紧锁的情况下,她就这么坐在台阶上。
过往的人来来去去的,都在打量她,她也就那么坐着,任由打量。
等街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她才拦住人:“敢问,这户人家还有人吗?”
这人还没说话呢,不远处一个背着鱼篓子的汉子就问说:“姑娘,你问这家作何?”
“我来投亲的。”
“投亲?”汉子失笑:“你怕是找错地方了!你知这家人姓甚?”
“赵!”桐桐指了指府门,“若不姓赵,府门不能是这个样子?”
哦!还真知道。可明知是皇家,偏来投亲?
好些人都停下来看热闹,还有人问说,“姑娘是哪里来的?听口音该是距离咱们这里不远……你姓甚?”
“姓柴。”桐桐左右看看,“诸位可知这家主人去哪儿了?”
看热闹的人群‘嗡’的一声:姓柴的找姓赵的投亲来了?
背着鱼篓的汉子从人群后面挤进来,上下打量这个站在人群里却丝毫没有惬意的小女娘,然后指了指府邸边上的一条小巷子,“从这里进去,有后门。这府里早没主人了,不过还有老仆。你若要打探消息,或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去后门处问问便知道了。”
桐桐看了这汉子一眼,然后摇头,作揖央告道:“还烦请这位大叔帮我传话。就说,我可从后门入,可我身上带的东西绝不从后门入。请他们打开正门,我要入府。”
这汉子惊讶,“姑娘所带何物?”
桐桐便闭嘴不言了,只作揖道:“劳烦大叔了。”
周围的人就吆喝,“若是认识府里的人,只管去给传句话便是了。”
这汉子沉吟了一瞬,微微点头,“请稍候。”
后面的小门比前面还破败,汉子轻轻敲了敲:“全相公——全相公——”
“来了!”里面一个老迈的声音,紧跟着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他看向这汉子,“又捞到鱼了?昨儿那么大的雨,必有鱼被冲进田里。想着你今儿也该来了。”说着,就转身往里走,“带进来吧!多少都要。”
这汉子忙道:“全相公……鱼的事不急!”他朝大街的方向指了指,“正门有一姑娘,年岁不大,似是还不到豆蔻之年。自称姓柴,前来投亲。小的给指了地方,偏这姑娘不肯前来,只说她可从后门进,她身上的东西不可。”
姓柴?
是!
这全相公先是沉吟,紧跟着就往出走,“带路。”
桐桐站在人群里任由人打量,谁再问什么,她都不言语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人群就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那汉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老者。
这老者头发灰白,却面白无须。身上的衣裳陈旧却也干净齐整。她一打眼便知道了,此人是宫里出来的太监。按照年纪算,怕是还伺候过晚年的赵匡美。
全有确实是宫里出来的公公,他站在那里,上下打量这个孩子。人家就那么站着,不低头不弯腰,如同逃难出来的,身上脸上都是泥,连长相都不甚能看清楚。可偏长了一双清灵灵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良久,这姑娘就是不避让。
全有朝后退了半步,然后拱手:“敢问姑娘是何人?持何物来见?”
桐桐这才从怀里取出‘丹书铁券’,双手递过去,“你可认得此物?”
全有抬眼一扫,赶紧接过来,翻来复去的看,没错,这就是丹书铁券。这东西它是两份,一份在宫中封存,一份恩赏给谁家,谁家来保存。这东西不能作假,两份一比对,假的就露馅了。
谁也没见过这玩意,见过的人该是都作古了。柴宗训当年确实发配这里,但是后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他只一沉吟,就噗通往地上一跪,将手里的东西双手举过头顶,“丹书铁券,老奴识得。”
这话一出,周围嗡的一声,而后跪下一片。这是太|祖亲赐下来的,跪的不是柴家,是太|祖。
桐桐将东西收回,然后抬手扶起这个公公。
全有欠身:“姑娘稍候,老奴这就请开中门。”
大门洞开,桐桐双手捧着丹书铁券从中门而入,而后大门便紧紧的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打量的视线。
桐桐站在院里,看见廊庑下晾晒的各色鱼干菜干,再看看满院跑动的肥鸡,扭脸看这公公,“可否容我祭拜一番。”
姑娘稍候。
等收拾好了,桐桐进去的时候心里就笑了。里面是临时拾掇出来的,香案上的灰尘堆的极厚,可见他住在这里,却几乎不会去祭奠故主。
她也装模作样的祭奠了一翻,然后回身朝老太监微微一笑:“公公可愿重返京城?”
全有:“…………老奴老迈,离京城数十年,不想回了。”说着就看向桐桐,“姑娘究竟是何人?”
桐桐就笑,“当然是柴家人。”
“姑娘怕是有所不知,房州官员都乃宫中亲信。房州所有可疑人等都在朝廷监管之下。柴姓之人,据老奴所知,已然绝矣。”
所以,“还请公公在官府的诸位相公来了之后,提醒他们务必要查清我的身份。”
嗯?为何?
“其一,突然冒出一个柴家后人,谁都会起疑!现在不查问个清楚,等我到了京城……这个身份若是有人起疑,再去查,变故就多了。万一有人收买了人证呢?万一有人要我死呢?只要查出我身份作假,就够死好几回了。所以,要查就现在查,往清楚的查,不容一点含糊。
其二,我身怀‘丹书铁券’。这东西是给柴家人的,可若是反证,拿着这个的就能是柴家人。万一有人杀人夺宝怎么办?这个时候更要往清楚的查了,把柴家这一支都差个清楚明白,以防有人见丹书铁券在一女子手中,又跑来冒充柴家后人,给我添乱。
有这两点顾虑,我自是希望能查个清楚明白。如此,当地的父母官好交差,我好做人,朝廷也不用为难了,岂不便宜?”
朝廷不为难,是说认下她这个柴家后人,却不用顾虑柴家还有男丁的事。
这话说的何其大胆?
全有再次打量这个姑娘,“姑娘不像是养在乡野。”
桐桐便笑了,“乡野之中的姑娘该是什么样儿呢?”
大宋的皇太后刘娥不也是出身乡野,嫁给银匠龚美为妻之后才侍奉了当时的皇子?刘娥杜撰了出身显贵的娘家,难道你这种宫里出身的老人会不知道刘娥的来历?
全有皱眉,然后做了请的姿势,“姑娘随老奴来,梳洗用膳之后再说其他。”
桐桐都走了几步了,突然停住脚问了一句:“公公,官家今年多少岁数?”
“一十有六。”
十六吗?桐桐有数了,宋仁宗十三岁登基,也就是说,而今掌权的是那位太后刘娥。
可全有想的是:官家十六了,眼前这姑娘的年岁是小了一些。但再过几年未必不能侍奉君侧。
他重新打量她:长相看不清,但只这气度,这聪明劲,但凡有机会,她必能在那宫廷里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