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晚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桐桐迷糊过去了,又被他给翻腾的惊醒了。
"怎么?担心维克多处理不了?"桐桐干脆把台灯打开,靠起来,"要是担心处理不了,我想办法。正的不行,就只能用奇的了。到了那种程度,我相信他们内部很多人都在往外面转移资产。只要让我摁住了手......"
四爷:"......"我没想这个!你也别吓我。你这犯忌讳了,谁见了咱们都得怕。他也跟着靠起来,"我在想孩子的事。"
四爷叹气,"你不觉得金镞的生活圈子过于狭小吗?"
桐桐沉默了。朋城是新发展起来的,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哪里的文化都有,这是长处。但因着自家在这边崛起的太快,又因为自家的知名度和治安等种种原因。他在学校就学校那么大一个圈子,社交到的也多是跟自家情况差不多家庭的孩子。老师呢,护着他们多着。换言之,更多的人不自觉的对钱低头了。
出了学校呢,家里的专车接送。配备一个司机两个保镖。出门去任何地方,保镖都不离身。哪怕跟同学出去玩,他们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一样的。带司机和保镖是常态。就像是跟周齐出门,两人两辆车,一人带三人。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孩子的成长轨迹。若是有特权的时候,皇子龙孙,带着人是正常的。而今这社会,到处带着人才是不正常的。
社会会正常化,他不能总把不正常当成常例,这是不对的。
而且,这几年,很多人把孩子送到国外或是香江那边念书,很大一个原因也因为孩子在这个小圈子里受限了。就跟把孩子塞在笼子里一样,拎着去这儿,拎着去那儿。自己和四爷去一趟苏国,愣是不敢叫孩子一个人在朋城家里。
她就问说:"那你的意思呢?转学?"国外肯定不可能,自家这情况,不适合。香江呢?也不行!只跟廖和天这样的关系,过几年能混出个脚踩黑白两道的人物出来。
所以,四爷的意思应该是,把孩子转去京城。
于是,金镞就被父母约谈了,"转学?"高中转学很有难度的。
"这是相对的!咱们在京城买了院子,正在装修。另外,咱们在京郊买了地皮,作为投资商,落户附学,这都是有对应政策的。"
金镞没离开过父母,他先问的是:"是公司要北迁?还是我妈要调回总院了?"
"短期内公司总部不能北迁。计算机项目落户香江,你爸以后隔三差五的得往对岸跑。怎么北迁?条件不成熟。我也暂时调不回总院,搞海洋气候的,不能半途而废。"
金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人去京城?"
"不敢?"四爷看着这小子笑,"你都高中了!大部分高中孩子可都住校了。你也住校吧!"
住校?我的大卧室,我的大床,我那从国外特意定制好的床垫子,都没有了吗?
"我和你妈争取每周周末至少有一个人在京城。要是中间有什么事耽搁了,没能去。你直接去你叔爷爷家。"
金镞:"......"突然这么舍得吗?必有缘故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孟母三迁"的故事!他点头,"行!我转学。"说完又问,"那咱家的院子正装修呢,咱在哪安家呀?暂时住哪儿?"
再买合适的就是了!现在置产,怎么置办都对。
尤其是古城,老一些的繁华大街,只管置产就是了。亏不了,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了。收拾收拾,回头送你去上学。
结果找到最合适的地点是在恭王府附近的一条胡同里,一个港商之前买了,装修了之后又说股票亏了,急着出手。只两进,要价四十万。
金镞拎着行礼进去,装修的......还行。回头去看,家门口的路也就那样,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也都是胡同里住着的大妈大爷。
取暖虽然不行,但是自家可以安装空调呀。这玩意安装上,家里基本就可以了。
四爷扭脸看儿子:"怎么样?还成吗?"
反正平时住校嘛,一周就回来一次,怎么着都行。从这里去学校,十五分钟的车程。出门走出胡同三分钟,坐公交做出租都方便。其实不住校也行,这距离真不算是太耽搁。不过是爸妈没时间陪,在学校更放心吧。
将孩子给扔到学校,谁舍得呀?这小子背着书包,跟在班主任身后,跟爸爸妈妈摆手说再见。桐桐差点没崩住,四爷一把拉住的桐桐的手,跟人家老师告辞,这才看了金镞一眼,"周末我跟你妈肯定来接你。"
金镞'嗯'了一声,见爸妈真走了,这才又喊了一声,"妈--"
这一句喊的,桐桐差点没领着孩子回去。
金镞一瞧,不敢再说了,只叮嘱说,"叫小虎记得在老地方撒点吃的,鸟吃习惯了,不喂会饿死的。"
小虎是王大发的儿子,之前叫跟着蒋师傅学手艺。年纪跟金镞差不多,一天天的就帮着金镞干些狗屁倒灶的细碎事。
"好!知道了。"四爷应了,揽着桐桐的肩膀转身就走。舍不得也不行,得放手了!
老师就回头看这个新来的学生,脸长的跟画上的人一样,一头蓬松毛茸茸的头发,也没有弄个中分还是三七分的,就是很自然的垂着,一双剑眉,眉峰很高。一双瑞凤眼,那么大,眼尾上翘,睫毛那么长,能投下阴影的长。关键是那眼睛,太干净,水汪汪的,清澈见底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透亮。这会子大眼睛满是委屈,那嘴一瘪,马上就叫人觉得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他的声音都不由的轻下来,"你的情况呢,我也了解了。朋城的教材跟咱们的教材还是有些不同的。上学期的课本我给你找一套,你抽空翻一翻。觉得可以了,咱们晚自习抽空做一做,也叫老师能了解你的具体情况。"
"也不要有压力,学校嘛,是提供学习的场所,但是我们首先是在生活。学习只是生活的一个方面。我们应该跟周围的人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没有隔阂的相处,那么学习自然就是个平和而顺畅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金镞就笑了,"老师,我爱听您说话。"
把老师说的一愣,非常高兴的道:"我也喜欢你这么直白的表达情感。"
金镞问说,"你不会觉得我在奉承,在拍马屁?"
老师更笑了,"我觉得总能发现别人的优点,进而肯定别人的优点,是心胸豁达的人才有的胸怀。"
这样啊!
金镞跟着老师一路走,进了教室。一进去,所有人都抬头,然后打量金镞。在他还没自我介绍的时候,教室里响起鼓掌声、拍桌子声、吹口哨声。
坐在前排一个小个子女生举起手,"新同学,我请你吃饭,请你给我当模特。我的漫画一直没有脸,你一出现,我的漫画男主有脸了。"
金镞看她,这女孩最多一米五,有点黑,还有点小龅牙。但她爽朗的笑着,大方的喊着。其他同学哄然大笑,笑就是单纯的好笑,全无嘲笑的意思。
他也朝对方点头,"好啊!我叫金镞。"说着,拿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桐桐是熬了一周,周六早早的就到了,买了菜肉,都洗好了,回去就能做饭。按点到学校门口接金镞的时候,人家跟同学勾肩搭背的出来了。书包也不好好的背,放在一个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说说笑笑的从学校里出来。
还没到跟前呢,金镞看见妈妈了,就跟同学喊:"我妈--那个--穿黑色大衣的那个。"
"阿姨好--"
"阿姨好--"
"你们好!"桐桐接手要金镞的书包,金镞直接往背上一背,"我自己能拿。"然后跟同学摆手,"周一见!"
"周一见。"
娘俩也不坐车了,就这么走着。金镞不等妈妈问,就先说了,"我觉得特别好!真的。"
习惯?
"习惯。"金镞就道,"其实还是有点不习惯的!住宿舍四人间,肯定会有不自在。不过两三天就习惯了。"
然后说起班里的同学,"我同桌特别能吃,一顿能吃九两。九说早饭吧,二两一个肉包子,他买四个。还要一两粥。两口一个包子,吃完了把粥直接往嘴里一倒,这就吃完了。我一口还没咽下去呢,他去刷碗了。然后抽中午的时间去图书馆看易经。
还有我前面的同学,他是个辩论天才。不管什么观点,他都尝试跟人辨一辨。我们老师最害怕他上课要求发言了,一发言就偏了。
我们班还有一个走读的同学,几乎天天迟到。开学一周,我们班被扣了十四分了。然后他自己把教室后面的黑板改成了'忏悔录',每天都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检讨。那字体那叫一个飘逸......"
听出来了,学校的教育很开放,甚至于说是宽容。这在而今是特别难得的。这是尊重了每个孩子身上的个性。
"长的好看,会得到夸赞;长的丑了,没人会歧视,会侧目。数学竞赛获奖了,那是能力;可要是数学考了个个位数,也没人会嘲笑。"
桐桐就问说,"没要求互帮互助?"
金镞就摇头,"那也得人家考个位的同学觉得需要帮助才行呀。他们说的也对,他不考满分是因为不想吗?那不是不能吗?在不能的事情上较劲,那是跟自己过不去。这个同学其实很厉害,他的篮球打的特别好,而且,我看过他写的诗......我觉得好,反正我写不出来。"
还有呢?
"还有我们每天有体育课,但如果有特别的兴趣,体育也可以不跟大班上。我就报了散打,体育课我就去散打了。我们音乐课也有乐器,我们班自己就能组织起乐团。我还以为我钢琴弹的不错呢,结果我们班一女生弹的那才叫好呢。所以,我只是预备选手。上课的时候叫老师指点,跟同学学。"
说着眼睛又一亮,"不过,我顺利的进篮球队了。每天中午训练半个小时,晚自习前训练半个小时。"
桐桐就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金镞'嗯'了一声,"在学校里,几乎没人问,你家是干嘛的,你爸妈是干嘛的这种话。大家从来也不谈家庭背景,不谈金钱。要么是新闻上的国内外大事,要么是分享一本好书,谈论一个历史人物,或是社会热点。"
"不谈恋爱呀?"
金镞仰头大声的笑,"谈啊!我们班就有谈恋爱的。谈恋爱的同学会被班主任给安排每周一节心理咨询课。班主任每天都会抽空问我,要不要给你安排一节课。他害怕我收到情书之后,在心理上需要有咨询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我告诉老师,我习惯了收情书,而且,我有一个笔友,很谈的来。我们老师说,我还是给你安排一节心理咨询课吧。今儿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我就是去听心理咨询课去的。"
金镞抬手抱着妈妈的胳膊,"你跟我爸肯定特别费心的给我找学校了吧。进这个学校其实也不容易吧?"
桐桐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高雅不全是好的,低俗不全是错的,但是普通人能低俗,却不能下流。你以前的小伙伴,家境各不相同。这跟家庭背景这些原因息息相关,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我没有给周齐写信,只是走的时候告知了一声。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但我跟他......不可能是一路人。"
是啊!不可能是一路人,"才高中而已,你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去结交不问出身,不看来历,也不会因为钱财的多寡而决定友谊多少的朋友。你有了选择朋友的余地了,懂吗?"
嗯!懂呢。
京城不是朋城,这一路没有多少高楼大厦。陈旧的街道,满是厚重历史痕迹的青灰色的古老墙砖,金镞突然就觉得,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在初春这样的街道上,叫人瞬间就沉静了起来。
进了家门,转身把大门关上。正房里的灯亮着呢,透过透亮的玻璃,能看见妈妈穿着灰色的毛衣闲适的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一手正握着话筒跟谁讲电话。
他三两步蹦进去,将书包往柜子上一放,凑到爸爸身边。
电话里传来江荣伯伯的声音,"......是直升机的发动机,朋城用于救援的直升机,现在的问题这批飞机当初是进口的,用的是小涵道比加力涡扇发动机,除了故障,零件也没有。现在人家救援队求助,怎么办?"
"方天去了吗?看具体的情况了吗?"
江荣就说,"我叫方天跟您说话。"电话那边换人了,是方天,"金总,我去看了。问题不在零件上,而是他们当时购买的时候,可能不了解行情,买到这一个型号是人家最后一批,他们停产了。那出了故障,对方也提供不了更换或是维修。"
"又上当了?"四爷把杯子放下,"他们当时是通过谁采购的?"
"东海贸易!"江荣在边上,气道,"估计有人没少吃回扣,要不然办不下这个事来。这不是给人清货底子嘛。"
方天就客观的说,"这种涡扇发动机确实是先进,但是人家没生产多少,就改进了技术,提升了工艺,所以,这属于一代产品。
单听是先进了,可问题是没有那么多人使用过,问题永远是新的。"
四爷抬手敲着茶几,"救援队用的......他们是有海上救援任务的。"
谁说不是呢?
四爷只能说,"这样,你先从咱们内部抽调精练人员,看看这个新技术的发动机,能不能修,给人家一个期限......"
行!我们试试。
四爷这边挂了电话,桐桐从外面就端了饭菜进来,"是采购的人又被骗了。"
"常有的。"要说故意这么欺骗,王家兄弟还不至于。现在就是这样,不懂行的太多了,什么参差品都有。上当受骗,这是难免的。四爷说着,就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走!吃饭。"
金镞嘴巴嘚吧个不停,"我们学校的伙食可好了!而且菜价还不贵。你知道我这一个星期花了多少钱吗?"
多少呀?
"二十块!"金镞一脸的舒爽,"虽然有同学请我吃了几顿饭,但这还是很便宜的。我们大课间的时候,食堂还是供应的。"
晚上呢?饿吗?
"八点的时候去食堂买点,还行。"金镞夹了红烧的带鱼,吃的倍儿香,"其实要是你们太忙,也不用每周都来。我们学校可以申请周末在笑,食堂也有饭。"
美的你!只要不是不可抗拒因素,我们每周都会来。四爷给孩子夹蔬菜,"你妈现在的会议也多了,动不动就得来总院开会。我明天下午走,你妈这周都走不了,她得开一周的会。"
金镞一边扒拉饭,一边道:"哟!妈,高升了?"
高升什么呀?"今年九月,B号卫星要发射了。所以,这半年我会频繁来往于朋城和京城之间。"
为什么呀?上次不是也没那么忙吗?
"提升了海洋监测的功能,需要跟朋城那边做数据对接。"
金镞:"......"明白了!我就是在朋城,你们一个要经常往京城跑,一个要经常往香江去。还不如把我送来,一举两得了。
关键是,这边真没人认识自己,走在大街上那叫一舒服自在。
桐桐问四爷说,"为直升机的事回去?"
"嗯!"救援用的直升机,海上的渔船真要是出事了,这边救援速度跟不上怎么办?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就能到。
"那你走你的,我明天晚上带金镞跟姜桂吃顿饭,带姜桂回来认个门。二叔他们过几天才来京城,你下周来的时候估计能见。"
也行。
金镞就觉得爸妈是真忙,这么来回在路上颠簸,谁尝试谁知道。别觉得在天上飞有多舒服?这天下最舒服的事就是待在家里。
四爷第二天赶在晚上回了公司的研究室。
各个实验室抽调的骨干还都在加班呢。方天熬的眼睛都红了,四爷拍了拍他,"去休息室睡一觉,我盯着。"
方天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我看了!真的没法修。除非彻底的更换发动机。"
四爷推他,"去睡吧!我先看看......"然后说其他人,"谁困了,谁就去睡。饿了的叫人给送饭来。"
熬的看见什么都没胃口,真就是往休息室的床上一躺,转眼鼾声如雷。
四爷对着电脑屏幕上刚做出来的图,又看了看对应的数据。这玩意可怎么弄呀?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又这么熬了一晚上,谁不困呀?
一早桐桐就打电话,"这种事......他强不得。你该睡就睡!"
知道!回头我就睡。
方天睡起来,脸也不洗,打着哈欠进来,"怎么样?行吗?有想法吗?"
四爷起身,"别费劲了,给大家放一天假,休息休息。"
那这飞机怎么办?
"我给想想办法去。"四爷说着就出门,叫了江荣,"你这样......联系他们的主管人员。问他们愿意不愿意用他们出故障的飞机,跟咱们兑换新的苏国的飞机。"
啊?咱要那故障飞机干什么?
四爷低声道,"人家的技术是新的!兑换的是民用的救援直升机,没那么大的限制。你只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就完了。"
他盘算着,要是维克多不行,他就以买这个飞机为契机,找个说话更管用,也更敢干的人来。还就不信了,这个事还真就办不成了。
至于说机会不会亏本?怎么可能亏本呢?自己又不用钱去买飞机,只拿咱们这边的积压品去跟对方换飞机,其实是能换来的。
像是劳保服,像是牙膏洗发水,什么不行呀?
这比买卖,一点也不亏。
结果救援队那边说打申请报告的时候,维克多打了电话来,"我把人给带出来了。"
带出来了?
"嗯!但这些人都只有临时签证。"懂这个意思吧。就是处理不了这个问题,这些人就会被驱逐。
四爷'嗯'了一声,"明白。"他挂了电话,直接打给桐桐,"下周有要紧的会议吗?你得跟我去一趟香江。"这个事得你办,你的面子在那边比我的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