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泰?”桐桐呢喃,这个年号好似在谁用过?想起来了,是后唐的一位君主用过。且使用的时间跟而今的时间比较接近。
说不得历史上给后唐君王提议的改这个年号的人如今就站在大陈的朝堂之上。
事实上,历史上很多人都没有改了王朝而消失。
便是什么事都变了,但还是当警惕一二,时刻关注暗地里的动静。尤其是变革时期,更是如此。
陈管事已经很忙了,但现在更忙了。
亲耕之后一场春雨,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圣驾便趁着夜色回城了。
朝臣一点都不知道皇家内部谈了个什么,无知无觉的轮班休息了。这个喊着手疼,那个喊着浑身疼,站起来两腿都酸软。
圣上的脾气特别好,就是太子好似也格外体恤人,叫东宫属官轮休放假,一人有足足三天的假期。
桐桐蹲在池塘边上,看着里面的鱼儿依旧在悠哉悠哉的游荡着,就笑了。
什么事不得酝酿呀,皇上不得什么都摸透了,先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这事敢提吗?
再加上庄稼种上了,在秋收之前都不能动。因此,这半年就是暴风雨来之前最平静的日子了。
趁着这个空闲的工夫,文昭帝就跟皇后商量,“把婚事都给办了吧。办完了了事!”
皇后叫了二郎说这个事:“……你若是改主意了,婚事就往后放一放。而今的事你也知道了,皇家内眷身上的差事都不会少。这么多人在一处说话,你媳妇若是连话都插不上,你说你们这日子怎么过?”
二郎沉默了一瞬:“……儿发现李家娘子很聪明,她必能学起来的。”
皇后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问:“没改主意?”
二郎皱眉:“儿以为……女子能担事是好的,但若是不能,相夫教子的女子也自有她的好处。若是只以楚恒的性子找女子为妻……只怕天下难寻第二个。况且,儿怕楚恒那般的女子。儿无四郎那份……心肠,应付不了如楚恒那般的女子。儿就想要个能把家事打理好的妻子,仅此而已。”
皇后嘴唇翕动了半晌,还是道:“母亲直接影响子女……”
“那儿就将孩子给楚恒送去。”祖母那般性子,生的父皇和叔父不都挺好的吗?教养在太|祖膝下,这不是教养的很好么?
皇后:“……”可外甥也肖舅舅。算了!说什么呢?“跟你母妃提过?”
二郎笑了一下:“母妃说一切听凭父皇母后做主。”行!知道了,等旨意去吧。
完了是六郎,六郎的婚事他自己提的:“就左大人家的侄女吧。”
谁?
“左小八的堂妹。”因为左大人家没有适龄的女郎。这次偶尔见到了左大人的侄女,就她吧。
桐桐完全没有印象,她扭脸看郑元娘。
郑元娘想了想,“可是给左大人送药来的穿着青色衣衫的女郎?”
是!大嫂瞧见了?
郑元娘跟桐桐解释,“左大人是眼疾,偶尔发作,许是城外风大,吹的,眼睛泪流不止,只家中的药好用。用纱布蘸了晚上敷在眼睛上便好了。左夫人那日在跟母后说话,你跟太子去转了,并不在营地里。那左家的女郎……很温和的一个人。”
温和——换言之就是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皇后就说,“那孩子……是父母的老来女,她母亲生她之后便没了,没两年她父亲也病死了。她的嫡亲兄嫂不算和顺,对她算不上好,左夫人怜惜,这才接到身边照管。”这些情况你可知道?
六郎就道:“母后,一则,老臣还是需要安抚的!左大人是太|祖时期老臣了。身体那样,能干几年呀?二则,也是儿臣真的瞧中那女郎了。”瞧中哪里了?
“她送了药要回去的时候,儿听见她处理奴仆之间的纷争了。那日,马夫将马牵去河边饮马去了,当时那地方饮马不方便了。再加上下河道的路不平,自然便不能架着马车去。只能解了马,牵着马去。不想,左家派出来随她送药的嬷嬷办事极不客气,在那马夫饮马回来的时候,几番训斥还不成,不仅要扣他三月的月钱,还要将他的儿子从马房撵出去去庄子上。刚巧那马夫是个结巴,着急起来嘴上偏说不出来……急了便推搡了那嬷嬷……”
由此可见,这嬷嬷并不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该是三等嬷嬷。
“左家女郎过去之后,那嬷嬷跪在地上哭的狠了。那结巴马夫一脸惶恐跪在边上,再加上其他几个护卫,处处指摘马夫……”
嗯!想那嬷嬷必是有什么亲眷在主子面前得宠。要不然,何必如此。
“这女郎不曾斥责马夫,叫身边的丫头将马夫扶起来,且从身上取了银钱赏给了马夫。却斥责了嬷嬷,说嬷嬷出来是管事的,结果先闹起来了。这么多贵人在,丢的是左家的脸。什么事不能缓一步处理?莫说她没出来,便是出来了,马没来,稍微等等又是多大的事?只顾自己痛快,忘了主子的事。她就该罚!又说护卫们不帮着劝架,还四处掺和,很不合适。处理完了,这才上了马车,那嬷嬷却不许她上车,叫一路跟着……”
六郎说着,就低声道:“这就叫儿想起之前京郊的一桩杀人案。”
本就是两边的邻里闹矛盾,一家富裕些,儿子多。一家家贫,家中只两女。富裕些的家里养着狗,不给栓绳,将贫家的小女儿咬伤了,贫家的男人便找去了,求其将狗拴住了。可那家不仅不收敛,家中的小孙子还总是怂恿狗去咬邻家的女儿。这贫家终是忍不住了,便将富家的狗给杀了。两家将官司打到了衙门,本是一家的狗咬伤了人的,这才怒而杀狗。可富家不认他家的狗咬人,只说是一条黄狗咬人的,不是他家的黑狗,是邻人无故杀了他家的狗。还找到不少证人,证明咬人的是黄狗。
于是,衙门便判决贫家赔付二两银子给富家。可衙门判了才不到七日,这贫家男人便趁着夜里风大,别人听不见动静,杀到富人家去了。富家一家一个小院子,院子门一响,男丁去开门,他直接捅了,捅了就走。杀了七口,成年男丁死绝了。而后他自己跳了井了。
六郎就说,“儿听卢七郎说的这个案子!儿当时就想,莫说贫家无错,便是有些许小错,官府在处置的时候是不是都得注意一些呢。对富家而言,二两银子不算什么。但对贫家而言,就能逼的人没有活路。儿想,这若是当初只判决贫家赔给富家一条小狗,行不行呢?再顺带的敲打富家几句,多挑挑富家的无关紧要小刺。对贫家明面上骂三句,帮着开脱三句;对富家明面不痛不痒的骂五句,背后觉得富家冤枉,随后给两个好脸,这事都能过去。何至于酿成这般惨事。有时候,所谓的公平,其实也得看情况。这种时候,明面上斧子偏一点砍,好处要大于坏处。”
这便是司法里所说的法理情兼顾了。
左家女郎处理的是奴仆之间的小事,在众口一词说那一个的时候,她便偏着弱势的那一个。这一偏,弱势的那边气便消散了。强势的那个呢,面上训斥了,回头背后解释一两句,这人不仅不会疏远主子,反倒是觉得成了亲近的人。
这便是处事的长处了。
所以,长的普通一些,性子看起来无甚特色有什么关系,此女的心性好。这样的人,越处会越舒服,跟谁处都能叫人舒服。
六郎理由充分,陈述完毕,然后看着上面:“母后,就她吧!”
行吧!
于是,皇室紧锣密鼓的操办婚事。
四月给二郎娶了农家出身的李三娘。
五月给三郎娶了安道先生的孙女安然。
六月小四出嫁了,嫁给了李彦。
七月五郎娶了萧家的女郎。
同月里,赵德丰出嫁,嫁入韩家。
八月初,韩嗣源娶妻刘四娘。
八月十五之前,六郎娶妻左氏。
然后娶一个,搬出去一个,转眼,皇宫便空旷了起来。
小五站在高处,看着繁华的京城。
青刺问说,“公主,回吧,风大。”
小五笑了笑:“风大吗?不大!真正的大风还没来呢。”
青刺低声道:“殿下,娘娘叫人送来的名册上都有画像,都是俊朗的郎君。您真的不挑一个么?娘娘说,只要是您选中的人,不管是什么人,她都应承。”
小五看着天,失笑了起来。
青刺不明所以,“殿下,没看上的么?”
小五扭脸问青刺:“咱们也搬去公主府如何?”
“您答应嫁人了?”
小五摇头:“为何要嫁人才能搬出去?我是公主呀!我有府邸不是因为我嫁人了,而是因为我是公主我才有公主府。我一生什么都不会缺,那为何一定要嫁人呢?”
“可女人得有孩子呀!”
“我是公主呀!我的孩子尊贵是因为我,不是因为驸马!所以,谁是驸马不重要,我想生了,找个人生便是了。孩子可以要,驸马……算了吧!怪麻烦的!”说着,转身就往下跑,“走!趁着起风前,咱们也搬家吧!我这就去求父皇和母后。”
青刺站在高处,抬手试了试,“风不小,早起风……”怎么说是趁着起风前呢?
殿下说的起风,这到底是要起什么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