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还在修整,东宫的属官还不曾配备齐全,甚至于太子的册封大典还没有举办。但是太子已经上岗了。
御书房的配殿,是留给东宫暂时办差的地方。
天太冷了,东宫的修整需要时日,而今寒冬腊月的也无法动工。
既然没有东宫,那给了属官,叫属官去哪里办公呢?
考虑到这一点,那册封大典就不得不朝后挪。
但既然有了太子,那太子就得出现在大臣面前,得开始办公了。
可距离皇上这么近的,谁去太子那里做什么?还不够打眼的呢。
一个上午,配殿里都冷冷清清的,并无奏报。
文昭帝得空了问吕城:“内阁未曾递折子过去?”
文昭帝就皱眉,但还是没言语,回头看他的折子去了。
吕城低声问说,“要奴婢去提点几句?”
四爷看了一上午的书,被晾一上午。
大殿里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殿下的笑话呢。
四爷心里叹了一声,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总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
他点了点桌上的匣子,看石坚:“你去内阁,将这个匣子交给内阁。只说,内阁总揽赈灾事务,知道朝廷之难,此乃抛砖引玉之策,请诸位大人斟酌。”
石坚看了那匣子一眼,他双手捧了,而后带着人利索的办差去了。
内阁诸位大人在差房里忙着呢,结果石坚就找了,“太子殿下有口谕——”
内阁各有各的差房,而今这一嚷嚷,上下的属官敢不把内阁都给通知了?那是储君呀!
程翰作为首辅,急匆匆的出来,等人员到齐了,才带头跪下,等着宣旨。
石坚学着吕城的样子,“太子殿下有谕,内阁总揽赈灾事务,知道朝廷之难,此乃抛砖引玉之策,请诸位大人斟酌!”说完,将匣子往对方手里一送,“诸位大人请起,东西已转交,告辞。”
程翰捧着匣子,心说,这是出了什么主意呀,还跟锦囊妙计似得封存的这么严实。
五位阁臣聚在一起将匣子打开。可心里怎么想呢?这位被晾着的,不知道该怎么亲近的储君送来了这个东西,怎么说呢?
好歹安安静静的,等东宫一切尘埃落定了,再折腾也不迟呀。
说实话,这么一来,就落了下乘了。隐隐的,对这位太子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万胜万大人跟着去过辽国,其实觉得这位殿下是挺沉稳的一人,怎么这回这么沉不住气呢?他催促,“既然是东宫之策,怎可等闲待之?程大人,先看看再说。”
匣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沓子纸张,瞧着眼熟,取出来,是银票。
按照皇子的俸禄,这些年俭省着开销,也剩不下这么多呀?除非把赏赐也都包含在内了。瞧!有零有整的,叫人觉得太子的兜里肯定不足五十两银子。可是,赈灾……这点银子够干嘛的?
才要这么说,可紧跟着就觉得不对。内阁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好办了。
人家太子的口谕上说了:这是抛砖引玉之策,叫内阁斟酌着办。
这里没有计策,只有一沓子银票。银票是哪里来的?是太子个人的私产。
所以,计策是什么呢?是叫大家都掏腰包吗?
不能这么办呀!这么干是要得罪人的。
程翰能怎么说呢?他合上匣子,这个计策能不能被采纳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赶紧走吧,得去见见太子了。
便是不能这么干,也得亲自回复太子一声呀!
所以,有没有被采纳对太子来说重要吗?不重要了!
反正今儿,内阁得齐齐整整的去见见太子了。
于是,顶风冒雨的,求见太子吧。
太子很温和,不撂脸子,来了就见。见了就免礼赐坐,坐下开口就问:“可是孤考量的不周到?”
那也不是!程翰就道:“自大陈以来,有勋无职,有职无勋,朝中大人身有勋位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官员都是靠着俸禄养家糊口的……”
四爷缓缓点头,“如此呀!这么说,有职者无闲银,无职者有闲银。”
内阁:“……”虽然这是实情,但是这么说好似有点得罪人吧。
四爷摆摆手,“说闲话呢!跟诸位大人无关。最近朝中老臣多有关注朝事之举,孤觉得诸位还是小看咱们的功勋之臣了!老大人们心心念念都是打江山之难,而今见守江山不易,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孤呀,想请一请客,把咱们这些老大人们都请来喝喝茶。”说着就问程大人,“而今赈灾还缺什么?缺银多少?缺物多少?”
程大人不得不跟太子都禀报一遍,赈灾走到哪一步了,都是怎么做的。
其他人:“……”太子把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不管愿意不愿意禀报,都得禀报。
然后就听太子说,“这么一说,孤心中便有一本账了。这么着,你们叫六部打发人来一趟,请客的事得烦请六部参与。”
不仅内阁来见太子了,还得叫六部来。谁敢不来,板子只怕就上身了。
内阁出来的之后面面相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高元英就说,“太子有口谕,叫六部去见。”
是呢!这口谕下给内阁了,他们得传旨的。
至于六部堂官是自己去见,还是打发属官去见太子,那就看他们的了。
可谁都不是笨蛋,这个时候敢不亲自去见吗?
然后下午的时候配殿就可忙了,礼部尚书进去了,吏部尚书还在等着呢,紧跟着户部尚书又来了。
吕城低声跟圣上禀报了,文昭帝吭哧一声就笑了,而后才严肃了一张脸,“去给大郎、二郎、五郎、六郎、平王传话下去,叫他们最近什么都不要做,就看着。”
看着?
看着!文昭帝叹气:“看着太子是怎么办事的。”是!
看着太子真的挺忙的,六部的官员来来往往的,好似很忙似得。
忙什么呢?说是太子殿下要请客。
吏部整理了名单,勋贵在册的都有多少,他们手里都有。
礼部有各个府邸的直系人员名单,这牵扯到爵位的继承,怎可等闲视之?这归他们管。他们对此的理解是,太子大概是想看看各家的人口,对比各家的财产,估算谁家能拿出多少钱吧。
户部,有这些勋贵当初被册封的田亩记载,他们现在主要是整理这个东西,然后给这些地这些年的收益估算呢。
工部呢?工部有这些府邸这些年改建的记录。什么府邸什么规格,要想改动,得跟工部报备,改完了之后得工部和礼部官员共同验了之后才算是过关。
至于兵部,兵部尚书一定是文昭帝的亲信。四爷跟他说话不藏着,“孤要这些勋贵老臣所有部将的名单,而今的将领中,谁曾是这些老臣的旧日部将,给你三日时间,孤要见详细的名单。”
兵部尚书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般的郑重,他怎敢不应?
应了之后他就找圣上,把太子的话又告知了圣上。
文昭帝点头,“太子怎么说,你怎么做。”
兵部尚书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出大事呀!他再不敢言语,默默的退出去了。
刑部呢,跟四爷很亲近,四爷监管过刑部,虽然时日短,但确实有些交情。四爷态度自然就更亲昵些:“搜集这些年以来,这些勋贵人家的不法之事。不论真假,先搜集上来再说!这件事不要漏了消息!告知圣人可以,至于其他人,还是要瞒着的。一旦泄露了消息,坏了大事……”
臣提头来见!
四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忙去吧!”
这么忙忙碌碌了好几天,资料摆在了四爷的面前。四爷花了两天时间,看完了。然后下帖子,请客!
请的什么客?
连几位皇子公主都收到帖子,说是太子要请人喝茶,将勋贵都邀请了。
四公主将帖子一扔,“安的什么心呀?请勋贵做什么?好话说几句,事就办了?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些。”
那您去吗?
“去!太子殿下请客,焉有不去之理?”
桐桐作为郡主,帖子自然也有一份。跟林克用的还不一样,两人各是各的帖子。
韩嗣源摆弄这玩意,然后一脸为难的找桐桐,“一边是你跟太子,一边是大兄,你说我当如何?”
桐桐就笑,“大兄如何?我跟太子如何?你放心,我们是一码事!这事呀,跟站队无关。你得去,有大热闹!”
韩嗣源似笑非笑的看她:“坑谁?”
不要这么说嘛!不坑人,就是有大事要办。
韩嗣源呵呵一笑,“他多损呀!把大臣们摆弄的一愣一愣的,现在谁不知道太子的手段!”内阁六部甚至枢密院,都在围着他这个太子转圈圈。
太子这还没正式册封大典呢,就已然如此。还要怎么坑人家?
桐桐有所耳闻,萧蕴萧大人上家里来找林克用了,急着剖白的。他不是要站队太子,实在太子这事弄的,咱不能不听,更不能消极怠工。用他的话说,那就是:“这位殿下,叫人怕的很!不管愿意不愿意,他划下的道儿,必须得走,没商量的余地。”然后还带着劝导的意思说了一句:“此非得人心之策呀!”
桐桐在屏风后就笑,做太子的,邀买人心做什么?
在权利中心的,都能感觉到这个太子做事怪叫人一言难尽的。
可不在权利中心的,那些被邀请的老臣却觉得:瞧!太子一上来就请喝茶,这便是对咱们的态度呀!那这种太子就是好太子。太子请喝茶,必是朝中那些大臣不乖顺,太子用不了。那咱们这些老臣是很愿意叫太子用一用的!
于是,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带着请帖奔着皇宫赴太子的茶话会去了。
好些大臣看着这些人扬眉吐气的去了,然后袖手站在边上偷声嘀咕:“这回非得被扒一层皮下来!”
扒皮?呵呵!我家这位不扒皮,向来是连骨头一起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