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才骂了公主们,回头皇子们一个个的也回来了。
文昭帝一脸热切的问:“可有相中的女郎?”
大皇子就没去,那是前岳家,跑去干嘛?他出宫了,然后找了个茶馆消遣了半日就回来了。又没见女郎君,上哪相中去?
而二皇子呢?二皇子脚下不安的动了动,“承恩侯府养在庄子上的獒犬极好……”
所以,你放着女郎君们不看,跑去看獒犬去了?
文昭帝朝后一仰,狠狠的捶了两下胸口,又指了指平王。
平王能说什么?“昨晚风大,儿走了困了。今儿去了在观云亭上面歇着,想看来着,谁知道太阳一晒,睡过去了。”
真是太又道理了!文昭帝叫平王:“上一边去!”还是我家四郎省心呀!跳过乖孩子,看老五,“你也没找见?”
“儿遇到几个太学的学生,儿觉得他们很有见解……”太学又跑不了!想认识哪天不行?非得这种时候,不看女郎君们弹琴作画,跑去跟太学的学生论道去了,“六郎,你呢?”
六郎一脸的迷茫:“儿上面有兄有姐,儿的婚事最靠后……儿便不着急!”
“儿跟几个小郎君去池子边打水漂去了……”
昂!可好玩了。
文昭帝指着一个个的,“朕能指着你们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要不是皇子皇女,就等着孤独终老吧!”然后抬手,跟扇苍蝇似得,“滚滚滚!都给朕滚回去反省去。”
四爷就说,“那……儿先送桐桐出宫。”
文昭帝马上喊:“学学!学学!都好好的学学!”
四爷:“……”这事学的来么?人不对,教也不会。人对了,拦也没用。
桐桐一拽四爷:走!赶紧走。没瞧见正在气头上呢吗?
小手指一勾,然后两人十指相扣,真走了。
瞧见了吗?瞧见了吗?就得找这么一个,小手指一勾,你就会跟着走的,懂不?
高贵妃就觉得,这种的要求,那自家的孩子得打一辈子的光棍。婚姻之事这么着是不行的!
等孩子们出去了,萧贵妃就跪下了,跟文昭帝和皇后说:“臣妾觉得还是赐婚吧,选了性情合适的,大差不差,总也走不了大样子。可孩子们在外面找,总也有别有用心的人!这么着……不被人左右,其实是好的!真遇上一个别有用心的,偏一个个的情窦初开陷进去了,那才是要坏了大事的。”这话客观的说,有没有道理呢?
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儿女婚事,想做到尽善尽美,那是痴人说梦。能叫两口子合适,能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
公主们……若是不合适可以不嫁,可儿子们若是不成亲,朝臣们就该说话了。这向来也不止是家事。况且,成家立业,一个男丁算不算成人,能不能独当一面,出门在外叫人觉得他是个大人,成家真是个大前提。
皇后叹气,就说萧贵妃:“起来吧,自家说话何必跪来跪去!这么着吧,若是谁家再宴客,你们出去瞧瞧,可有瞧的上眼的。若是瞧着好了,我再看……再叫陛下查查……之后问问孩子们的意见再看。”
也好!
皇后抬手把两人也打发了,这等大殿里只剩下她跟圣上了,她这才说:“父母总是盼着孩子们能琴瑟和鸣,可夫妻一路走到底,谁也不能保证走着走着就变成什么样。这是最难安排的!只能说,尊重孩子们的意思,你说呢?”
文昭帝攥着皇后的手,低声道:“本来了,冒度那小子,朕想配给圣荣。”
配三公主?很合适的婚事。若是配给三公主,冒度又不蠢,岂会不乐意?
皇后叹气:“而今……德丰说他瞧上了,别管这婚事成不成,圣荣跟冒度都不合适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将圣荣嫁回承恩侯府如何?”
皇后愣了一下,“配给伯存?”她有些犹豫,“伯存不如冒度能干。”
文昭帝摇头,“不是伯存不如冒度能干,是伯存以外戚自居,从来都恪守本分,丝毫也不逾越,这是身份所限。他不想冒头,不好冒头,不是他本身不如冒度。况且,这孩子性情宽厚稳重,又比冒度这个性鲜明好了太多了。圣荣求的是一平,一稳,一安心,这些冒度给不了她,但是伯存可以。”
皇后‘嗯’了一声,“那……我回头跟嫂子通个气,平时没事了,叫圣荣帮我给嫂子送个东西传个话,叫俩孩子私下多接触接触。接触一段时之后,圣荣觉得行,再叫弟妹瞧瞧,而后再赐婚。”
嗳!就是这么着。
“四郎咱是不用操心的,只三郎,这婚事也难。”皇后就说,“三郎……我想了再想,倒是属意一家……那家的女郎前几年还见过一面,彼时那孩子年岁小,还瞧不出什么来,而今倒不知道是何模样了。我想瞧瞧,若是合适,倒也合适。”哦?谁家?
皇后便笑:“是伏牛山的安道先生,他家的孙女。”
啊!是他呀!此人是当年平乱时遇上的布衣文士,他在伏牛山给寒门子弟讲学,从不收束脩。他家的地都是周围的百姓争相帮着种的。他教孩子们念书,大家帮他种地,乃是一奇人。
此人在民间声望颇高,又实无功利之心。
文昭帝果然一拍手,“不若朕打发三郎前去瞧瞧先生,叫他在伏牛山小住些时日也是可以的。叫先生瞧瞧三郎,也叫三郎跟人家女郎见见……”
皇后不住的点头,这才说起了嗣源,“这小子的婚事,二弟专门拜托了。这几日我这心里把能想起来的都翻腾了一个遍……你说刘家如何?”
刘家?
皇后点头,“刘家……可成?这事得弟妹出面,若是家中有合适的女郎,先接来,放在弟妹身边一段时间,叫弟妹看着些。”
这刘家是贵太后的娘家,也是弟妹刘南德的娘家。这刘家呀,当年在老家乃是一富户。恰逢乱世,刘家的宗旨就是,子弟不管从何业,不论贵贱,只要活着。当年正好赶上老家遭灾,又时有兵匪为患,刘家当时的当家之人,给家中的女郎许亲,便不论门第家资,只找有能为的儿郎。当年,刘家女,有嫁于胥吏之家的,有嫁于镖局武行的……舅母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嫁给了虽穷,但一瞧便是轩昂男儿的舅舅的。
也正是因着当时这么个决定,后来才知道,刘家女不论贫富贵贱,在乱世里都安身立命了。
后来,舅母成了皇后了,本是要册封娘家的。但是舅母的祖父祖母没了,亲生父母也没了,只一个亲兄长,可也病逝了。她兄长只留下一个孤女,便是弟妹刘南德。
刘南德在见到皇嫂带着桐桐到了道观,说起小辈婚事的时候,跟桐桐也说起刘家,“……当年,我是跟着伯祖父过活的。我跟贵太后都出自二房,二房已然是没有男丁了。承恩公赐给了我的曾祖父,承恩侯赐给了我的祖父……我父亲早亡故,这爵位给谁呢?当时,贵太后只长公主一个女儿,太|祖没有因为无皇子而纳妾,也不曾因为无皇子而过继子嗣……我那伯祖父便说,刘家能出一贵女,已然是侥天之幸,又安敢为了爵位,再给二房过继子嗣?”
是舍了家族的爵位,也力挺贵太后的。
“所以,刘家虽是外戚,但却并无爵位在身。”刘南德就说,“每年也送一些东西来,都是家中的子侄带一些土特产,再无其他。当年我一孤女,哪怕是世道不好,可跟着伯祖父,堂叔伯们,也未曾受到过苛待。这些年来,刘家在老家当然是谁都得给几分薄面,但……未曾听闻有过什么劣迹。家中许嫁女儿也是跟当年一般,不求门第,只看儿郎有多大本事。因此,刘家……被很多人家诟病,很多不愿意攀附的高门大户,都不太乐意跟刘家结亲,就是因着刘家姻亲的出身太驳杂了。”
尤其是世家那时候还很兴盛的时候,别瞧着出了两位皇后,可一样被人瞧不上。
而攀附之辈,刘家又看不上。
刘南德的意思就是:要是跟刘家结亲,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皇后却觉得极好,她看中的正是刘家这一点,“嗣源跟别个孩子不同,若是不能安顿好,咱对不住他娘呀。”
刘南德叹气,也好!自家儿子不用操心,庶子庶女也不用操心,但为了这个孩子,还真得费些心思:“回头我就打发人去。”
说着就打发桐桐:“林子边上有几株枯木,年年都长木耳。今年的雨水多,木耳长的尤其好,你去摘了来,回去给你带上。你爹爹最喜柞树、桦树上的木耳,我瞧了,那枯木是桦树。”
是吗?这个还真不知道!不光穿的那么讲究,便是吃也这么讲究吗?
桐桐真就去了。
这一走,刘南德才说:“四郎和桐桐这婚事……现在能提吗?老三会不会不乐意?”
皇后就笑,“俩孩子好着呢……老三别扭是有的,又不会硬给拆了,急什么?”
那倒也是!
桐桐知道人家把咱打发出来了,不过她还就爱干这个活。这个木耳长的又肥又厚,那么大的朵,她把能摘的都摘了,再抬头一看天,感觉再不走,这雨落下来就更不好走了。
“要下雨了?”皇后听到桐桐的喊声,她也就起身,跟刘南德告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把那姑娘送来了,我再见见。”
好!
从鸣翠山下去,桐桐觉得皇后浑身都轻松了。桐桐说送皇后先回宫,可皇后哪里答应,“先送你回府,听话。”
于是,马车先停在林家门前。
雨不小了,桐桐不敢耽搁,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催促郭公公:“赶紧回宫,这雨怕是还得大。”
嗳!
皇后在车窗上朝桐桐摆手,桐桐只得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跟皇后道别。
目送皇后一行远去了,一转身才看见正在门廊下坐着的郑元娘。
大户人家是这样的,门口有石凳,有些客人主人家不见,或是有些客人等着主人家见,有时候就得在门外等着。于是,门廊下就有长条石凳,以供客人落座。
看她坐在这里,桐桐就惊讶了一下,然后问说:“怎么叫客人坐在这里?”
请了里面去坐,这女郎非不让。
郑元娘站起身来,对桐桐见礼,“郡主,不怪人家,我在这里等着挺好的。”
林雨桐看了看这雨,拉着她往家里去,“你肯定是天都阴沉了才出门的,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是急着用银子吗?我把古琴折价,现在就把银钱给你。”
“郡主误会了。”郑元娘看着游廊两侧飞下来的雨幕,忙道,“我就是想问问,近期伯府可有去西北的人,若是有去的,能否带我一程。”
不是说开春才走吗?这怎么还……这么着急呢?这王家呆不得了?
郑元娘苦笑了一下,却再不言语。
林雨桐倒是不好再问人家的私事,“年前必是要送节礼的,最多半个月吧,也就该走了。只是一点,带的东西多,这一路必是走的十分慢的。”
郑元娘惊喜的很:“慢一些没关系,那小女就去准备了。”说完竟是要走。
这么大的雨,“等雨小一些,叫人送你回去。”
没事!带了伞了。
林雨桐看刘云,“叫套车,安全的送到。”
是!
客人走了,桐桐才往院子去,碰上迎出来的宽叔,“爹爹还没回来么?”
“才叫人送话回来了,说是跟圣上出京了……说是雨大,得看看河堤去。”
桐桐看这天,这雨至少还得三日,城外泥泞,这不是遭罪吗?
她原想着,今晚上便是回不来,明儿怎么也得回来了。就这雨,别说下三天,便是再下十三天,也没事!城外的河道她看了,该是不要紧的。
可谁知道,还给出事了。
不是圣人或是谁出事了,而是河道总务周大人,他出事了。
圣人去看了,看了之后夜里不可能住的距离河道那么近的,想回京城吧,雨太大了,那自然就在城外的驿馆中呆一宿了事。
然后周大人不知道是怕哪里没做好圣人怪罪,还是想在圣上的面前显的他更勤政,夜里冒着大雨带着人去巡查堤坝去了。老堤坝被踩的硬邦邦的,一落雨,水去了河道,堤坝不积水,于是,那堤坝就滑溜溜的。雨大风急的,拎着那么个风灯,连脚底下就照不大亮堂,能看见什么呀?要是平时,夜里闪着光的地方,那就是水。可这要月亮没月亮,黑灯瞎火的,沿着河堤走,你走的是不是直道你都不知道吧。
这不,走偏了,他觉得在堤坝中间,可越走越骗,脚一迈,顿时感觉
他带着的随从属官急忙就救他,为了救他,被水冲走两个。把他捞上来了,结果灌的不止是水,还有泥浆,没救活,直接就给死了。
这事出的,把文昭帝气的都没脾气了,“谁叫他去的?二百五呀!”要是水位上来了,真的很危险了,巡查堤坝,确保安全,那是职责。这只是下雨了,去看看堤坝的质量,这雨漫不上来,也无甚危险的,“他夜里跑去干什么?”平时多去工地监管质量,也好过在这种时候求表现。
可这话能关起门来说,对外还不能提!毕竟是为公事而死,若是否了他,以后谁还会为差事拼命。
行吧!捏着鼻子认了,给予死后哀荣。
然后点了五郎,“你去代朕祭奠一番,就成了。”
是!
桐桐听说的时候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要么说□□害死人呢!
连宫里都不得不叫人去祭奠,那林家当然得去表示表示。林克用去的话,不成!不能提倡这位周大人的蠢行蠢事。那就桐桐去呗!
韩嗣源过来接了,两人联袂前去吊唁。
都是陌生人,就是去上一炷香,给一份祭品,跟家眷们道一声节哀,就能回家了。
因着还下着雨呢,两人真没耽搁,就给回来了。
可结果转脸就听说,萧贵妃跟皇后恳求赐婚,赐婚的对象正是这位周大人的女儿。她想将此女赐婚给五皇子。
这不是单独跟皇后说的,是在皇后见命妇的时候,当着七八个朝廷命妇的面说的。
那是殉职的大臣呀,当着外人的面,皇后能说不合适?
萧贵妃当时就跪下皇后面前,说道:“周大人为朝廷而死,为尽忠而死,臣妾想,周大人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朝廷就该为周大人想到。臣妾问过了,周大人原配生育四子,早早亡故。续弦之后,又得一女,而后,其母又亡故了。如今,那孩子连父亲也没了,虽上有兄嫂,可周大人何曾能放心?”
如此的深明大义,如此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皇后若不答应,岂不是还没有萧贵妃能母仪天下?
皇后当时就道:“还在孝期,贸然提婚事,也是不合适的。等守孝一年之后,再赐给乡君名号……婚事的事再论也不迟。”说着,不得不跟命妇解释:“贵妃心是好的,只是人家新丧,也要体谅人家的心情。”
那是!那是!
把命妇送走了,萧贵妃看着皇后面沉如水,她低了头:“娘娘,臣妾也是想给圣上和您分忧,臣妾并无丝毫私心。那周家女郎乃是继室所出,跟四个原配所出的兄嫂并不相和……”
意思是,无父,跟兄长们不亲,这样的女子做王妃,不算是给五郎扒拉势力。
真就没动私心私念。
皇后明白,这是想弥补之前的过失!可你这还不如动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