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身跟这些宫里的皇子皇女都认识,能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接进宫里。
宫里的皇子排序到六,但其实只有四位是文昭帝亲生的,老三和老四是武昭帝的儿子,因是嫡亲的侄儿,好些家里的儿郎都是堂兄弟甚至族兄弟一起序齿的,这么叫本也不奇怪。不过是文昭帝在给侄儿的待遇上跟皇子是一样的,再加上武昭帝没的时候,孩子们都小,也一直是帝后抚养长大的,因此叫人看起来,跟皇子皇女真没那么大的差别。
武昭帝留下了两子一女,也就是四爷的上面,还有同父的兄姐。老三叫金嗣平,四爷叫金嗣烨。还有一个在公主中序齿行三的公主金楚怜,被册封为圣荣公主。
她行三,但因为吴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和二公主落地就夭折,因此,她算是公主排序中的最大的一个,也只有她是有封号的。
而文昭帝自己,儿子有四个。大皇子金嗣戎、二皇子金嗣文、五皇子金嗣昌、六皇子金嗣华。公主还有两位,四公主金楚惜,五公主金楚悦。
这些皇子皇女中,只大皇子成婚了,因此,今儿大皇子妃吴东珠也来了。
今儿林克用是在榻上靠着的,这会子面前站了这么一排。
韩宗道坐在边上给林克用说这谁是谁,“最高的是老大,最迂的就数他……”
林克用对着大皇子点头,“殿下中正……难得。”
大皇子:感情二叔的话得这么听呀!这话大概也只他们能解背后的意思。
韩宗道又指二皇子,“莽夫一个!”
林克用顺着韩宗道的指点打量了一遍,“殿下勇武……”
“谢三叔父夸赞。”这么说就中听多了。
对老三的点评韩宗道照样不客气,“难养活的很,难有能入口的,好容易有了能入口的,偏又常不常的吃了难消化。以后他若再来,不用在吃喝上刻意招待……”
老三一脸赧然,才要说话又咳嗽了一声,只能拱手欠身。
林克用含笑看着,“殿下当……放开怀抱……”
老三一愣,忙拱手:“谢叔父指点。”太医也说过类似的话,优思伤脾,伤脾则食欲不振,难以克化,且夜难安枕。长此以往,自然身子不好!忠勇伯说的是日常小事,可忠勤伯一开口就点在了骨子里。难怪都在可惜当年的白玉郎君,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到了四爷身上,韩宗道说,“看见这小子,我就觉得吃进去的难消化。”
林克用打量了四爷一眼,“人到……这世上……多点什么……少点什么……都是天意……祸福自来相依……阳的另一面是阴……阴的另一面……必是阳……”
四爷心里暗自点头,这个老丈人可不仅仅是个聪明人!他忙拱手,“多些三叔父指点。”
韩宗道指了老五,“这小子我倒是见的少。”
五皇子忙道:“二叔,侄儿不爱动,少给您请安……”
林克用就笑,摆摆手,“殿下克己……难得之才。”
五皇子郑重行礼,“三叔父谬赞了。”
剩下老六了,他左右看看,然后讪讪的笑,“最常见二叔的就是侄儿了。”
林克用眼里都染上了笑意,“殿下心胸豁朗……圣上和娘娘……之福。”
四公主先站出来,拉着三公主,“叔父,这是三姐……我是四儿。”
林克用眼神的慈和的很,“三公主‘和’而不群,四公主心‘纯’性敏……善!”
三公主愣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福身,朝后退了一步。四公主洋洋得意的看大皇子,“听见了吧?三叔夸我心思纯……”
大皇子心里叹气:纯,有时候便是说你想的少思的少,心思太过简单!这里面的话显见你是没听明白的。
那边大皇子妃拉了五公主的手,“叔父,这是小五……”
林雨桐看了吴东珠一眼,这个大皇子妃……不该这么说话!公主们在长辈面前能自称昵称,但是作为嫂子不该这么称呼的。皇子妃便是皇子妃,这里面这个度不是这样的。私下姑嫂亲密可以那么称呼,但在外面绝对不行。
就像是韩宗道对这些皇子皇女们说话不客气,那是因为皇子皇女的成长过程中,韩宗道是常见的,有情分在。
可林克用在称呼对方‘殿下’‘公主’,为何?因为这中间少了情分。
林克用脸上的表情都没动,看着瘦弱的五公主只道:“要好好吃饭……胖一些……好看……”再多的一句都没提。
五公主耸耸鼻子,“……回去……回去就吃……”
吴东珠就朝边上的桐桐看了一眼,“楚恒妹妹,听见了吗?叔父可说了,胖一些才好看。要不然回头有了小兄弟,你可要失宠了哟!”
大皇子侧脸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吴东珠愣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呀?气氛正好,我说几句俏皮话怎么了。
林克用轻咳一声,“怀中有可抱,何必是儿郎?”
桐桐就看青牛先生,“该服汤药了,熬的再浓一些端来。”说完就看林克用,“儿带殿下们去园子里转转,您先歇着吧。”
林克用点头,就朝大皇子道:“失陪了……殿下们自便……”
林雨桐顺势就将人给请出去了,家里有病人,人家当然不会在府里转的。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告辞,只说是来日方长。
大皇子低声道:“照顾叔父要紧,你也要擅自保养。这几日你二兄怕是也要回京了。有事只管差遣你二兄便是了……”
这二兄说的是韩宗道的儿子韩嗣源,结义的兄弟姐妹,韩嗣源行二。
两人低声说着事,四公主哼了一声,跟大皇子妃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谁才是亲妹妹?”
吴东珠看着跟大皇子异常亲密的桐桐,扬声问了一句:“之前听闻妹妹对琴颇为好奇?我那里有一把古琴,音色极好,我改日叫人给妹妹送来。”
大皇子就皱眉说桐桐,“怎的又想起学琴了?养着身子便罢了,那些东西学了陶冶性情,不学也无甚妨碍……”
林雨桐只得解释说,“大兄知道的,我自来读一些医书。古籍上有载,乐本也是一味药。宫商角徽羽,对应着五脏。宫入脾,商入肺,角音能入肝,徽音可入心,而羽入的是肾。其琴弦震动之率,与五脏韵动之律同……”这真的是桐桐从来没有涉及过的一个领域。这不是杜撰的,中医上真是这么讲的。但是,自来对音律不感兴趣的人,叫自己从这个角度去钻研,太难了。可是,现在想想,生命那么长,克服克服,许是就行了呢?
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的理由摆出来都觉得天经地义。
大皇子恍然,“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宫里有的是好乐器,回头选个你喜欢的便是了。”
马车就在门口,大皇子先上了马车了,吴东珠走到一半了,站住脚,拉着桐桐低声道:“妹妹,我想,你跟母亲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母亲她自来也不容易……”
“是啊!挺不容易。”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年初生了我,年底又生了一个,一年生俩……她身体还好吗?”
吴东珠当时就愣住了,而后面色一红,转身上了马车。
桐桐都没等吴东珠进了马车,马上回来喊四爷:“四殿下稍等……”
四爷站住脚,其他人都先上了马车,林崇韬忙着送人家上马车,这边桐桐低声问四爷:“身边干净吗?”
“都打发了,从皇上皇后要了人,把身边人换了一遍……”
那就好,“手指怎么样了?疼吗?”
四爷把手伸出来叫她看,桐桐直接伸手,把每个手指头都扒拉了一遍。
吴东珠隔着车上的纱帘看的清楚,她扯了扯大皇子的袖子,“殿下您看,楚恒妹妹好似格外喜欢四郎呢!”
大皇子朝外看了一眼:少男少女,在一起扒拉手指。
大皇子轻咳一声,喊道:“四郎!”义妹单纯,少有接触外男。她不知道这么亲密不可以,你在宫里长大,你什么不知道?胡闹!
四爷只得收回手,看了桐桐一眼,而后转身上了他的马车。
桐桐笑眯眯的摆手,送这一拨尊贵的客人离开。
林崇韬低声道:“小妹,四殿下不小了,不是小时候的玩伴了……”
林雨桐:“………………”她不得不解释,“我就是好奇,六根手指若是弹古琴,会有什么不同。”
林崇韬看桐桐,她的表情如此真诚,这娇娇软软的样子:好吧!我信了。
马车上,大皇子严厉的看吴东珠,“你刚才把老四叫什么?四郎?四郎是谁都能称呼的?你的规矩呢?动辄便是谁喜爱谁?这一个长嫂该说的话吗?”
吴东珠扭脸赌气,“在殿下眼里,妾身做什么都是错的?”
大皇子很认真的告诉她:“你不必刻意跟谁很亲近,守好该守的规矩便好。”
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就我得守规矩!忠勇伯说起皇子皇女就跟说他的儿女似得,那是规矩?
当然了,她这话是不敢说的!就是突然觉得,心里慌的很。林克用哪怕是靠在榻上,还不能下床,可却也不难看出若是站起来,那必是一长身玉立之人。便是消瘦,可面容也颇有风姿。更不要提言谈,便是言语还说不顺畅,可总能一语而中的。这跟自己的父亲比起来,林克用当真算得上是才貌仙郎了。
这样的人……任何女人都不会舍得舍下他的!母亲她……究竟是作何想呢?
“你那生身之母……”林克用摆手,跟桐桐道:“不用过于在意……”
“我不在意!”桐桐捏着针,稳稳的扎在他的手臂上,“您放心,她并不能将我怎么样的。”
嗯!林克用昏沉了起来,“……她的生恩,为父已经代你还了……她给你一条命,为父饶了她一命,一命换一命,再不相欠……我儿不用被她掣肘……”林雨桐捏着针的手一顿,缓缓的应了一声。
等林克用重新睡下了,桐桐回了屋子,才问青芽,“我记得有一副舆图,你拿出来我瞧瞧。”
舆图就被挂了出来,这地图已经颇有后世的模样了,很清晰。但在东南闽省这一带,标注的颜色却不同,这便是南唐。
这里自来多山,最难平定。
南唐的皇后姓宋……林雨桐在舆图上点了点,就叫青芽把这东西又给收起来了。前因后果,她想,她应该是懂了。
四爷在宫里安稳,手指伤了骨头,瞧着没事,可怎么着也得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养伤。而桐桐呢,也心无旁骛的帮着林克用诊治了起来。
家里的客人一拨接着一拨,但这些有林崇韬接待安排,只一些故人才会被带到后面见林克用。
可哪怕见的人不多,外面也都传遍了,说是玉郎还是玉郎,其风采丝毫不减当年。
是的!林克用是不允许丑的!便是在家里的榻上,他也一定是宽袍广袖。一身病容披散着头发,但那头发也一定得是梳的整整齐齐。
甚至跟林宽抱怨,“本该三天一养发,结果你偷懒了,七天才一养,你看看,早不如当年丝滑了……”
林宽耿直的道:“当年您是十五六的少年郎,而今已然是三十而立之人了!脸再保养也是会长皱纹的,头发再保养,也不会如少年一般丝滑……”
林克用好生惆怅,“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林雨桐:“……”亲自配了养发的药膏,偷着给林宽,“每天洗一次,半月便会丝滑起来。”
好……吧?林宽嘴角抽搐着,但还是背着林克用偷偷的给用起来了。
自从头发都丝滑起来了,林克用的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各种繁琐的后续康复治疗,他的配合也高度积极起来了。
等天飘雪的时候,林克用能下床来活动了。双腿还是僵硬,得人扶着才能一步一步的挪动。最开始只在屋里,后来,就能在廊庑里活动了。
大雪纷飞,桐桐和林崇韬一人一边,架着林克用锻炼。这非得自己吃一翻苦头,把这筋骨活动开不可。隔三差五的,韩宗道和文昭帝还是会过来。若是过来了,两人就陪着在家里的游廊里活动。
从最开始的只能在廊庑走动,到后来的,搀扶着可以在长长的走廊活动,到了腊月,竟是能靠着桐桐的搀扶,将府里的游廊走一遍。
那么接下来,就得自己走了,脱离人的搀扶,自己走。
三两步一摔倒,便是周围的人搀扶的及时,也难免磕碰。王氏远远的站着看,从不靠近。好几次见了桐桐都欲言又止。
桐桐就问她:“母亲有什么话说?”
王氏红了脸,低着头摆弄帕子,而后才道:“那个……不用将你父亲逼迫的那般紧。便是一时不便,也没有妨碍!”
林雨桐:“……”一个那般风采之人,连头发不丝滑都不能忍受,怎容以残破之躯出现在人前?其实王氏眼里的林克用,压根就是粉丝看明星。明星在粉丝眼里的形象,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可明星躲开聚光灯之后,也是个人呀!他得为了臭美付出各种的代价,但是这就不用叫粉丝知道了。姑娘们喜欢男明星的颜,动辄就喊着人家老公。可要是她男友或是老公,花费N多的时间去做头发做面膜,敢问姑娘们还爱的起来吗?
林克用不到明星那个份上,但是他自来精致,这却是真的!
说到底,其实王氏跟林克用之间,缺乏彼此的了解。桐桐就只得道,“母亲一直躲着父亲做什么呢?您有什么想法……为何不能跟我父亲当面谈呢?”
“我……我配不上他!”王氏嘴角露出几分苦笑,“站在他边上我都觉得自惭形秽……我也不敢跟他说话……当日这婚事,便是我外家主动求的……你祖母顺势答应下来,也是想着你父亲怕是醒不过来,而我……我又正好想有个安生的地方呆着……”
“那您的意思呢?”
王氏扯着手里的帕子,“我也不知道。”
林雨桐:“……”她试着问,“那我替您跟父亲谈谈?”
王氏忙不迭的道:“好啊!”
……行吧!
林雨桐只得任命的跟对方谈,“老这么着不见面总不行吧!不管您是否愿意,婚事是祖母应下来的,这些年,照顾家里,照顾我,这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林克用觉得这个女儿:好生啰嗦!
一个小女郎君,这般絮叨,一点也不可爱!
锻炼的间隙,他坐下,“那就叫她过来,处一处嘛!我也得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行!愿意处就行。
然后桐桐每次过去看林克用,就叫人通知王氏,这么着彼此都不尴尬。
早起过来,林克用还没起。王氏听见帐子里慵懒的男声说,“起!”
她忙大着胆子过去,给撩帐子。
林克用马上用袖子遮住脸,“退三步之外……”
啊?把王氏臊的,还以为人家嫌弃她靠近。
林宽端着热帕子过来,“夫人,早起伯爷先得两条热帕子,一杯薄荷水……”
王氏才要问为什么,就隔着纱帐见榻上的人伸出手,摸了一条帕子过去,整个盖在脸上,良久,才擦了一擦,拿开。
桐桐低声解释,“早起会有眼屎,也可能流口水脸上沾上了……在见人之前,得先把脸上,眼耳口鼻擦干净……”
王氏藏在袖子里的手蜷起,再是想不到他是这么一个人。她就眼看着这男人又接了杯子,漱口,这次不用说也懂了,这样能保持口气清醒。而后再拿另一条帕子,将嘴角擦拭的干干净净。
在王氏看来,这就已经算是梳洗结束了。
但其实并不是!人家这才叫人撩起帐子,于是看清楚了,仙郎果然是仙郎,还在被窝里,都闪闪发光。
人家能下床了,就下来了。然后全套的梳洗安排上,林宽还抱出一个巨大的书匣子,可打开里面并不是书,而是各种的瓶瓶罐罐。给脸上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涂抹保养,连头发丝都不放过。衣服上有了褶皱,这个不可以。这个颜色的衣服怎么能配那个颜色的大氅呢?不可以!
“这颜色是怎么搭配的?”林克用挑剔的指了一件,“那件还罢了了,天青色……跟今天的天气很配!”
王氏看看外面,天气阴沉,狂风怒吼,雪眼看就下来了,穿一件天青色,怎么就配了?
桐桐低声道:“不是跟天气搭,是他今天的心情有点不太明媚,就想穿一件天青色。”王氏抬头再看林克用的颜,满脸的纠结,然后转身就走。
林克用朝桐桐摊手,突然觉得天青色也不能配今天的心情了!他怅然的很,“现在明白宋氏再嫁为何嫁的那般干脆了吧?!女人总想要才貌仙郎,却又总盼着才貌仙郎就是天生丽质不老神……岂不可笑?”
林雨桐理解的点头:“您放心,我以后会认真的打扮郎婿的!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郎婿,就得花费时间养出一个什么样的郎婿来!那般愚蠢的想法,我不会有的。”
林克用的手指一动,这次大氅的颜色又深了一个色号,只有这个颜色才能配得上我此刻更阴云密布的心情,他沉沉的‘嗯’了一声,跟桐桐说,“人家要是能接受,就留在这个家里。人家要是不能接受,就和离!叫你祖父母认做义女,叫你皇伯父给恩赏个乡君县主的封号都未尝不可,我再送一半的家产给她!她来去自由!”
主动这么说,母亲还不得以为您要赶人?“且缓缓吧,母亲并未曾说不能接受。”
嗯!那倒也是。
可这天夜里,府里的门被敲响了,韩宗道急匆匆的来了,身上还带着喷溅的血,一路直入林克用的院子。
王氏的手一紧,跟云嬷嬷说,“什么日子我都能过,可我最怕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伯爷一醒,咱们就跟再无安宁了。”
云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伯爷是圣上结义兄弟,患难要与共,生死当相随……”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王氏一晚上没睡着,天亮了,才念叨了一声:“可我最怕这样的日子。”于是,吃早膳的时候,她就提出了,“妾身想……以妾身身子不好为由,去别院里养身子……”
桐桐愣住了,林崇韬也愣住了,这是何意?
王氏拽着帕子这般扭那般扯的,差点没给哭出来。
林克用叹了一声,王氏才二十八,这么着其实就是陪葬一辈子。他问说,“你若是不喜我那般……以后都不那样了便是了!”
不是!王氏摇头,“伯爷当知道,我父当年跟随这个起兵,跟随那个造反……最后怎么着了呢?一家子死的就剩下年幼的我了!我害怕……我想过安生的日子!就跟以前一眼……”
以前,府门紧闭,宫里照佛,无人敢欺!偏什么麻烦事都没有!只有一个宋氏,一年总要来几次,这就是王氏这十数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了。
可以后真不能这么过日子!这也不现实。这不是躲能躲掉的事!这后头还勾连着西北的北翼公府呢,想太平?想无事?嗐!谁不想呢。
林克用沉默了良久,本来打算叫父母认她为义女的,现在怕是不行了!国公府麻烦着呢!他就说,“不如我进宫,请皇后娘娘认你做个义妹,给你请个县主的封号……对外只说,你原不过就是娘娘派来照看桐儿的!以后桐桐称呼你为姑母……我再分你一半家产,请宫里给你一个府邸。你若是有再婚之念,选好了人,宫里给下旨赐婚。若是再无再婚之念,桐儿得为你奉养终老,可好?”
王氏连连摆手,“我不要一半的家产,有点产业够我过活便可。”
那便是同意林克用的安置了!
林克用笑了笑,“先用饭,我随后便书信一封送到宫里,三五天就可办妥。”家产当然还是要给一半的!
是的!宫里的消息很快,第二天宫里就来人,宣召王氏。
紧跟着,下了旨意,给了王氏极大的肯定。大概言辞就是说王氏是难得的有侠义心肠的女子云云,反正是都知道她还是个姑娘身子,跟林克用并无夫妻之实!当年不过是奉旨照顾,而后忠勤伯渐渐康复,她的使命完成云云,宫里恩旨封为义云县主,赐县主府邸一座。
这府邸在哪里呢?在皇城边上,不大,但特别严整。
林克用把林家的仆从连同云嬷嬷这些人都叫对方带走,“等不需要了,再放人回来。”
王氏跟林克用行礼,“以后我待伯爷如兄长,我还是林家的人,带着林家的人我心里安稳。”
行吧!你高兴就好。
然后林崇韬亲自给安顿好才回来的!一回来就来见林克用,“二叔,要不……我还是回西北吧。”嗣子这个事很可以作罢了!
林克用斜眼看侄子,“留在京城委屈你了?”
反正没有西北辽阔!
林克用叹气,看!就是这样,人家孩子也不愿意离开爹娘的,“过完年吧!过完年放你回西北。”
林崇韬一下子就笑起来了,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说定了,不能改了啊!”说着,直接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林克用和桐桐大眼瞪小眼。
林克用说:“看!还是自己的骨肉最靠谱,这是铁打不断的。”
桐桐不得不跟着附和一句,“姑母她还能跑,我是想跑也跑不了!父亲,能交个底,告诉我咱这处境,危险吗?”
林克用想了想,而后摇头,“其实还好!”
但愿吧!
家里的事务林宽全权接管了,叫桐桐意外的是,林崇韬早上不起,他说他要睡个懒觉。
宽叔还说,“你看,做人嗣子是很难的,总怕哪里做的不叫人满意。”
是啊!本就是嫡亲的侄儿,非要做嗣子。嗣子难做,可侄儿却可以随性而为!在我亲叔叔家,我就不起床,那怎么了呢?我还是大少爷一个,管的着吗?
好容易起床了,见到桐桐的时候,林崇韬站住脚,特别诚恳的说了一句:“叔父说的对,小妹你……还是有些丑的!”
林雨桐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兄长!”
林崇韬却哈哈笑着跑开了,“今年的年宴我不进宫领宴,你陪着叔父去吧。”
是的!过年得去宫里。
年前宫里又送了一拨衣裳,不仅有桐桐的,还有林克用的。大约都知道林克用爱美,于是,各种配饰加起来就有七八匣子。
一大早,桐桐就被林克用派来的嬷嬷梳洗打扮,收拾利索了,桐桐对着镜子,真就觉得自己怎么着还不得招惹一群桃花呀!这么美美哒去见四爷,心情瞬间明媚。可这一出门,就看到了坚持不要人扶的林克用。
站在那里的林克用,当真是好看!长身玉立的身段,潇洒恣意的姿态,如刀刻斧凿的面容……突然感觉被人抢了风头!招惹桃花吗?哼!自己怕是很难招惹到,桃花非得落自家这美人爹身上不可。
林克用打量闺女,带着三分嫌弃,三分挑剔,好似还有三分的欣赏,一分的欣慰吧,只简单的给了一句‘还行’的评价。
父女俩一辆宽大的马车,一上车林克用就歪着去了,跟桐桐叮嘱:“对皇子皇女们虽然要客气,但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教训回去。那宫里别管谁想欺负你,挤兑你,不要顾及……但也别太笨!要是眼看就吃亏了,忍一时之气也无妨,回头爹给你出气。你得记住,惹了天大的祸事都别怕,有爹呢,知道没?”
看来宫里的情况很复杂呀!桐桐点头,“您放心!我不好惹的!宋氏在外面的名声可好了,可见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在我面前都没讨到好,我还能怕了别人?”
林克用心里叹气,她没讨到好,那是因为她在你面前理亏!但是换个人呢?“回头爹从你祖母那里给你要几个武婢吧!”
行吧!
父女俩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宫门口了。
韩宗道带着轿辇叫在边上等着呢,桐桐先下来,问说,“二伯,怎么还见二哥回来。”
大皇子还说韩嗣源很快就回来呢,可一个冬天都过去了,也不见人呀!
韩宗道一边扶林克用下马车,一边道:“那小子嘴里什么时候说过靠谱的话?之前还捎信,说是过年肯定回来,瞧,到现在还没见人呢!不用管他,赶紧上轿辇,外面多冷的。”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边上停了好几辆马车,还有马车陆陆续续的停过来。
宋氏带着一女一子,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一下来就看见那个风姿卓然的男人,边上娇俏的孩子抱着男人的胳膊,父女俩不知道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娘……那是谁?”
宋氏正思量呢,边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正是宋氏嫁进吴家当年就生的女儿,叫吴东璃。
宋氏催促这俩孩子赶紧走,“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宫里不是其他地方,少说几句。”
吴东璃‘哦’了一声,就看见那一对父女所乘坐的轿辇,从她身边路过了。
宋氏知道,那父女俩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后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打着哈欠,迷蒙的左右看看。感觉好些人都带着戏谑的眼神看自己,他不由的也带上了几分尴尬,催促宋氏:“赶紧走吧,磨蹭什么?”
宋氏低头不语,默默的跟在吴秋藏身后。
吴东璃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而后才恍然:那就是同母的姐姐呀!
“姐姐!”
林雨桐正往坤元宫去,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压着声音喊姐姐。她没回头,不用看都知道,后面跟着的必是宋氏和她的女儿。不想一路被这么追着,她干脆转身走了另外一条路,青芽回头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娘子,宋夫人拦住了,不叫再跟了。”
嗯!桐桐抬眼看这个皇宫,新建的皇宫各处瞧着都很鲜亮,她倒是不急着去了,时间还早,进去怪闷的。她想看看能不能偶遇四爷。
结果又转过两道走廊,就被人喊住了,“林三!”
林三?喊谁?
桐桐扭脸去看,“四公主!”哦!反应过来了,林三是喊自己的。
四公主下巴扬着,挥手叫跟着的人去一边,这才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抬手指着桐桐:“林三,别觉得你父亲醒了你就有人撑腰了!你要是再敢害我被母妃惩戒,我就……”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一个雪球蹭的一下飞过来,准确的打在四公主的手指上!雪球捏瓷实了跟冰疙瘩似得,打人可疼了。
四公主惊呼一声,朝雪球飞来的方向喊:“韩二,你出来!”
果然,柱子后面闪出一吊儿郎当的少年来,此刻抱臂靠在柱子上,“金楚惜,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就把你的裤子扒了当众揍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吓唬谁呢?”四公主冷笑,“你再敢那么干,我就真嫁给你!”
“嫁呀!我一年到头都不着家,乐意守活寡自己去呀!”这少年慢悠悠的走过去,不怀好意的盯着四公主看,“还不走,真等我揍你呢?这么想嫁我呀!”
四公主恶狠狠的瞪了桐桐一眼,转身跑了。
林雨桐:“……”还挺有趣!
却不想着少年转脸就给自己撂脸子:“倒了八辈子霉了,跟你们结义!一个两个蠢死你们算了!还不走,还等着小四转回来再揍你一顿?”
林雨桐:“……”好热闹的宫廷呀!这至少说明那一对帝后不是一般的宽和,要不然一个个的不会是这么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