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还有一本没抄,结果人家不再来了!不知道是有事忙还是因为别的,好长时间再不见此人登门。
林雨桐算了算,王勃也才是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距离出事的时间还早,真不用太着急。他是李贤的属官,来来回回的,真得是常来常往的那种人。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天热了,长安城当真是暑热难耐。天一热,人难免焦躁。可就在这叫人有几分焦躁的气氛里,四爷这天回来急匆匆的,“朝廷有意朝高丽增兵……”
林雨桐先叫四爷把外袍脱了,这才给递了温热的帕子,“增兵?是战事吃紧了?”
四爷这么一说,桐桐就了然了,这也是应有之意。
就听四爷又说:“武后打算派遣元万顷随军。”
元万顷,就是被武后提拔的北门学士之一,“一个读书人,叫他跟着去看看那就看看,怎么了?”
四爷无奈的看她,提醒她,“此人被调去之后,写了一篇檄文……”
檄文?什么檄文?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写了一篇《檄高丽文》,在文中讥讽高丽,说你们这些傻子,压根就不知道据守鸭绿之险。你们要是据守要地,我们唐军怎么可能过的去!然后这檄文发的到处都是,高丽一看,对呀!为啥不防守鸭绿之险呢?于是,人家就去防守了。果然,唐军过不去了。
文章写的那叫一个辛辣,可却致使唐军短期内再无寸进。这家伙也因为此事获罪。是武后临朝之后,才重新获得重用的。不过最后也因为李敬业谋反被牵连了,获罪流放岭南。
此人是武后提拔的,该是不会跟李敬业谋反!那就只能是私交不错。
可家里的来往人员里,也没有元万顷呀。那就是迄今为止,元万顷跟李敬业应该还没有瓜葛才是!
而今呢,设计不叫此人去吧,但此人在军中并不是毫无建树。就像是水路那一支人马,因为船沉了一艘,所以,军中缺粮食,也缺战甲,率水师的郭待封想给李绩通报吧,又怕消息叫高丽截获了。怎么办呢?做了一首诗,把军情藏在诗里给送去了。李绩会打仗,做不了诗,也懂不了诗里的意思,差点把郭待封治罪。是此人,看懂了诗里的意思,拦下了要给郭待封治罪的军令,叫相互之间能打一个很好的配合。
知道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办?
武后安排她自己的人往军中,这是能轻易改变的。况且?四爷在朝中做的事跟人家那人员调度也无关呀!
怎么办?四爷写信,又叫桐桐给弄些丸药。这丸药里再藏给李绩的密信。直接托付给元万顷帮着捎带过去算了。
用当用的,但文人常不常的爱犯抽,防着点吧。
这么安排了,按说该是没事了!李绩通晓岐黄之道呀,林雨桐给的药跟他的身体一点也不契合。家里千里迢迢送了药去,这里必是要猫腻的。
只要去查验药,必然就能找到密信。
密信李绩是找到了,明面上那封信曾孙语气殷殷,一定得叫自己按时服药。
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需要他们操心了?
等到晚上无人了,在大帐中,他把药丸子一个个的倒出来,很快就把做的很不好的蜡封丸药挑出来了,捏开一看,是一封提醒的信件。
李绩开始没太在意,不就是元万顷是皇后的人吗?就是家里不说,自己也有途径知道。
如今家里特意写信叫自己防着元万顷书生意气,嗯!防着呢。
可再怎么防也没想到这货是这样的,这檄文写的,真他娘的想呼他一巴掌。截留住,想把元万顷喊来臭骂一顿。可拿着这个檄文,左思右想,李绩没动。
他考量的事情是:朝廷对此次征高丽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只是作为宗主国主持个公道?还是彻底的平了高丽?为什么要考量这个问题呢?
其二,征兵过程中,已出现大量的逃亡。一旦逃亡,是要坐罪妻儿的!可哪怕是如此,依旧有大量逃亡,可见百姓对此战,并不如何支持。
其三,之前得到消息,吐蕃占据羌地,大唐在羌地所设置的十二州,彻底被吐蕃占据了。朝廷罢了在羌十二州。
李绩的想法是:与其管这个有大江相隔的高丽,不如先调兵夺回十二州。
高丽弹丸之地,人甚鄙!留少量人马协调矛盾,叫他们持续的内斗。等夺回了在羌十二州,再回头处理高丽事务也未尝不可。
思量了再三,李绩将这篇檄文压在桌案上,而后起身带人,查看地形去了。
元万顷一早来,结果李绩的随从说,“主帅留下话了,一切事务请您代劳!”于是,元万顷将这片檄文给发出去了。
一发出去,李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说元万顷,“怎的是个急性子?事务你帮着料理我放心!着急檄文的事做什么?”
檄文怎么了?
“糊涂呀!你这不是提醒高丽防守鸭绿江么?真要是占据要塞,明年开春前,咱们是不能寸进了。”
万元顷瞬间白了脸,“该死!该死!”
李绩反而安慰说,“无碍!许是……他们有别的想法吗?”
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这次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李绩就又说,“也不要这般惶恐!老夫这就上折子,就说……是老夫允了的!战事到了这里,宗主国能做的也都做了!留三卫人马应对也就是了!便是撤军,也有充足的理由了。在羌十二州,也正是需要用兵的时候……”
万元顷感动的无以复加,李绩特别和善的叫他先回去,这才进了大帐,提笔写折子。
九月折子进京了,林雨桐才知道,四爷和自己的安排压根就没用!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四爷此刻在御前,被李治叫去下棋去了!今年第一批线装书出来了,运回来的银矿石也提炼出来了,李治挺高兴的,叫了四爷去下棋。
可棋下了一半,司列少常伯李安期求见,四爷要避,李治抬手拦了,只叫李安期进去。
李安期进来还没有说话呢,李治就说,“……朝中人员更迭,诸公本就有举荐贤能之责!可近半年来,你们有谁为朝廷举荐了?”
四爷眼皮一跳,紧跟着就听李安期说,“朝中无贤能之辈,这是圣人之过呀!天下有的是贤能之人,朝中诸公也有举荐贤能之心。可如今,但凡有举荐,必被指责为结党营私。如此一来,臣等怎么举荐。因此臣才说,这非臣等之过,实乃圣人之过呀!”
李治被批评了,他坦然点头,“你说的对啊!”
李安期沉默以对,君臣相对无言半晌。
这君臣俩呀,这是在彼此批评吗?不是!这是对武后提出了批评。武后教训朝臣,以至于结党营地。凡是朝中所拟名单,一盖不准。武后趁机提拔安插人,对此,李治的意思是:适可而止!
沉默完了,李治才想起想起四爷了,“替朕送送少常伯。”
四爷带着李安期朝外走,李安期随即低声道:“驸马,可能私下里请见公主!”
是想找桐桐从中调和吧!武后老这么跟朝臣憋着这么一股子劲儿,不是办法。
可这事叫桐桐去说,桐桐又怎么说呢?四爷就道,“少常伯,朝中官员领的朝廷的俸禄。圣人有过,当谏!皇后有过,亦当谏!”
什么意思?
四爷没再言语,直接回家了。
李安期回去琢磨了几天,才联络了几个同僚,在大朝上,谏圣人之过:这两年,圣人下旨营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各处宫阙,又不停的征讨四夷,皇家养马数万,可导致的结果必然是仓廪空虚。
于是,他们就说:隋朝才过去多久?这个教训不该吸取吗?叫百姓怨声载道,是圣人当为的吗?
这话有理吗?有!
李治当时就说:“诸位爱卿所谏朕准了,停止宫阙建造所耗,逐年减少厩中马匹数量。”
这话一出,朝中官员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四爷又想跑!是的!桐桐以为现在在朝堂上那是三拜九叩吗?真没有!像是这种,觉得皇上的决定该感恩,咱该表示一拨忠心了,不需要你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请舞起来吧!
李治在上面笑呵呵的看着呢,不舞是几个意思呀?没忠心吗?
你说说,见天的跟抽了似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一拨,爷我受的了吗?
怎么办呀?跳吗?四爷扶额:不行!太高兴了,高兴的快晕了!原地晃两下,迷了人的眼就算了。
幸而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此,便是李治也知道,这只是开场。
果然,紧跟着李安期就站出来,弹劾皇后:不能无端的猜测吏部考核而否定官员,皇后不得有私。更该不论亲疏,用人一视同仁才是。
武后不在大朝之上,她还不曾有垂帘听政之权。
因此,折子李治接了。
朝臣谏言圣人,圣人虚心的接受了。
那么请问武后:朝臣谏言您,您能不虚心接受吗?
武后拿着折子,哼了一声:凭什么你们的考核就得做准呢?举荐上来的,不是世袭入仕,便是从胥吏升任!科举之年,单只从胥吏入仕之人,就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可正途科举中榜者,也不过二十有二。
改革科举,这个当然急不得!但是,若此时退了,何时能在朝中培植起势力?
不知道谁给这些榆木脑袋出的主意,主意是不错,能换取自己的退让!
可此时此事,本宫——不想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