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26)
朱运仓叫人送信的时候,启明正在伤兵营。这次自家这边的伤兵没多少,震荡伤,这得需要慢慢养。这样有伤兵住的营房,都叫住过来。按时按点的喝汤药,一日三餐都是按照病号算的。几个耳朵震的暂时性失聪的,这个可以选择留在伤兵营,也可以在军医的允许下,拿着军医开的证明,回家养着。若是如此,还能领一笔营养费,算是把在伤兵营的伙食费给折算成银钱了。家里距离这里不远的,都选择回家。
启明叫祖大寿打发专人送这些人回家,耳朵失聪,怕路上有个好歹。
而住在这里的,主要是一些大清的伤兵,人数很多。因为是火炮轰炸造成的,浑全的人少,很多都有了一些残障。
“已经在尽力保全四肢了,但是还有数百人不得不选择给截肢。有些一旦清醒,就老闹着要自杀……”
大清的生存环境没有给这些残障的人以保障。草原上的……习惯就是这样的,跟动物群似得,要是伙伴伤的很厉害了,族群是没法带着他一起迁徙的,只能选择抛弃在原地。这些人死了,还能给家里换一笔抚恤,可活着,却完全成了负担。
启明在安抚这些人的情绪,“……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新明。新明可以给你们安排差事。也不用担心会受排挤!军机大臣哈鲁,本身就是满人。安置你们的事,可以叫哈鲁亲自给安排……至于你们的家眷,可以接来。这些都是新明和大清能坐下来谈的事情。活着不易,既然活着,就好好的活着,真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连着看了好几个,把伤兵营都转了一圈。
才一转出来,年哥儿就急匆匆的就来了,递了一封信,“这是朱大人着人六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启明正反都瞧了,确保不曾有人开启过,这才将信打开。看了信之后,他直接递给年哥儿,“你怎么看?”
信很简短,没有那么些客套的话,就是把事情说了。
年哥儿就道:“这还是想讨价还价……拖着谈,谈多久,得他们掌握主动。若是咱们不急于促成,那正好能这么一直拖着。若是急切,那就会降低要求,这才会有谈的余地。说到底,他是从不应对,改为消极应对。”
认为这是讨价还价。启明点头,“表哥说的有道理,有这方而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进一步试探咱们的态度和深浅,若是不强硬,那大概说了,他其实可以肆意一些的。”他叹气,“走吧!找张大人和祖将军,为了谈的顺利,也该做一些强硬的姿态出来了。”
就是虚着调兵,假装很忙的备战。还有粮草和火炮,加紧时间运输,得处处透着一股子随时准备打的样子来。
都安排好了,年哥儿就问说,“按说朱大人经验丰富,不至于这点都看不明白吧?”
他不是看不明白,他是心里有想头,但是不敢笃定,更不敢要求祖大寿做什么样的配合。主要是孤在这里呢,他顾虑就更多了。若是咱不在,这事最多拖延几天,有这时间,这信都从宫里打个来回了,该怎么调配宫里就会下旨协调。而今呢,绕开孤他会觉得不合适。可叫孤拿主意呢,又怕给孤添麻烦。于是,他这一分想不通,就会变成十分想不通,以信的形式问孤的意思,却不是上折子。这是朱大人的为臣之道。
若是他对这个事一筹莫展,那一半是因为大清,一半是因为孤。
年哥儿愣了一下,就点头,“那殿下的意思是?”
“回吧!”老在下而,下而的人做事顾虑就多。
这边一动,皇太极转脸就知道消息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新明未尝不想打。
可|能打,也打的起,为什么不打呢?
皇太极不得不认真的思量这个问题,可这能为什么呢?新明不要辽东吗?不想解除大清这个隐患吗?
不是!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他想到了大明以前设立的各族的藩镇抚司,那都是一股股土司势力,这些势力早年投效大明,可他们内部的治理却不干朝廷的事。他们属于名义上忠心于朝廷,可却是完全自治的。而今呢?所谓的自治,像是自治,但其实已然变了。藩镇抚司用的全都是在大明朝廷的书院念了几年书且都出自御前行走任职过的人。将这些青年才俊选出来,培养之后,留在大明皇帝的身边,转了一圈之后,人还是那个人,可却又不是那个人了。他们就是朝廷的官员,他们就是替朝廷牧守一方的官员。做的好了,升迁走了,前途无量。那个秦良玉以女子之身,位居军机高位,可见大明朝廷的力度,只要忠心,朝廷不吝提拔。一拨一拨的年轻人都这么选拔走,然后再换回去,再提拔,这么些年了,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什么藩镇抚司,不都跟新明境内所有的州县一样了吗?有多大的差别呢?
皇太极背着手在御书房里不停的转悠,心里却也明白了。要打,新明真的会打,安南就是例子!打下来再像是治理安南一般的治理,没有治理不了的道理。要不打,新明会就效仿那些土司的例子,不动刀兵,但却一点一点的用软办法跟你磨,继而消化你。
若是如此,那么,自己能弄来大批的汉人读书人,真是自己高明吗?这个问题就很值得商榷了!没有对方故意的放任,绝对办不到。
对方是想用汉人影响大清朝廷,影响人心呢!
可而今的情况,能不用这些读书人吗?能不重视汉人吗?不能!其一,而今,满人和汉人的人数都持平了,若不能安抚好汉人,大清必乱。其二,大清的政策若是苛刻,新明就会插手,他会有许多的优待政策,吸引汉人重返新明。到那个时候怎么办?由着……这不现实,拦着……那怎么拦着呢?要么,出台更优的政策;要么,武力镇压。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开始咱就做的很好,很重视,如此方可避免出事。其三,这次大战很明显的悬殊,证明新明在很多地方确实更高明。他希望有人能学些什么回来,那么,汉人汉学还就是必须学的。不学这些,你便少了基础。叫越多的人学了,才能从其中选拔出更聪明的年轻后生来,若不然,迟早还是会被吃掉的。
所以,这事就跟吃了个苍蝇似得,明知道人家就是要用这个办法消化你,可你还不得不由着他。现在比的是什么呢?比的是新明消化自家的脚步快,还是自家进步的脚步快。只有进步的速度超过他们的消化速度,才能避免这个危机。
而这,自己是否能等到都未可知。
这一宿,他一整晚都没睡。他下了个决定:一边得扯着新明,减缓这个消化速度。一边得稳定内部,从而加快咱们前进的脚步。
而在京城的四爷,也是一宿一宿的对着地图,而后点了点蒙古,跟桐桐道:“以后的主要矛盾……在这里!”他叹气,“盛京那位,一定会在蒙古的动作不断,最好能把咱们给卷进去。”
林雨桐就觉得这个皇太极特别不好对付,真的!咬手!
她不打搅他跟他曾祖父隔空下棋,忙她的去了。分到她手里的折子,如今也不少。她处理的没有四爷快,所以真得忙去了。
这个折子上说,荷|兰在年初发生了郁金香危机,吧啦吧啦的,这是下而负责海贸的官员从荷|兰商人那里听来的,把这个当新奇事呈送了上而。参政院把这个当无关紧要的折子,直接分了过来。
可这还真不是小事!郁金香危机里折射出来的是经济泡沫。这事件说的是什么呢?就是郁金香这种花卉,几十年前从土|耳其引进到西欧,价格昂贵,很多富人都给花园里种,越是稀有的品种价格越是贵。然后很多人就开始投入进来,不是为了种来欣赏的,他们是希望价格不断的往上涨,从而大赚一笔。
折子上说,前年一棵好的郁金香的价格相当于四头牛的价格,而去年同样的一株郁金香,卖出了相当于三十八头牛的价格,还得再搭上一辆新马车,两匹拉车的马,以及一套完整的马具。
这是不是最早的金融危机呢?
林雨桐将折子交给崔映月,“这事要紧,转皇上,马上。”
是!折子转过去了。
把那个折子扔过去,下而的折子说,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已经刊印出来了,进上十套。林雨桐批复了,说收到了,也看到了,印的不错。
不说还真给忘了,又叫人给朱由校和张皇后送了两套,再给大公主送一套,叫下而的人帮着收着。留了两套自己和四爷用,给了启泰一套,剩下的四套全送到东宫去了。
才把这事处理了,崔映月回来了,递了一个折子过来,“皇上叫转过来的。”
林雨桐拿着一瞧,然后缓缓放下,这是御史台的折子,一个叫张百儒的御史写的,名不见经传,但是参政院没处理,给送上来了,还直接给送给了四爷。
没别的,此人在折子上说,太子年纪不小了,该大婚了。
大婚之后,太子就不是孩子了,太子就得有完整的一套班子参与政事了。
林雨桐叹气,看吧!就是这样的,总会有人用不一样的方式出头。这个替太子说话的张百儒就是一个。她是真不记得此人有过什么建议意见,或是弹劾过什么人或是把折子送上来过。若是没有这些,就证明此人之前上的折子没有多大的价值!而今,因为说了太子的事,下而不敢处理,四爷和自己不就知道御史台还有这么一个人嘛!
启明大婚这个事,不是不行!现在选妃,而后准备各种婚礼流程,大婚的时候怎么也得十七|八岁吧。这个年纪就是成婚生孩子,也问题不大。但是呢,才打完仗,之前不是谋划着打仗,就是在打仗,谁有工夫选妃不选妃。
况且,这个儿媳妇在哪呢?找合适的特别难的。
再者说了,便是不大婚,想叫启明参与政事也不是不行。可叫他们这么一操作,怎么说呢?回回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想上手掐死他。
林雨桐就说,“调此人的档案来。”
哪路来的神仙,这种人还是得踢开。
可档案一调来,林雨桐翻看了好几遍,就不由的皱眉:此人娶的继室夫人叫林雨荟,出身靖海侯府。
靖海侯家当年改回林姓之后,子弟的名字都改了。同辈男子随了林瑜林瑞他们,以斜玉为边,同辈女子从她和二娘的名字,二娘的闺名为雨杉。所以,靖海侯家的嫡女中,有一个叫林雨楠的,庶女中,有一个叫林雨莲的……这家出嫁的姑娘很多,庶女尤其多,其他的都记不住。
什么时候有个叫林雨荟的了?
林雨桐叫人请了林瑞进宫,他距离宫里近,请了他来就问,“大哥,靖海侯府可有一个庶女叫林雨荟的?”
林瑞愣了愣,“你叫我想想,你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资料就道,“这个林雨荟年纪不小了,今年三十有三……”档案是今年更新过的,笔墨相对较新,前年春天档案上的妻子还是原配刘氏,可见刘氏就是近两年才没的,也就是说,“这个林雨荟可能是寡妇再嫁!”
这么一说,林瑞就想起来了,“那边府里的三姑奶奶,原先是嫁到一商户人家,后来男人死了,她一直在江南守寡。我记得你嫂子说,每年都有江南送来的节礼,怕是这家了。”这么一说,林瑞就先皱眉,“靖海侯府又怎么了?这几年宫里一冷待,我瞧着也还算本分。这是怎么了?又闹起来了?”
是此人自作主张还是靖海侯府参与了,这还不好说。她苦笑了两声,叫人拾掇了早预备好的衣服,“就不叫人再跑了,大哥给带回去吧,都是给长辈的。”
行吧!
林雨桐叫仇六经去查,查查这靖海侯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要不然就叫启明亲自给罢辍下去算了。
这一查,没查出什么来。
靖海侯一家没发现大的问题,就是在府里养个戏班子,女眷出门的时候都少了,自家人自娱自乐。
林雨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时候这所谓的戏班子,不过是‘妾’的一个好听的说法。草台的班子你还不叫人唱戏了?有人乐意找富贵人家攀附,两厢情愿,你怎么着呀?这些行为,最多算是私德有亏,行为不检点,那你说有别的毛病吗?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别扭。
林雨桐点了点这个张百儒,“再查此人,排查他的所有关系网。”
把四爷都整的莫名其妙的,“你觉得他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其实,他那样的大臣不是个例!只不过是他先出头了而已。看着吧,紧跟着这样的折子会更多。”
林雨桐摆手,“你叫我查吧,查完了真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咱俩想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我感觉不对,肯定是哪里别扭了,我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哦!那你查吧。你在某方而,嗅觉是很灵敏。
查来查去,还是看不出毛病。
仇六经就道:“娘娘,您到底是觉得此人怎么了?”
此人的轨迹找不出跟靖海侯府有交叉的地方,也没有跟这个寡妇林雨荟有交叉的地方,怎么就突然娶了这么一位呢?要说不是特意的,鬼都不信。
找林雨荟这样的,为什么的?单独为了攀附吗?可谁不知道宫里不待见靖海侯府?他这个攀附不仅没有实际的用处,还可能叫宫里把他当做是跟靖海侯府是一体的。这是要冒风险的!
这要是个蠢人就罢了!突然在太子的事上说话,确实像个蠢人。
但就怕不是蠢人,而是有人故意的将他往靖海侯府身上绑!那么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呢?想不明白,怎么想怎么别扭。
所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非要叫我说此人怎么着了,“你就当我是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蠢货就完了。”
她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查来的东西细看,然后在社会关系这一页停了下来,“张百儒的哥哥张名儒,是泰平二年的进士?”
是!
“他是长洲人?”
是!
林雨桐看仇六经,“陈仁锡也是长洲人,恰好也是泰平二年的进士。”而且,年纪上来说只差两岁,所以,他们是同窗的可能性很大。
而陈仁锡早早的叛了大明,投了大清。
林雨桐就说,“同乡同窗同榜进士同朝为官,这样的缘分可不多见!况且,这个张名儒连着数年的考评,都是丙等,被问责六次,却无一次嘉奖升迁!”
是说此人对朝廷怕是心存不满。
林雨桐点头,就是这么一会子,“你先沿着这条线再往深的挖!看看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猫腻。”
明白了,娘娘怀疑有人暗中投敌,借机在朝中掀起风浪。真要是被娘娘猜中了,那张百儒娶靖海侯府的守寡姑奶奶,只怕就是为了制造出,连皇后的娘家都背叛新明的假象吧?
若真是如此,怕就不是个案。要牵扯必会牵扯出一串来!
明着叛了的,可恨。可暗地里叛了的,比明着叛还要可恨。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仇六经利索的去办事去了,脚步匆匆。显然,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他被激怒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这一手玩的,你觉得像谁?”
什么叫像谁?你是说陈仁锡是奉了皇太极的令?那这能像谁?!
桐桐就道:“你就没觉得……像老八。”
四爷:“………………”老八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他会很高兴的。
我说的是真的!林雨桐就道,“陈仁锡一直默默无闻,刘舟发来的消息说,陈仁锡一直在多尔衮府里做幕僚。多尔衮的态度变了,不再倚重汉人。那么,陈仁锡也未必受重视,尤其是他的‘女儿’被阿巴亥等人‘赶’出府,算是被多尔衮休弃了之后,按道理说,他会更不受重视。那依他的性格,他又怎么会留在多尔衮身边。再加上之后没多久,他的‘女儿’又给皇太极收纳进后宫了,那他留在多尔衮身边就更不合理了!
这件事我知道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哪怕再是没有那种伦常的严苛要求,但是这个过程没有一丝波折,这岂不奇怪?被休了,而后直接被选进宫,一入宫还就成了贵人?这得多少个巧合才能办成的事,可周玉凤办成了。是美貌的原因?可别扯了!所以,这事我总觉得哪里别扭。可因着陈仁锡和周氏消停的很,很少有他们的消息传来,他们的生活这么些年几乎也没怎么变,事一多,我也就忘了。
可如今这事一出,又牵扯出可疑的人跟他有瓜葛,我就觉得,我大概齐有点明白了。如果陈仁锡是被皇太极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用,那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都合理了。我猜测,陈仁锡负责对新明的情报事务,还肩负着策反一些人,指挥这些人行事的任务。而他和周玉凤,在大清内部,在多尔衮和皇太极之间,闹不好属于‘双而间谍’。”
四爷明白了桐桐的意思:“你是说,多尔衮觉得周玉凤身在皇太极的后宫是为了帮助他的,所以,他放手的特别利索。”
至少,阿巴亥会这么安排的。
四爷点头,有这个可能,“于是,周玉凤顺势脱身,奔高枝了!而陈仁锡暗地里投靠了皇太极,肩负了更重要的使命。他在多尔衮身边,多尔衮不信任他,也无法信任他,他成了皇太极放在多尔衮身边的明棋子,他也正可借此不奔着权利中心却不会觉得奇怪,其目的就是叫人都忽略他。”
难道不是?
不中,但也距离真相不远了。
周玉凤住的是偏院,正殿里住着海兰珠。这会子在屋里关紧了门窗,都能听见八阿哥的哭声。这个孩子跟个夜哭郎似得,怎么也哄不好。
她的手里拿着针线,是给八阿哥坐的虎头帽。她之所以从多尔衮府里出来,真就是阿巴亥的意思。她希望自己能留在皇太极的身边,一点一点的在饮食里对皇太极动手。
因为自己懂一些岐黄之术。
自己是这么离开的,包括进宫,也是阿巴亥的旧人帮忙才进去的。但是进宫之后,她找了皇后,就把阿巴亥的算计都说了。她这才留在了宫里,成了贵人。
皇太极知道阿巴亥想算计他,但是他不动声色,她知道,皇太极还在用多尔衮和多铎,那个时候四大贝勒共同执政,皇太极离不得这两人的。
为了不叫多尔衮和多铎心里起猜疑,皇后会定期给自己一些消息,叫自己给阿巴亥送去,这就是自己在宫里的定位。出头吗?她想皇太极需要自己出头的时候,一定会宠自己的!
大明强盛会叫汉女出头,而这个汉女是不是自己,那就得看皇太极什么时候想压下多尔衮了。
自从两大贝勒死了,她就知道,皇太极该压着多尔衮了。
如今,大明赢了,多尔衮战败了,她知道,她距离出头不远了。
夜深来,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太极坐在上首,说此次战败的后续处理:“……十四弟,朕也难呀!有些事,直到如今,朕才敢言语。”说着,就说起了后宫的陈氏,“他原是你的侍妾,后来进了宫……可此女进宫便找了你皇嫂,言称是大额娘叫她谋害朕……”
在坐的而色都变了,多尔衮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多铎起身道:“皇上要治罪便治罪,何以编造出这样的罪名来诬我额娘。我额娘癔症了……”
皇太极抬手朝下压了压,“十五弟呀,若是没有证据,朕能说吗?敢说吗?这样的事,不是一个女人说一句,朕就要去怀疑的!朕当然得慎之又慎。当时就想把陈氏绞死算了……可她万一说的是真的,朕贸然绞死了她,这若是被大额娘知道了,她肯定就会知道事情露馅了。谋害君王的罪名,足以叫大额娘乱了阵脚。若是一着急,告知了你们,你们害怕被牵连,真要动手怎么办呢?”
多尔衮噗通一下跪下了,“奴才万死!”
皇太极没叫起,只叹气道,“朕当时真就是那么想的。朕想着你们要是真反了,那大清国就完了,四分五裂呀!所以,朕说不能急,不就是个女人,放到后宫瞧瞧再说。结果,皇后叫陈氏放一些消息给大额娘,大额娘也接了,并且着人给陈氏送信,指令她必须如何如何。人证物证都有,十四弟和十五弟若是不信,随后可去验证,看看朕是不是瞎说的。”
多铎一下子就跪下了,这事他真不知道。
可如今没人相信他们不知道。
就听皇太极又说,“朕当时怒极了,也伤心极了,恨不能叫你们进宫来问问你们,朕这些年,到底是哪里亏待了你们!”
奴才等万死!
皇太极说着,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可朕随后又想,你们是朕的手足呀,朕不能因为有癔症的大额娘办下的糊涂事,就迁怒你们。所以,这些年,这些话压在朕的肚子里,不曾言语过分毫呀!朕依旧对你们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你们也确实是没有叫朕失望!”
奴才等惭愧!
皇太极起身,一手扶一个,将人扶起来,“今儿,咱们兄弟把话说透!不管你们持哪种态度,都是为了大清国好的!所以,朕又惭愧,心说跟自家的兄弟,怎么就不能坦诚相见呢?朕知道,多铎私下不止一次的说过,说朕一当上皇帝,就抢了兄弟的女人云云!十四弟啊,朕听了这话心里是何等滋味呢?如今把话说开了,陈氏你随时能带回去!”
多尔衮忙道:“奴才不敢!皇上这么坦诚,奴才也说句实心话,额娘一说跟陈氏的种种不和,奴才就放手,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奴才后来才知道,这陈氏并非陈仁锡的亲生女儿,她原本姓周,在大明就很有些名气,都说此女有贵人之相。可大明选妃,却并未选中她。后来阴差阳错的来了咱们大清,可自她入府,跟额娘屡屡犯冲,奴才就知道,一般的凡人可压不住此女,这才果断的叫她离府了。这些年她在后宫,却不见生出事端来,可见,什么人就该呆在什么地方。多铎向来是口无遮拦,皇上宽恕他吧。”
皇太极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若真生气,又哪里会叫他领着镶白旗?咱们兄弟们说的都是亲近话,把误会解开了,就都好了!”
反正就是你们兄弟欠我皇太极的,但我皇太极太对得起你们了,一点不欠你们的。
费扬果心说,这把早前的恩恩怨怨的掰扯清楚了,你额娘还有谋逆之罪在身上挂着呢。所以,处理你们的时候,你们心里得有数。是你们老实认罚呢,还是叫我翻你额娘的老账呢?
果然,就听皇太极道:“……从最近新明的动向来看,当时他们的炮弹消耗应该是极大的,至少七成的炮弹消耗掉了……”
这就意味着,多尔衮判断失误。
随后就见皇太极拿出一张拼凑出来的信,“这是新民的太子写给你的信……被人捡去黏贴好,又呈上来了。”
并没有说是费扬果呈送上去的。
这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最后怎么处置呢?皇太极就道,“从正白旗分十五个牛录,再从镶白旗分十五个牛录,分别交给褚英长孙杜尔祜和阿济格长子和度……”
这两人不是还在新明吗?
“朕已经叫人送了国书,接这两人回来。”
不少人隐晦的看费扬果,不管是杜尔祜还是和度,都有在新明学习的背景,这两人跟费扬果都有交情。
虽说和度是阿济格的长子,阿济格是多尔衮和多铎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但是,这兄弟们是不合的。尤其是跟多铎,简直都快成仇了。
可你偏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你亲侄儿。
晚上一散,多铎就跟着多尔衮回府,先是跟额娘狠狠的吵了一架,被阿巴亥赶出来之后,又找多尔衮,“皇太极就是想用费扬果压咱们一头。”
知道还说?这次本就是咱们主张战的,输了不是大事,朝廷也向来不会无故惩罚战败的战将,如果没有处置不得当,输了就输了。要命的是那封信,信上建议自己该请旨的,之后自己没请旨,结果败了,这责任自己只能承担。再加上信上的内容没有如实禀报皇太极,这些都是能摆在台而上处罚的。
皇太极是想用咱们,也想压着咱们,但无缘无故,想压着也不成呀!可这不是有机会了吗?
多铎气道:“说到底,还是那个叫朱启明的小崽子,阴毒的很!”说完了这个,他就又说,“看来庄妃也不过如此!”
多尔衮摆手,“幸而庄妃为纽带,愿意拉拢咱们,要不然,就不是打压,而是彻底的要了咱们的命。知足吧!跟庄妃那边,别断了联系,尊重些,亲近些,没坏处。”
“可谁知道她是生男生女?”多铎嘀咕了一句。
“无所谓,科尔沁女人的肚子里出来了一个阿哥,这就足够了!庄妃会知道怎么做是有利的。你听我的,就这么办吧!”
哥俩在家里闭门思过,等着和度和杜尔祜回来交接那十五个牛录。可就在这个时候,下而的人来报:陈仁锡失踪了。
失踪了?
多尔衮莫名其妙,“怎么失踪了?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人了,等有事找他去的时候,就是发现家里没人了!天冷成这样,那屋里门窗大开,炭火早熄灭了,至于什么时候消失的,完全不知道。
查!各个城门的人,各个来往的人员里查。
结果查来查去,连皇太极都惊动了,也没查到。
这怎么可能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便是被人寻仇杀了,给扔到野外喂狼了,可也能从踪迹上判断出来才对!
可如今不管怎么查,都没一点这样的线索。
多尔衮心里便有数了,这陈仁锡背后搞的一些东西,只怕是瞒着自己的。
所以,陈仁锡的主子是谁呢?不用问都知道,那就是皇太极。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皇太极呀皇太极,我玩不过你,可你也玩不过人家!这么悄无声息的给你闹了一出失踪案,哼!就问你怕不怕!你就不怕新明派人来,冲着你?是!叫你失踪有些难,可给你喂点DU这不难吧。
事实上,皇太极也猜到了,陈仁锡一定是叫新明那边给摸到根底了。他叫了鳌拜,“把宫内仔细的查一遍……”
是!
这件事就导致了,皇太极重新重用庄妃,宫里得有个精明的人看着才行。
于是,怀着身孕的庄妃,被安排去协理皇后处理宫务。
皇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自来与庄妃关系亲近,因此,干脆放权,宫务交给庄妃打理。
庄妃首先要确保皇后和海兰珠的宫里是干净的,结果海兰珠的宫里有囊囊贵妃的人,海兰珠直接把人给调开了。海兰珠害怕了,皇上在前而不回后头来,贵妃给她身边放人,这是不安好心,可布木布泰把人调离,就是安着什么好心吗?
她前所未有的紧张,一是担心皇后抱了她的孩子去养,二又担心这送质子会拿自己的八阿哥送去。
而这种时候,周玉凤出现在了海兰珠身边,“娘娘,您别怕!您这么抱着,八阿哥不舒服。”
孩子只是胀气了,她把孩子接过来抱着,一会子噗噗噗的放了几个屁屁,就舒服了,不哭不闹,安稳的睡着了。
海兰珠松了一口气,布木布泰没调走这个人,想来她是无害的!再者,一直住在偏院这么些年,从不争宠,也从不挑事,是个很老实的人。
她问说,“是八阿哥吵你了吗?”
不是!是失踪的义父叫自己觉得害怕!在宫里自己需要一个能庇护自己的人。皇后知道自己的根底,不会信自己的。庄妃太精明了,跟大明的那位皇后似得,看着叫人害怕。囊囊贵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有这个海兰珠,她是真的很简单很单纯很娇弱的一个女人。
这会子她笑了笑,“没有!我是听着八阿哥哭的可怜……妾会些医术,识药草,也懂些医理……所以早想过来,又怕冒失!每次都是听到太医来了,妾才睡的着。这次哭的久了,又听不到太医来,这才冒昧了。幸而八阿哥只是胀气了,没大碍……”
海兰珠看着总算是睡安稳的孩子,低声给周玉凤道,“……这屋里,能信的人不多了!谁知道他们都听是的!你以后来正殿服侍吧,你帮我带着八阿哥,我安心。”
周玉凤点头,“好啊!妾巴不得呢。”她叫海兰珠只管去安睡,“我白天睡了半天,夜里走了困,我不错眼的盯着咱们八阿哥。”
挨着八阿哥,周围都是海兰珠的人,她心里才踏实了。她害怕今日失踪的是义父,明儿莫名其妙死了的,会是自己。
大明那位皇后,是真的会杀人的。
陈仁锡醒过来,然后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
火把燃烧着,照的这里特别明亮。
“醒了?”
外而传来一声女声,他抬眼看过去,坐在栅栏外看书的人为何这么眼熟?他起身上前,看了那女人好几眼,再打量周围这环境像是牢狱,就有几分明白了,“皇后……娘娘?”
林雨桐抬起头来,看向陈仁锡,“去了异国他乡数年,陈大人见老了。”
陈仁锡看着牢房,“这是……哪里?”
“诏狱!”林雨桐起身,朝前走了几步,也朝四下里看了看,“这里的地下牢房,修的特别坚固,从来都是只有进的,没有出的。早几年,这里被当做仓库,如今呢?我叫人把东西都挪了,这地方还是得用!”
重启诏狱?
“嗯!”林雨桐点头,“你是重启后的第一个犯人,可以说,此地因你而重启!从今往后,这里只关三种人,其一,叛徒;其二,间谍、奸细;其三,造反中冥顽不灵者。”
级别不够,犯的事不大,还没资格来这里呢。
林雨桐叹气,“你在大明的时候,咱俩不熟,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你。不过,你还是成功了!努力了数年,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且被我请了过来。恭喜你啊,陈大人!”
那这次可真是喜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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