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回去工作室的路上,接到林樱电话,她还在因为李泽明昨晚没能把她顾好的事儿耿耿于怀:“他一直都是那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要换成我,早上去把你的酒给夺过来了。事业还能有身体重要吗?一口气连着喝两壶酒,那是要人命的。”
周雁回反过来安慰她:“你别怪他了,他也是怕坏了我的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昨天晚上酒都吐了,现在只是有点头疼而已。反而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昨天那么一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是不是都断了?”
“你别这么说呀!照你这样,我岂不是也有错了。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我一直都懒得跟他讲,但凡有一次闲得无聊跟他拉家常,都不至于出现昨晚的事儿。说起来也真是巧,怎么偏偏就跟马昱撞上了!老李说了,这人现在牛得很,轻易不参加这种局,昨天本来请的也不是他,不知道怎么,他自己提酒就过来了。”
周雁回立刻把刚刚秦西跟她提到的分享给林樱,林樱听完好一阵才又震惊开口:“你以前跟马昱那样那样,又跟秦西这样这样,马家居然还能把女儿介绍给秦西?真正的豪门原来都是这么变态吗?”
周雁回挑眉:“谁知道。”
林樱:“那要不要把这个锅甩给秦西,祸是他惹出来的,由他解决也很合理啊。马昱跟他妹要是摆明了想整你,咱们这点能量肯定是不行的,非得让秦西这种段位的出来跟他们掰掰腕子。要是成功了,那就皆大欢喜,要是没成功,让他们两败俱伤也行。”
周雁回立刻就回绝了:“不,这件事我不想让秦西插手。”
林樱没能明白她意思,小声咕哝着:“睡都睡了,还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吗?”还是:“你心疼他了,担心他又插兄弟两刀,这两人以后彻底没得做朋友?”
“怎么可能。”周雁回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实在有点太巧了,怎么每次我一遇到点什么事,他总是会卡着点的出现。”
而他应该是很恨她的,仍旧对她把孩子流了的事耿耿于怀,那天两个人为了孩子在病房争吵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他难以遏制的愤怒。
“所以你觉得他是在等待机会报复你?”林樱一下恍然大悟:“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雁回早上听见秦西向她坦白“马旻”的时候,第一反应还真是想把他赶出家门,再让他把一切责任都承担下来。
但随即她便冷静下来,意识到不应该这么冲动。
如果他真的有意报复呢,给她希望,然后在她的期盼到达顶峰的时候,再一次失信——就像七年之前,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这是周雁回伤痕累累后得出的最大教训。
周雁回说:“能不能帮我在全丽百货里找个能说得上话的?”
林樱犯了难:“这个还真有点难度的。”
周雁回说:“尽量吧,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
***
周雁回在工作室里跟章响等几个助理一起开了个长会,慎重起见,她还特地请了个擅长经济纠纷的律师过来。
周雁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最后没能保住自己的店,那这责任也不该全是她的。
机关没能做好日常监管,给公民造成了损失,理所应当有所补助,全丽没有尽到告知义务,没能履行好合同,也必须赔偿她的损失。
周雁回商量好方案,草拟了谈话提纲,第二天一早拉着章响去了全丽。
全丽接待他们的是负责租赁这方面的部门经理,双方还没正式谈呢,他接了个电话去开会,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
周雁回好不容易轮到开口,经理却像个不粘锅似的,她说一句他就甩一句。
谈损失,经理说我们也是受害者,之前那么多年都没出事,怎么你们一来就有事,广场重新布置还得一笔钱。
谈帮忙,经理说你们都找不到人,我们就更找不着了,况且现在抓得紧,没人敢收钱办事,但人钱都不收了,谁帮你办事。
谈责任,经理说大家都有点责任,装修的损失是没办法赔偿的,顶多租金给一点折扣,再友情帮换个其他位置。
章响听得一阵冒火,沉不住气地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担当啊,明明就是你们的责任,现在居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小伙子你说话注意点,我们全丽是大集团,做事从来是规规矩矩的。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我刚刚已经说了,这块地我们用了多少年都没问题,现在突然政策收紧让恢复原样,把我们也弄得措手不及的。”
章响到底是搞艺术的,天真又执拗,不懂迂回地说:“还在撒谎,你以为我们没查过吗,那片地是你们为了赚钱自己开出来的,从来都没报批过。租给我们的时候,你们刻意隐瞒了这种关键的信息,这才给我们造成了现在的麻烦。对,我说了是不算,那就让法院说啊。”
“哟,威胁我,要告我?”经理也毛了:“上法院就上法院,但你不要忘了,小伙子,我们全丽可是有很强大的律师团队的,你确定你能告得赢我?何况一场官司,怎么也要两三年,我可是玩得起的,你确定你们能?”
章响还要再跟人杠,周雁回喊了他几声喊不住,索性起身站到他面前,把他跟人隔开,向着他狠狠使了个眼色。
周雁回向经理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小章年轻不懂事,说话冲了点。我们今天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吵架的,也不是想讨什么赔偿,最主要的诉求只是想保住门店,把店给开起来。”
经理说:“我知道,我也想让你们把店开起来,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这边能解决的。人家衙门说了要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周雁回苦笑:“我们才是小老百姓呢,连跟人家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片地是全丽拿的,只要你们愿意做工作,我们的店就有希望能保住。交给局里的材料你不用操心,我们这边完全可以帮忙搞好,至于中途产生的各种费用就更是小问题了。”
经理挑眉看了看周雁回,又看了看旁边章响,挑拨地说:“看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到底是领导,说话的格局都不一样。”
“但是,”他仍旧不松口:“这事就这样吧,我们全丽是真的不想折腾了。前阵子我看新闻,国内一个著名女明星家里违建还被拆了呢,人家多大能量,我们多大能量。”
“而且这事儿就不是我搞的,是我那什么前前任留的一笔糊涂账。现在倒好,他赚了一大笔钱,潇潇洒洒走了,让我来给他擦屁股?”
事情的症结就在这里,不是事难做,而是人与人之间太复杂。周雁回突然开始词穷,一种无力感迅速蔓延开来。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敲门进来谈事。周雁回腹诽着又要被这经理找到开脱的理由时,新来那人突然看向她:“周小姐?”
周雁回茫然看向他,他们俩认识吗?
那人道:“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前天晚上咱们一起吃饭的。我本来打算过会儿去跟你敬酒的,谁知道你跟秦总先走了。”
周雁回本能地讨厌有人把她和秦西放进同一个语境,总觉得这样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她因此皱了皱眉,敷衍道:“哦,这样。”
“秦总?”周雁回不喜欢,有人会喜欢,经理很敏感地问道:“哪个秦总?”
那人反问:“还能有几个秦总啊?”他向着周雁回笑得几乎谄媚:“秦总可太会照顾人了,怕你会喝醉,居然还特意过来。”
周雁回一听就知道他误会她跟秦西的关系了,然而就凭这么一点捕风捉影,就能让一个陌生人对自己这么礼貌有加。
周雁回再看一眼旁边正竖着耳朵听的经理,如果让他也误会一下呢?
周雁回不想依靠秦西,不代表不能利用秦西。她略有点儿夸张的把眉心更皱紧了几分,带着点嗔怪地说道:“他对人就是那么不放心。”
“那是关心,哪里是不放心。”
“那他关心的人有点多啊。”
“怎么可能,您这是多心了!我虽然没资格跟他共事,但一直听说他是工作狂,平时不是开会就是应酬,所有时间全给了工作了!”
两人慢悠悠的聊,经理在一边仔仔细细的听。如今他看周雁回的眼神里多了点尊重,但也就一点,毕竟秦西的花边新闻他没少听,猜不出这人跟他就是一`夜`情呢还是几夜`情。
正琢磨着,他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他一听来电人自我介绍是秦西新任命的秘书白岚时就傻了,等听到白岚问他关于周雁回的问题时就更更傻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他忍不住探探口风:“白秘,我就是个大老粗,怕把事儿给搞砸了。你能不能明示一下,这人我是该帮呢,还是不帮呢?”
白岚是毫无情绪的声音:“客气了,咱们不在一个公司,我也不是你的上级,怎么可以随便指导你工作呢?但是,”她顿了顿:“我总觉得咱们出来工作是得多做好事儿,多多成事儿,你看呢?”
经理挂了电话,立马就挤到两人身边。
找他那人正问周雁回过来是为的什么事:“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让秦总吩咐我们不就好了,干嘛还自己过来跑一趟。”
周雁回摇摇头:“我自己的事儿自己能做好,告诉他干嘛?”
经理立马把话接过来:“了不起,周小姐真是女中豪杰!有些事,确实不该让秦总操心,否则要我们干嘛的?您放心,店铺的事,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您办妥。您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装修、开业,等我这边审批手续一办好,我第一时间带着批复过去给您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