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注视修士片刻,然后转向波伏瓦。
他胖了一些,虽说依然消瘦,却不像从前那般枯瘦。他的脸饱满多了,眼袋也消失了。
不仅仅是外形上有了变化,波伏瓦现在看上去很高兴。加马什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这种高兴不是那种心醉神迷,也不是瘾君子眩晕般的兴奋,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恬静淡然。加马什知道他过往的路漫长而危险,但是至少波伏瓦已经过来了,并踏上了另一条路。
不再有情绪上的起伏或不理智的情感爆发,不再会勃然大怒或牢骚不停。
不再需要奥施康定和扑热息痛。那些药丸本来是用来减轻疼痛的,结果却使得疼痛愈演愈烈,真是讽刺极了。
天知道,加马什一边看着波伏瓦一边想,他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他曾经依赖那些药丸,以减轻痛楚,可他最终必须得停止服用。
他在帮助之下,终于戒掉了那些药丸。加马什本不想让波伏瓦太早开始工作,但他认为波伏瓦现在需要被看成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病号。
当然,加马什知道让·居伊仍然需要看护,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现在,加马什收回目光,波伏瓦有事要做。他也不再看修士,他们也有事要做。
他自己也有事要做。
加马什开始环视花园。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认真地看这个花园。
花园四四方方,差不多40英尺见方,不是用来举行体育运动或大型集会的。修士们不会在这儿踢足球。
加马什发现地上遗落了一个装有园艺工具的柳条篮,在诵经的修士们不远处还有一只黑色医用袋。
他踱起步,查看这些标记了名称的多年生的花花草草。
紫锥花,绣线菊,圣约翰草,甘菊。
加马什不是园丁,但是他怀疑这些不仅仅是普通的花草,而是药草。他再次环顾四周。
细细想来,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有某种预谋似的。
他怀疑,尸体也包括在内。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他的职责就是找出凶手。
花园中央的枫树下有条圆弧形的长石凳。大部分的秋叶已落下,多数被堆积在一起,但也有一些散落在草地上,只有少数叶子还孤零零地挂在枝上。
可以想见,夏天枫树枝繁叶茂时,阳光透过树叶斑斓地洒落下来,花园里很少有地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也几乎没有地方完全在树荫里。
光亮与黑暗在修道院的花园里达到了一种平衡。
但是现在,时逢秋季,这种平衡似乎在消逝。
这是自然规律,倘若花儿常在,那也违背常理。
加马什推测,花园的围墙至少有10英尺高,无人能翻墙越出花园,而要进来也只能通过修道院院长卧室里的那扇暗门。
他回头看了看修道院,从那儿压根看不到院长的花园,更别说进来了。
他们是否知道有这么一个花园?加马什心生好奇,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这不仅是座私人花园,还是座秘密花园?
菲利普主教祷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万福马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
他虽然低着头,却眼睛微眯观察着花园里三位警官的一举一动。他们在马蒂厄尸体前屈身拍照,时不时还用手捅一下。马蒂厄是那么精明挑剔的一个人,他倘若有知,对此一定极其厌恶。
他竟然死在泥地上。
“万福马利亚,圣母马利亚……”
马蒂厄怎么就死了?菲利普主教嘴里念着简单的经文,努力集中注意力,同时听着形同手足的修士们熟悉的祷告声,感到大家此刻彼此相依。
太阳暖融融地照在头顶,他闻得到秋天的花园里阵阵麝香味。
而现在,一切都似乎不再熟悉。说话声,祷告声,甚至阳光都是陌生的。
马蒂厄死了。
可我怎么就不知道?
“……求你为我们这些罪人祈求天主……”
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不觉,心里这些话简直就快变成他的《新玫瑰经》经文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最终,所有这一切竟然会以谋杀来收场?
加马什整整绕了一圈,才在祷告的修士们面前停下来。
走近时,他感觉修道院院长正在看他。
他待在花园的几分钟里,院长的精神显而易见更颓丧了。
倘若圣母马利亚是给人以慰藉的,那这在院长身上没起作用。但或许,要是没有这些祷告,菲利普主教的情况可能会更糟,他看起来就要崩溃了。
“打扰一下。”加马什说。
两个修士停了下来,可菲利普主教继续念着,一直念到最后。
“……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之时。”
只听他们齐声一句,“阿门。”
菲利普主教睁开眼睛。
“有事吗,我的孩子?”
这一声称呼令加马什诧异不已。他们既不是牧师与教民的关系,也不是院长与修士的关系。加马什不知道菲利普主教为什么要这样和他打招呼。
是习惯?是为了表现友好?还是另有深意?显示权威,就像父亲对孩子那般。
“我能请教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院长应道。两个修士沉默不语。
“我知道,是你们中的某个人发现了马蒂厄。”
院长右边的修士看了菲利普主教一眼,院长微微点了点头。
“是我发现的。”这个修士比菲利普主教矮,年纪也要小一点,眼里充满了警觉。
“你是?”
“西蒙。”
“也许你能讲述一下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
西蒙看向院长,院长又点了下头。
“我唱完赞美诗后进来打扫花园,就发现了他。”
“你都看见了什么?”
“马蒂厄修士。”
“那是自然。不过,你当时就知道是他吗?”
“不知道。”
“你以为会是谁?”
西蒙一时语塞。
“没关系,西蒙。我们得把真相说出来。”院长说。
“好的,院长,”他看起来并不大愿意,也有所犹豫,但还是照做了,“我当时以为是院长。”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和院长,没人进来过。”
加马什顿了顿,想了会儿,“你当时做了什么?”
“我进去看了。”
加马什看向那边的柳条篮,只见工具散落在篮边的秋叶上,耙子也扔在了一边。
“你是走还是跑过去的?”
他又犹豫了一下,“跑过去的。”
加马什能想象出那一幕。一名中年修士,提着篮子准备进花园清理枯叶。他像往常一样走进这座宁静的花园,正准备干活,不料却看见一名男子瘫倒在墙边。
肯定是院长。
西蒙会怎么做呢?一定是立马放下工具,竭尽全力地飞奔过去。
“跑近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发现地上躺的人根本不是院长。”
“烦请把你所做的事细细向我描述一遍。”
“我跪了下来。”似乎每说一个词,他都痛苦不堪,可能是记忆太苦涩,或者说话本身就叫人头痛,“我掀开他的兜帽,兜帽从他脸上滑落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不是院长。”
被害的不是院长,似乎这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不是是谁,而是不是谁。加马什侧耳细听,每个词,每个语调,甚至话与话间的停顿也不放过。
此时他听到的是修士长舒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碰他,把他移开?”
“我碰了下他的兜帽和肩膀,摇晃了他一下,随后就去叫医生了。”
西蒙看向另一个修士。
和另两位相比,这个修士年纪小点。不过,他的短发已花白。他的个头稍矮,身材也更肥胖一点。与同伴不同,他的眼神严肃,但看不出一丁点儿焦虑。
“你就是医生?”加马什问。修士点点头,似乎有点被逗乐的样子。
加马什可不会被表面现象所蒙蔽。他妻子蕾娜-玛丽就有一个会在葬礼上大笑,在婚礼上号哭的兄弟。他们也有一位别人冲他怒吼,他却大笑的朋友。这些人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这位修士医生尽管看起来心情愉悦,没准儿心里最难受。
“查尔斯,”修士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儿的医生。”
“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马蒂厄死了。”
“西蒙来喊我的。当时,我正在喂养禽畜。他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出事了。”
“当时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一些修士也在。不过,西蒙是压低声音跟我说的,我想他们听不到。”
加马什转身面向西蒙,“你真认为这是场意外?”
“我也不确定,只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不好意思,”加马什又转向医生,“我打断你了。”
“我跑到医务室,拿起药箱就跟着他走了。”
加马什能想象两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在金光闪闪的走廊里健步如飞,“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
“压根就没人,”查尔斯说道,“当时是工作时间,所有人都在做事。”
“到了花园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我当然是先给他把脉。尽管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已经不行了,即便当时我还没发现任何伤口。”
“那么,看到伤口后,你又是怎么想的?”
“起初,我以为他是从墙上摔下来的,可我断定这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你怎么想的?”
查尔斯看了看院长。
“说下去。”菲利普主教说道。
“我觉得他是遭别人陷害的。”
“谁?”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线索。”
加马什停住,仔细端详着医生。以他的从业经验来看,往往人们一提“说实话”,便开始撒谎。但他尽力摆脱这些固有思维,转身面对院长。
“院长,你看我们可否再详细谈谈?”
院长一脸平静,仿佛再没有什么事可叫他诧异。
“当然可以。”
菲利普主教盯着两个修士的眼睛,朝他们鞠了个躬。探长不知道他们之间传递了什么信息。难道修士们一起默默生活久了,彼此有心灵感应?都具备了读心的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副院长显然没有这种天赋。
菲利普主教领着加马什来到枫树底下的长凳上坐下,避开他人。
在那儿看不见尸体,也看不见修道院,只能看到花园的围墙,还有一些草药和树梢。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院长说道,“这话你肯定听过不少遍了。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大部分吧,对谋杀都不觉得震惊的话,那也太恐怖了。”
院长叹了口气,望向远方,随后闭上眼睛,抬起细长的双手遮住了脸颊。
他没有啜泣,没有流泪,甚至没有祈祷。
他陷入沉默。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宛如一副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又如另一堵围墙将其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最终,他垂下手放在膝上。就那样放着,软弱无力。
“你知道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修道院,本不该存在最好的朋友一说,因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都是朋友,都该一视同仁。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就像诺威奇的朱利安一样,我们渴望上帝强烈的爱。但我们只是凡人,人无完人。有时,我们也会约束不住自己的内心,会爱我们的同伴。”
加马什倾听着,等待着,尽量不过分解读听到的信息。
“我不该告诉你,我和马蒂厄常来这里。他就坐在你坐的地方。有时我们谈谈修道院的事务,有时只是看看书。他会带圣歌乐谱来,而我要么整理花草,要么静静坐着,听他低声哼唱。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哼出了声或者我能听到,而我确实听到了。”
院长的目光飘向围墙,飘向宛如黑色塔尖的森林树梢,飘向远方。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忘记了过去、现在和将来。他所描述的场景永远不会重现了,他再也听不到副院长的哼唱了。
“谋杀?”他终于低语道,“这儿?”他转向加马什,“你来就是为了查清楚我们中间谁是凶手的。你说过,你是探长。就是说我们有了老板?”
加马什笑了,“恐怕不是大老板。我上面还有老板。”
“那不是我们的,”菲利普主教说,“至少你的老板无法亲见你做的每一件事。”
“也不会知晓我的所想所思,”加马什说,“我每天都对此心怀感激。”
“尽管他们既不能带给你安宁,也不能给你救赎。”
加马什点点头,“那是肯定的。”
“头儿?”波伏瓦站在几步之外叫他。
加马什跟院长道了个歉,起身走向波伏瓦。
“我们准备搬走尸体,但是该放到哪儿呢?”
加马什想了一下,然后看向正在祷告的两个修士。“那个修士,”加马什指着查尔斯,“他是医生。你们跟他去,拿副担架过来,先把尸体搬到医务室。”他顿了一下,波伏瓦很了解他,静等着他把话说完。“你知道吗,他生前是这儿唱诗班的指挥。”加马什再次看向马蒂厄的球形状尸体。
对于波伏瓦来讲,这只是又一个事实,一个信息。但是他看得出,对于探长而言,它意味着更多。
“这很重要吗?”波伏瓦问道。
“可能。”
“对你来讲,很重要,对吧?”波伏瓦说。
“太遗憾了,”探长说,“他的死去是个巨大损失。要知道,他是个天才。来时的路上,我一直在听他的音乐。”
“我就猜到你在听他的音乐。”
“你听过他的音乐吗?”
“想不听都难啊。几年前,到处播放的都是他的音乐。只要你一打开收音机,不管哪个破台都在放他的音乐。”
加马什笑了,“看来你不是他的粉丝?”
“你在开玩笑吧?做格里高利圣咏的粉丝?一群人在那清唱,没有乐器伴奏,从始至终都是一种腔调,还是拉丁语?没其他东西好喜爱了吗?”
加马什冲波伏瓦笑笑,又回到院长身边。
“谁会干这种事?”加马什刚坐定,菲利普主教就低声说,“整个上午我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院长转向尸体,“为什么我就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加马什知道这问题不是问他的,所以没有作声。但是,最终的答案将要由他来提供。他又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菲利普主教始终没提及凶手可能来自修道院外面,甚至也没试图说服加马什或者他自己,这只是个意外事故,一次难以想象的跌落。
通常情况下,人们想到可怕的事实真相会感到紧张窘迫,但在他这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马蒂厄被谋杀了。修道院的某个修士杀害了他。
另一方面,加马什很敬佩菲利普主教面对现实的能力,不管事实有多可怕。但是加马什也很困惑,为什么他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院长对修道院发生谋杀案深表震惊,但他的反应还是有异于常人。他没有试图给出另外的解释,不管那解释可能有多么荒唐。
加马什探长开始寻思,菲利普主教到底受到了多大的震动。
“马蒂厄被害时间可以框定在8点15分,也就是你们晨祷之后,到8点40分之间,就是你的助理发现他的时候。”探长说,“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晨祷一结束,我就去修道院的地下室和雷蒙德修士讨论地热系统。他照管修道院的硬件设施,负责工程维护。”
“你们这儿有地热系统?”
“是的。修道院由地热系统供暖,太阳能板供电。冬天就要来了,我想去查看一下,确保它能正常工作。西蒙在地下室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那是几点?”
“我想,快到9点了吧。”
“西蒙说了什么?”
“他只说马蒂厄好像在我的花园里出事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马蒂厄死了?”
“在我匆匆返回去的途中,他才告诉了我。他是先去叫医生,然后来找我的。那时,他们已经知道马蒂厄没命了。”
“但是,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告诉我马蒂厄被杀害了?”
“告诉你他是被谋杀的。”
“那是医生告诉我的。我到达的时候,医生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他试图阻止我靠近,还说马蒂厄死得蹊跷,看起来是被人杀害的。”
“你怎么说的?”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但是我想这种事情神学院可没教过。”
菲利普主教陷入回忆。他一路被医生推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到花园尽头,跑到黑乎乎的一团黑泥前面,但那不是黑泥。他现在向身边高大、安静的探长描述着,仿佛那情景就在眼前。
“然后我跪到他的身旁。”菲利普主教说道。
“你碰他了吗?”
“是的,我摸了他的脸,还把衣袍拉拉直。我不知道为何这么做。谁会这么做呢?”
加马什还是没有回答院长的问题。有足够的时间来寻找答案。
“马蒂厄到你的花园里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不会是来见我的。那个时间我总是外出巡查。”
“他知道这一点吗?”
“他是副院长,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看到他的尸体后,你做了什么?”加马什问。
院长想了一下,“我们先祷告,随后我就报了警。我们只有一部电话,是卫星电话。它总是信号不好,但是今天上午一拨就通了。”
“你想过不打电话报警吗?”
这个问题让院长很惊讶,他用一种审视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位安静的陌生人,“很惭愧,开始我确实这样想过,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我们习惯于自给自足。”
“那你为什么还是打了电话?”
“恐怕,我这样做不是为了马蒂厄,而是为了大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蒂厄已经离我们而去,他与上帝同在了。”
加马什希望真是那样。对马蒂厄,再没有秘密可言。他知道是谁要了他的命。而且,他现在一定知道是否真有上帝、天堂、天使的存在,有没有天界咏唱。
很难让人不去想,突然多出一个指挥,天界咏唱会有怎样的变化。
“但是我们其他人还生活在这儿,”菲利普主教继续说道,“我打电话要你们来,不是要复仇,也不是要惩治凶手。事情已经出了。马蒂厄现在安全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反而处于危险之中。”
加马什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这也是一位父亲的反应,为了保护子女不受伤害;或如牧羊人,为了保护羊群免遭捕食者的侵犯。
狼群中的圣吉尔伯特修道院。对于一个修道院来讲,这个名字够古怪的。
院长知道信徒中有一只狼,身穿黑色长袍,脸面刮得干干净净,正低声吟唱做祷告。菲利普主教叫来了猎手要找出他。
波伏瓦和医生抬着担架回来了,他们把担架放在马蒂厄身旁。加马什站在那儿,默默打了个手势。尸体被抬上担架,马蒂厄最后一次离开了这座花园。
院长走在最前面,西蒙和查尔斯紧跟着,沙博诺局长和波伏瓦分别在担架的前后。
加马什是最后一个离开花园的,他在身后关上了书架。
他们走进了彩虹走廊。欢乐的光影在尸体和哀悼者身上跳动。当他们到达教堂,修道院里的其他人都从长椅上站起来,依次加入他们的队伍,走在加马什身后。
菲利普主教开始祷告,念的不是《玫瑰经》,而是其他经文。加马什听出来了,院长不是在说,而是在唱祷告词。这不仅仅是一个祷告,更是一个歌咏。
是格里高利圣咏。
其他修士也渐渐加入吟唱,歌声充满了整个走廊,和光线汇在了一起。若不是他们中间的某个人,以上帝之名,以上帝之声歌唱的人,是一个杀人犯的话,这画面简直是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