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45分,纽波特医院化验室接到的第一张单子是由梅耶尔大夫签署的常规血样分析,其中“病由”一栏填写着“无法解释的昏迷”。做常规血样一般只需抽五管血,化验室的记录上也只写了五管血,但据梅耶尔大夫一年后的陈述,他私下里嘱咐化验员西诺·爱德华“多抽两试管,以备万一”。
西诺·爱德华后来说,她一看到化验单上的姓名就感觉似曾相识,及至到了急诊室,到了病人跟前,方才想起来,这位叫做桑妮·冯·普罗夫人的“社会名流”曾经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相同的病情被送来过纽波特医院。
12点30分,梅耶尔大夫让值班护士给冯·普罗夫人注射了第一支葡萄糖针剂,这是处理昏迷或神志不清的常规程序,因为这一类患者通常都会伴有低血糖症状。很快,病人病情趋于稳定,由急诊室转入特护病房。在以后的12小时内,又有大约四次葡萄糖注射和一次点滴。
1点30分,西诺·爱德华刚刚吃罢午饭,接到通知说梅耶尔大夫需要该患者更多的血样。西诺先到化验室取来针筒试管等物,在匆匆赶往特护病房的途中被梅耶尔大夫拦下。
“无论你现在正在做什么,请立即停止。”大夫说,“我需要知道冯·普罗夫人血液中的胰岛素含量,现在就要!而且,要用你第一次抽取的血液样品。”即注射葡萄糖以前的血液样品。
西诺面呈难色:“大夫,您应该知道的,我们做不了胰岛素,样品都是送到外面,一般是波士顿医学实验室,那里最快,也需要两周才能出结果。”美国东部州小,从罗得岛州的纽波特到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只需一个半小时车程。
“那就,”梅耶尔大夫无奈地耸耸肩,“赶紧冻结那一批血样。”
下午3点,常规血样的分析结果送到了梅耶尔大夫的办公桌上:血糖极低,每100毫升血液中仅29毫克,钾含量偏低,巴比妥酸盐极高,达1·郾06,阿斯匹林、酒精等昏迷病人的常规检查指标均接近零。但在几小时后收到的小便化验结果中,阿斯匹林水平高达156%。
周末,又值圣诞期间,事情总是进行得相对缓慢,去年这个时候为桑妮·冯·普罗夫人诊治过相同病情的简尼思·盖利迪医生直到星期一早晨8点半才见到他的老主顾。桑妮仍处于深度昏迷。据作家威廉·莱特所著《 冯·普罗事件 》一书,盖利迪大夫又签发了一张胰岛素化验单,这次,他加进了C-肽分析项目。C-肽即胰岛素分子结构中部的一条氨基酸链,也是天然胰岛素和人工胰岛素的唯一区别,所以C-肽分析的结果应该分别给出这两种不同胰岛素的各自含量。笼统地讲,天然胰岛素即人体自发产生的胰岛素,人工胰岛素则是经注射进入人体的合成胰岛素。奇怪的是,等到后来人们深究此案时,却没有任何人看见这张化验单,当然,也没有人看见结果。
48小时过去了,桑妮·冯·普罗仍然没有苏醒的征兆。看来纽波特医院已是无能为力,遂将患者转入波士顿的布莱恩昏迷专科医院。
又过了三天,即12月26日,圣诞节的第二天,简尼思·盖利迪大夫正式通知患者的丈夫,说CT脑电图扫描的结果显示,他的妻子恐怕很难从昏迷中苏醒,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从此成为“植物人”。“而且,桑妮存活的希望只有50%。我的意思是,”盖利迪大夫惟恐自己的话讲得还不够明白,“另外的50%就是——死亡。”
克洛斯·冯·普罗先生流下了眼泪。
威廉·莱特在他的书中写道:“然而,时至今日,也没人猜得出,冯·普罗先生的眼泪究竟是为着哪一个50%。”
以上事件根据本案一审记录拼凑而成,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