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人声鼎沸。
孟婴宁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再次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太明显了。
实在太明显了。
如果性别转换一下,她是男的,她大概现在看起来像个试图骚扰小姑娘的痴汉。
但是孟婴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追人,她以这些年看过的小说为基础知识回忆复习了一遍,发现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真的碰上了,想要照本宣读还是有点儿难。
要不要主动,要不要挑明,要不要循序渐进,要不要欲拒还迎。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样的节奏比较合适。
全不知道。
孟婴宁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学生时代的被表白史,是因为做了些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话才会被喜欢,未果,有些甚至她见都没见过,莫名其妙就喜欢得不行了。
她甚至今天上午才刚刚动了“追就追大不了被甩了彻彻底底失个恋也好过忍受着陈妄几年后娶个doge回来天天在她面前秀恩爱,完了还不能说,每天憋屈得要死最后没准儿还会因为求而不得得个抑郁症什么的”的念头。
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实施,或者究竟要怎么开始实施,蒋格就马不停蹄地给她来了一次神助攻。
而第二个窜入脑海中的念头是——陈妄不喜欢可爱的。
他喜欢成熟大波浪。
脑子里面百转千回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想法略过,最后只剩下这么一个。
孟婴宁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小时候想要变成别的样子的蠢事做过,卷发棒烫得手指起泡,破了以后流出水,那种火烧火燎的疼像是能蔓延到心脏的最深处,那感觉到现在她还清晰的记得,并且记忆犹新。
就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咕噜噜的火锅蒸汽后,小姑娘低垂着眼盯着盘子里的青菜。
为了吃火锅的时候方便,她跟服务生要了根皮筋,长发在后面简单扎起来,碎发别至耳后,露出了白嫩嫩的柔软耳廓。
一片绯红。
陈妄筷子尖抵在锅边,盯着她几秒:“要我怎么着?”
“没什么,我自己吃,”孟婴宁头垂得更低,重新捏起筷子把他夹过来的青菜塞进嘴里,她撇了撇嘴,“我自己吃。”
陈妄依然盯着她,半晌,缓慢地眯了下眼。
他没说话。
孟婴宁慢吞吞地把他夹的那几根青菜都吃完了,筷子一撂,表情很忍辱负重:“行了吧。”
陈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淡:“让你吃几根菜可委屈死你了。”
孟婴宁不想解释她这不是委屈的,是憋屈。
这狗男人到底他娘的怎么追。
她看了一眼陈妄捏着筷子的手,手指修长的,手背上骨骼和血管的纹路分明,微信头像上确实是他的手。
而一想到之前陆之桓说过的话,他的猫在他去部队的时候是个紫头发的小姐姐在养,孟婴宁觉得更他娘的憋屈。
孟婴宁准备从眼前的问题开始着手解决,筷子一抬:“我加了你微信,”她幽幽看着他,“你没加我。”
“嗯?”陈妄涮着黄喉片,一只手伸下去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来,推给她,“手机坏了,没看到。”
孟婴宁接过来:“那这个?”
“刚买的。”
孟婴宁划开看了一眼,还真是,连锁都没有,里面也没任何东西,只有手机刚买回来自带的那些app和软件。
孟婴宁点开了微信的图标,已经登录上了。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陈妄,见他并没有看着自己,微微把手里的手机立起来一点,偷偷点到他的通讯录里快速地扫了一眼。
乍一眼看过去没有女人,应该说这人的微信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拉一下就能见到底。
孟婴宁手指刚滑了一下,陈妄忽然开口:“自己加。”
孟婴宁做贼心虚,手指一抖,放弃了继续往下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把他手机放在桌面上,点了右上角的小加号,加了自己的好友。
又抽出自己的手机来,通过了。
在通过的下一秒,孟婴宁点开了微信的资料界面,孟婴宁的微信头像是她本人,还是刚毕业那年毕业旅行和林静年去京都玩的时候拍的照片。
她犹豫了下,没改,只给自己改了个微信名。
改完以后,她才把陈妄的手机递还给他。
陈妄接过来,看了一眼。
好友已经通过了,弹出来了和她的对话框。
上面昵称的地方四个字:你的婴宁。
陈妄手指一顿,舌尖抵着牙齿,细细地品了一遍这四个字。
——你的婴宁。
孟婴宁没来得及填备注,她微信名就叫这个。
陈妄又看了一眼她头像。
聊天界面的头像有点小,只能看到一个从背面拍的她回头时半张侧脸。陈妄点进了那个头像进入到了好友名片界面,然后点开了大图。
小姑娘穿着件红色的浴衣和服,上面有大朵鹅黄色的花,背景是模糊的、人声鼎沸的花火大会。
黑色的长发从发根开始挑出两缕来编成辫子,然后跟着其余的发丝一起在脑后卷成一个丸子头,巴掌大小脸白嫩,长睫扬起,笑容明媚,比她身后夜空中的烟花还要灿烂。
陈妄手指顿了顿,退出去回到聊天界面。
这边刚加上好友,孟婴宁那边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是只小柯基,倒弄着四条小短腿蹬蹬蹬地从远处跑过来,然后摇头晃脑往前一趴,亲昵地冲着他摇尾巴。
你的婴宁:【小哥哥,晚上好。】
你的婴宁:【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涮一个呀。】
陈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
反正只要是借助短信微信之类的工具说话,她就开始嘚瑟。
还带些乱七八糟的语气词。
陈妄把手机放下,抬头:“吃饱了?”
孟婴宁也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你是在问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嘴巴鼓了鼓,像只小金鱼似的瞪着他。
陈妄好笑:“我是单纯在问你吃饱了没有。”
“噢,”孟婴宁抬手挠了下下巴,“差不多了,太晚了,吃特别饱也不舒服。”
陈妄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她明天早上也还要上班。
他点点头:“那走么?”
“走吧,”孟婴宁起身要走才想起来,四下看了一圈儿,“蒋格呢?”
“谁知道,”陈妄说,“掉里面了吧。”
孟婴宁点点头,顺势坐回去了:“那等一会儿吧。”
“不用管他,”陈妄无情地说,“他出来自己就回去了。”
打一进了火锅店门看见孟婴宁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蒋格今儿晚上打的什么主意,陈妄本来还纳闷儿这小子今天怎么非得拼死拼活非得把他给叫出来。
估计这个洗手间估计他要上到世界末日上得地久天长,不会再出现了。
陈妄起身往外走,孟婴宁还是觉得把人一个人扔这儿先走不太好,坐在那没动,于是男人走过的时候抬手,指尖轻戳了下她脑袋:“走了,发什么呆。”
孟婴宁揉了揉头发站起来,拿着包跟在他后面,抱怨道:“你别总敲我脑袋呀。”
软软的嗓音里带着点儿娇嗔的味道。
还不乐意了。
陈妄往前走:“以前少敲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不是年纪小吗,”孟婴宁跟在他后头下楼,像根小尾巴一样一边跟着一边叽叽喳喳的,“现在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儿了。”
蒋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买过单了,两个人直接出了门,孟婴宁跟在他屁股后面,语气挺严肃地重复道:“陈妄,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长大了的,已经是成熟的职业女性了。”
我也长大了。
再不是你眼中那个幼稚的,会因为一个小游戏机哭鼻子的小孩儿。
孟婴宁想让他明白这个。
陈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孟婴宁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夜晚外面的街道灯火通明,孟婴宁站在火锅店门口三个台阶之上没下来,陈妄站在下边儿,视线能跟她齐平。
火锅店外挂着两串通红的灯笼,孟婴宁站在灯笼下执着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她穿了件吊带长裙,外面套着薄针织外套,宽松随意搭在肩头垂下来,裙长至脚踝往上,露出一截白嫩脚踝,踩着双小皮鞋。
看着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就是有时候哭唧唧不开心的娇气包样儿和小时候半点区别都没有。
“行,成熟,”陈妄掏出车钥匙,开车锁,“成熟的职业女性,上车吧,送你回家。”
成熟职业女性走下台阶到车前,顿了顿,绕过车尾巴放弃了后座,走到副驾驶。
然后迟疑了一下,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坐上去,哐当一声关上车门。
孟婴宁心里勇敢地滴滴叭叭了起来。
有什么不能坐的,不就是个副驾!
副驾都不敢坐还泡什么男人!
以后她不止要坐副驾,还要让这个地方只有她能坐。孟小孔雀霸道地想。
火锅店离她家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子驶进小区,孟婴宁懒趴趴地窝在座位里,有点不想动。
陈妄熟门熟路开到她家楼下,停了车,侧头,刚好看见她打了个哈欠。
小姑娘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慢吞吞地直起身来,手伸下去,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陈妄垂眸看了一眼。
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鞋子给脱了,只两只脚脚尖踩在鞋里。
孟婴宁食指勾着皮鞋鞋跟,脚踩进去,指尖往上一拉,穿好一只。
穿另一只的时候注意到陈妄视线,她侧过身去,朝他眨了眨眼,指尖勾着鞋跟提上来,直起身。
陈妄扬了扬下巴:“去吧。”
孟婴宁没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陈妄也没说话,耐心地等着她。
孟婴宁纠结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撑着座椅靠过去,仰着下巴凑过来。
靠近得突如其来,陈妄有些错愕,视线没来得及转,就这么很近距离地看着她。
她刚刚俯身穿鞋的时候身上针织外套左边肩膀的领口微微滑下去了一点,这会儿长裙的肩带和外套之间大片白皙细嫩的肌肤裸露在外面,肩线连着锁骨,挺翘漂亮。
“陈妄,”月光混着小区昏暗路灯滤进车里,映得她杏眼水亮亮的,一眨不眨。
“就……”孟婴宁眼眸飘忽了下,眼睫低垂又抬起,舔了下嘴唇,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紧张的试探,“你想跟我说个晚安吗?”
她说着身子又无意识微微往前倾了倾。
吊带裙胸口边缘处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柔软地垂坠,胸口的皮肤白得像瓷片,从领口隐约透出危险又暧昧的风景。
抿着唇看着他时眼底却有很纯净的期待。
稚嫩又性感。
陈妄眼皮一跳,身子往后靠了靠,眸光有些暗。
真的是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