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和东栾在对峙。也或许不是对峙,因为是林素单方面的控诉东栾,东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林素说完寻颖有产后抑郁时,意料之中,东栾那没什么光彩的眼睛动了动。他后知后觉,若是林素不说,他肯定看不出来。
林素看着面前的东栾,她想起了她的亲生父亲,现在的东栾也根本无异于她那个没什么责任心的父亲。
他们不能承担起一个女人的爱和一个家庭的责任,但偏偏又去选择了那个女人并和她组成了一个家庭。到最后,一个人不在,一个心不在,只剩下一个母亲孤零零带着一个孩子。
东栾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命,又想要孩子,想要孩子,还想要爱。她的悲剧,她母亲的悲剧,寻颖的悲剧,甚至未来东栾女儿的悲剧都是一样的,她们的悲剧都来源于这些男人的贪心。
东栾曾经是她最爱的人。她的少女时代,东栾给了她轰轰烈烈的初恋。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么热烈地爱过的男人,竟然成了她最恨的那种人。
“你不想让你女儿过我这样的生活吧。”林素望着东栾,这样说了一句。
在她说完后,东栾的眼睛震颤,伴随着这一下震颤,他单薄的眼眶像是在秋风中被吹上了一层瑟瑟的赤红。
林素望着他赤红的眼角,视线不着痕迹地瞥向了一旁。
纵使她心口的冰匕首化了,但是它曾经存在的痕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尤其在东栾站在她面前,又像以前那个样子看着她时。
三年前东栾是A市最具有前途的画家,和她在一起时,他也办过了好几次画展,且反响不俗。
爱人在侧,事业有成,他意气风发,那时候他的眼神都比现在锐利得多。
三年过去,他的儒雅还在,但是带了丝病态,而锐利有神的双眸,也成了一池破碎的湖水。
林素觉得挺唏嘘的。
有些人,经过淬炼一蹶不振。可是有些人,经过淬炼百炼成钢。
她就是那钢。
“你当初跟我说,我妈对待我的方式不对,是在精神控制我,这件事情没错。但是你却忽略掉了我那个亲生父亲对我和我妈的伤害,就像你现在忽略掉了你对寻颖和你女儿的伤害。”
“仔细想想,你现在和我那个亲生父亲并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我那个亲生父亲,他最起码没辜负他另外那个家庭里的妻子和女儿。你现在既辜负了我,心又不在你现在这个家里。寻颖跟个单亲妈妈没什么两样,你女儿也跟小时候的我没什么两样,我这话也并没有危言耸听。”
“你既然选择了寻颖,请你好好对待她。如果不好好对待她,那就放她走。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会承受不住,会死。你带给了我很多痛苦,别把这些痛苦再带你寻颖和你女儿。”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也并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感情,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寻颖和你的女儿。或许两年前,我的世界曾经全都是你过,但是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的执念了。”
“我们两个在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不必执着于过去我们的爱,那已经过去了,更不必因为我救过你的命而耿耿于怀,因为我当时那样做,并不是因为我爱你,只是因为我善良。如果那个时候,一个陌生人需要我救他的命,我要是能救也一定会救的。我救的是人,和是不是你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林素眸光抬起,她的眼睛锐利明亮地看着东栾,道。
“用我给你的命好好爱你的妻子和女儿。”
-
陶牧之离开医院,打车来到了影视城。
现在是午饭时间,剧组里正在开饭,林素抱着盒饭盘腿坐在椅子上,边吃边看着刚才拍出来的片子。
她正研究着片子,外面有人又喊了一声。
“导演,有个比上午还帅的男人找你。”
正在扒饭的林素:“……”
她今天是招到什么了吗?怎么一上午两个男人找她?她工作这么忙,还要见人,一个个的烦不烦啊?
不见!
林素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嘴巴里还装着米饭,腮帮子都鼓鼓的。她鼓着腮帮子,刚要骂人,但一抬眼,瞥到了站在那里的陶牧之。
林素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素眉心舒展开,眼睛像灯泡一样的亮了亮,她下了椅子后,拿着盒饭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陶牧之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林素仰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陶牧之,正午的阳光都没有她看向陶牧之的目光炽烈。
陶牧之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凉雾。他的心脏拧成一团,里面的血液都被拧得干干净净。他就这样拧着心脏,一路坐车来到了这里。
见到林素,看到她明媚灵动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心脏仍旧拧着,但是他没表现出来。
“找个地方。”陶牧之道。
林素正在疑惑陶牧之怎么大中午来找她,她还没问陶牧之,陶牧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说完,林素愣了一下,问道:“找个什么地方啊?”
“没人的地方。”陶牧之道。
林素:“……”
你想干嘛?天还没黑呢。
呸呸呸!什么天还没黑啊!
不过在陶牧之说完后,林素看了一眼四周,剧组人来人往,周围到处都是眼睛,都在看她和陶牧之。
林素:“……”
林素带着陶牧之去了办公室。
剧组的办公室里是没什么人的。林素带着他去了办公室后,回头看向身后的陶牧之,又问了一句。
“你想干嘛?”
她说完,陶牧之把门关上了。
看着门被关上的林素:“……”
而陶牧之关上门之后,也并没有干什么。他关上门,回过头来,眼睛平静地看着她,道。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
林素:“……”
神经病啊!
林素手里还拿着盒饭呢,听陶牧之这么说,就知道他没什么事儿,林素拿了筷子继续吃饭,边吃边看着他道。
“怎么,有人的地方不能看我啊?”
陶牧之看着她健康地吃着饭,他应了一声,道:“我想单独看你。”
“不想让别人看到你,我也不想看到别人。”陶牧之又补充了一句。
林素又塞了一腮帮子米饭,听到陶牧之这么说,她心里像是被点了一滴蜜。糖分在她心口散开,她后知后觉地有了些偶像包袱,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上,怕唇边沾了饭粒。
“哦。”林素拿了纸巾擦着唇边,陶牧之看着她擦着嘴角的样子,抬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纸巾,用纸巾在她嘴边擦了擦。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两人就互相站在对方面前,林素乖乖巧巧地抬眼看着陶牧之,陶牧之则轻柔地给她擦着唇角。
这气氛还是有些诡异的。
林素的心跳有些紊乱,纸巾温软的触感在她的唇边擦动。纸巾有些薄,陶牧之的指尖就在纸巾后面,她感觉像是陶牧之的手指在刮擦着她的唇。
林素被他刮擦过的地方都变热了。
这大中午本来就有些热,林素心跳加速后,更觉得身上发热得厉害。在陶牧之给她擦唇角时,时间好像拉长了,他的指尖像是一点点擦过她的双唇,就是擦不完了。
林素感觉这样下去她就要热熟了。
她想了个话题,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啊?你下班了?”林素问。
“没。请了假。”陶牧之道。
林素:“……”
请假过来看她?
“你们医院现在这么闲么?”林素不可思议地问道。
陶牧之应了一声:“嗯。”
听陶牧之这么说,林素眨了眨眼,她想了想,道:“那也挺好的,闲了代表心理病人少。”
陶牧之擦着她唇边的动作停了下来。在他停下来后,林素眼睛抬起,又看向了他。陶牧之眸光微敛,错开了她的视线,把放在她唇边的手收了回来。
“擦完了。”陶牧之道。
林素:“谢谢啊。”
林素道完谢:“……”
谢什么谢!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在陶牧之给她擦完嘴角后,林素也没再继续吃饭了。她想起一件事情来,对陶牧之道:“你周末有时间吗?”
林素问完,陶牧之抬眸看了她一眼。
“有。”陶牧之道。
“那你陪我回趟家吧。”林素说,说完之后,她补充道:“回南城。”
今天上午在和汪佳桦诊疗的时候,林素说过她会找个时间和母亲谈一谈。她周五的时候,剧组就能杀青,周末两天她没工作,刚好可以回家一趟。
林素在和汪佳桦说要和母亲谈的时候,是非常有信心的,她觉得她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但是真到了要和母亲谈的时候,林素心中多少生出了些怯懦来。
有陶牧之跟着她一起的话,她会更有底气也更有勇气一些。
林素说要回南城,也没和陶牧之说回南城做什么,她刚要开口跟他说,陶牧之就应了一声。
“好。”
陶牧之答应了。
听到陶牧之应声,林素眼睛抬起,看着陶牧之眨了眨。陶牧之还在看她,对上他的目光,林素眼睛低下,她怕让陶牧之看到她眼睛里的笑。
她确实在笑。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不管做什么,陶牧之都会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