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点墨

老歌的旋律声声入耳,眼前也灯火依旧。

可刚刚那层遮蔽双眼的幻光,却渐渐褪去了。

想起梦里的灰暗教堂,温雪瑰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

梦境本应没有痛觉。

可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锯齿冰凉的钝痛感。

她其实,一直不敢想和艾伦的以后。

温郁两家的婚约定了这么多年,强硬得不容置喙。她反感被束缚,才出国逃避,想获得片刻喘息。

却也曾暗自默认,等经历一场异国艳遇,就会被家人捉回国,往后的事自然也顺理成章。

没想过会滞留这么久。

也没想过,会遇见这么符合理想的人。

少顷,她轻声开口:“艾伦,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尽管性情极为契合,也已经互通心意,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仍十分有限。

有哪对私定终生的情侣,连对方全名都不知道?

而且——

她抿抿唇,努力维持神色如常,小脑瓜却已经变黄了。

毕竟,那个,太过亲密的事,他们也还没做过。

最亲昵的一次,也就是表白那天,被他吻了吻耳垂。

她还在走神,却见艾伦眸光落寞,薄唇抿得无甚血色。

他低低“嗯”了声,仍拥着她的背脊,挡住冰凉的风,但再没说什么。

等一下,他以为这是婉拒?

温雪瑰心一坠,赶紧道:“不不,我只是想问你,我们才认识这么点时间,你真的已经想好,就确定是要和我——”

一生一世地在一起了?

本想这么问,话溜到嘴边又觉得矫情。

温雪瑰默默咽回去,改成:“就确定是要和我——定下来了?”

艾伦的眸光这才稍稍亮起,环住她腰肢的手又收紧几分。

清冷如玉的下颚,带着几分眷恋,轻抵在她额角。

他垂下眼帘,嗓音清矜又缱绻,像揉碎了月光。

“不可以吗?”

话音落下时,月光清哑,余晖的碎片溅落耳际。

仅这一句,她心跳几乎静止。

夜色浓沉,碎钻般的星星缀在黑天鹅绒般的夜幕里。

河畔的乐声仍在继续,主唱声线慵懒,意大利语吐字温柔,绵长又深情。

老桥流淌着浓墨重彩的炫光,莫奈笔下的睡莲正大片绽放。

可过去良久,温雪瑰仍选择实言相告。

“对不起,我身上还有一些很麻烦的事。”

她转过身,遵循着理性诉说,却几乎要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低,全靠意志才能强撑。

“在处理好它们之前,我如果草率地向你承诺,就是……就是不负责任。”

心头暖意化为飘雪,在吹向他之前,先冻伤了自己。

她落寞地看着河畔沙地,不敢对上艾伦的眼睛。

其实,如果她此刻抬起头,就会看见艾伦面色并不凝重,还隐隐带着希冀。

可她并没有看见这些。

“……如果我说,我可以为你解决所有麻烦呢?”

少顷,艾伦淡声开口。

晚风吹淡了他的语气,但仍能听出一种举棋若定的倨傲。

温雪瑰却苦笑了下。

“解决?怎么解决?”

她轻轻叹息:“有些人,还是永远别招惹的好。”

如果是一般的麻烦,她自会信他。可郁家那位声名在外,六亲不认,实在不好相与。

与其让没什么背景的艾伦去硬碰硬,不如还是由她来想办法斡旋。

温雪瑰沉默不语,脑筋却转得飞快。

等这个念头盘旋了好一阵,她才惊觉一件事。

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想要为了艾伦,全力以赴地抗争这桩婚约。

她惊讶于自己的后知后觉,更惊讶于这份悄无声息诞生,却生长得如此迅猛、异常坚定的勇气。

也许落在别人眼里,会觉得很不划算吧。

她浅浅一笑。

关我何事。我不要浮华,不要虚名,只要真心。

底气重新回到身体里,温雪瑰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才抬起眸。

艾伦的表情与她想象中如出一辙,眸光岑寂,没什么血色的唇线抿得平直。

他不发一言,只是挪了挪身形,正正好好站在风口处,替她挡风。

老桥灯光明灭,衬得他皮肤几乎有种病态的苍白。双眸则像雪地上溅落的墨汁,深邃得看不分明。

他还不知道,温雪瑰刚才下定了什么决心。

温雪瑰也没打算立刻就让他知道。

事情还没做好就草率承诺,不是她的作风。

但她仍然有,想传达给他的心意。

身旁人来人往,都市的霓虹熠熠生辉,声潮与光芒流动不息。

似乎只有他俩是静止的,站在城市中心,彼此对望。

他颀长身形如夜里静立的墨竹,好看的眉眼却低敛着,平白令人觉得有些委屈。

温雪瑰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翘起唇角。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张开双臂,从他建造的避风港中,结结实实扑进他怀里。

他胸膛劲瘦又平坦,满身都是清冷干净的薄荷气息。

贴近时,气息骤然更浓,仿佛冰块碰撞夏日的薄荷田。

与之相矛盾的,是他炽热的体温,与下意识回抱过来时,略显凌乱的呼吸。

温雪瑰从没听过自己这么温柔、这么笃定的声音。

“别难过呀。”

她笑着仰头,嘴唇几乎要吻上他的下颚,语气撒娇般亲昵。

“我又没说,不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艾伦却仍打不起精神,默然片刻,轻声道:“这是那句答应我的好听话吗?”

她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皱皱鼻子耍赖:“想得美。谁答应你了?”

夜空下,她语调清越,漫声道:“我想抱就抱,想说就说。”

“全是真心,你不许不信。”

艾伦孤身回到公寓。

他没开灯,打开空荡荡的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

才喝了一半,胃部忽然一阵抽痛。

他面不改色地放下水瓶,仔细将瓶盖拧严,这才走进洗手间。

胃里没什么东西,只吐出一些清水。

他接了些自来水漱口,又擦了把脸,出门后仍打开那半瓶水,慢慢喝完了。

耳畔回荡着温雪瑰那句话。

“有些人,还是永远别招惹的好。”

云城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他一直都知道。

好听一点的,说他城府深沉,手段偏执。难听的,便是阴鸷沉郁,六亲不认。

以前他并不放在心上。

有些事做得太不留后路,当事人又不加辩解,就会变成这样。

可商场如战场,他手里捏着郁氏集团的兴亡荣辱,实在没空装伪君子。

永远有人不明真相却爱嚼舌。但凡是在世上闯出点名堂的人,谁没点流言蜚语?

更何况,某些传言,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古人尚云,父慈子孝。

如今却有不少人,只见后辈“不孝”,不见亲人“不慈”。

手机叮咚响了声,弹出提醒,线上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他脱下外套,打开电脑。

罗马时间凌晨一点半,也是国内的早上八点半。

他今天照例准点开会,甚至还早了几分钟。

会议室内挺热闹。

就因为早进来了几分钟,三十来岁的副总陈斯没看见他入会,还在那闲聊。

“简直不可思议,就意大利跟国内的这个阴间时差……”

陈斯的脸皱成一团,灿烂的牙龈露在外面。

“郁总这么多天开会一次不落,我都替他头疼。”

另一位副总姓杨,五十来岁的儒雅老头儿,笑眯眯喝了口茶。

“到底年轻,还是能熬。”

陈斯仍想不通:“他到底什么时候睡觉?白天?可李钟不是说他去忙一件天大的事儿?总不可能是在梦里忙这事儿吧。”

艾伦不打算继续听下去,食指微蜷,敲了两下桌面。

陈斯唰地收声,利索程度堪比舌头被开水烫了。

会议室内立刻静得跟坟地一样。

艾伦扫了一圈与会成员,淡声道:“谁先说?”

……

几个小时倏忽而过。总共三场会,金融类业务一场,科技类业务一场,咨询类业务一场。

好在不是周一,结束得还算早。

他今天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佛罗伦萨的日出。

合上电脑,艾伦草草洗漱一番,脱掉衬衫和外裤,在床上躺下。

房间采光不好,连带着床品也有股冰冷的潮气。

佛罗伦萨跟米兰都是地中海气候,湿润得很。

窗帘不怎么遮光,他戴上一条灰色眼罩。

刚睡下五分钟,手机催命般响起来。

“郁总,您在本部办公室吗?”

对面的声音火急火燎:“阳欣的并购出了点小状况,能否下午当面向您汇报?”

“不能。”艾伦揉了揉眉心,“我在国外。”

“啊?!”对面惊讶得破了音:“您还在意大利?这都快一个月了啊!”

“有事说事。”艾伦皱眉。

熬夜后身体不太舒服,声音稍大点就觉得震耳欲聋。

对面自知失言,一身冷汗,赶紧道歉,又花了二十分钟把事情说了一遍,得到答复后才放心挂机。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艾伦在床上坐了半晌,有些心烦地抓了抓头发。

这次躺下,总算睡了两个多小时。

手机又响起来,是微信提示音。

艾伦重新睁开眼,一把扯下眼罩。

不同于先前,他此刻面上毫无戾气。

伸出指尖去够手机的模样,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期待并未落空。

雪瑰:[睡得好吗?男朋友?]

明明也就是几个平平无奇的汉字,可跟在她的头像气泡后面,就有说不出的灿然烂漫。

艾伦隔着屏幕,都能想到她嫣然一笑的样子。

[今天是休息日,特地让你睡个懒觉,现在才发消息~]

[我贴不贴心?]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将他冷白皮肤映得几乎透明。

艾伦唇角微扯,露出一线极淡的笑意。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其实是你睡过了吧?]

[哈哈哈哈]

对面也不否认,又发来一张照片,然后道:[昨晚手痒,熬夜浅画一幅水彩,好看吗]

他放大看,画的就是那座老桥,莫奈睡莲绽放最盛的那一刻。

也正是那一刻,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声音清澈柔软,仿佛揉进了细碎星光。

“我又没说,不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笑意更深,晨光沾染温柔,漫入他眼里。

一瞬间,她对“郁家家主”的评价也好,集团那些堆积成山等他回去处理的事务也好,多日熬夜与不规律饮食造成的胃痛也好,统统都不再重要。

他裁剪掉所有杂乱思绪,只留下一个念头。它最简单,却最强烈。

可他偏不明说,还要嫁祸给对方。

艾伦坐在阳光里,半撑着头,手机放在腿上,单手打字。

[怎么,想我了?]

才一见面,温雪瑰就觉得艾伦脸色不佳。

他皮肤本就是皎月般的冷白色,此刻被太阳一照,更有种病态的透明。

眼下也有淡淡青灰,将卧蚕衬得更明显。

眸间带几分倦意,眼睫慵懒低垂,特别像那种网上爆火的病美人。

她还以为此等绝色只存在于二次元!

温雪瑰惊艳地看他一阵,关切询问道:“昨晚没睡好?最近有考试?”

国外的好大学也挺卷的,只要对绩点有追求的学生,考试周不眠不休是常事。

更别提他们留学生还得多克服一层语言障碍,需要消耗的精力就更多。

温雪瑰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尊俊美的冰雕,几乎要破碎在佛罗伦萨的暖阳里。

“我还是送你回家休息吧,好不好?”

她挽上艾伦手臂,生怕他摔倒一般。

艾伦喉间淡笑一声。

他顺势单手搂住她腰,举重若轻,将她整个人向上一拔。

“啊!”温雪瑰惊呼。

脚面稍稍离地,有点像坐过山车。

等艾伦又把她放下来,她心脏砰砰跳得极快,也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心动。

怪不得那些情侣都要说什么举高高。

真的挺爽。

“还送我休息吗?”

他垂下眸子看过来。

双眼分明还覆着一层不太健康的水雾,却在此刻晕出暧昧的微光。

“怎么,这么想去我家?”

“……”

温雪瑰一时被迷惑心神,眨了眨眼才结巴道:“你怎么、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虽说对方不承认,她仍不放心,边走路,边又观察了他好一阵。

可他尽管脸色不好,身形却极为挺拔笔直,走姿散漫带风,一点病态也没有。

体力更是深不见底。

抱她那下,跟举起树叶一般轻飘。

她只当是寻常感冒,想着一会拉他买点药,也就作罢。

两人共度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傍晚时,他们慢悠悠走到佛罗伦萨大教堂。

很少见的,教堂今日有喜事,不接待观光客。

他们便站在外围看了一阵,穹顶恢弘,浮雕精美,确实是世界级的艺术珍宝。

不过温雪瑰之前总来这里,已经看得审美疲劳。她对今天的新人更感兴趣。

教堂门口摆着十几只巨大的礼品篮,里面满是昂贵又精致的喜糖,邀请路人随便拿。

礼品篮用西式的白纱装饰,喜糖却是红彤彤的吉祥颜色。

“中国红,肯定也是同胞。”

温雪瑰轻快地走过去,拿了颗巧克力,拆开包装塞艾伦嘴里:“沾沾喜气。”

香醇的巧克力球入口即化,流出甜腻的奶油夹心。

本应是他讨厌的滋味。

但这次吃甜食,好像没有印象里那么苦了。

“你喜欢这里?”

艾伦咽下巧克力,眸光幽深。

“只要搞艺术的,没人不喜欢这儿吧。”

温雪瑰仰望这座十层楼高的建筑,侧颜笼罩在柔光里,暖白色脖颈细长似天鹅,整个人像从传说里走出来的维纳斯。

她轻声叹道:“能在这办婚礼,真不知这对新人是何方神圣。”

艾伦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抬眸。

“是一对娱乐圈的夫妻。两人都拿过G.A盛典的奖项,咖位很高。”

“哇!”温雪瑰有点激动,“柯意之和简亭灵?内娱的乐坛之光!我不追星都知道他俩。”

她又仔细地挑选了一颗喜糖,自己没吃,装进兜里,喃喃道:“这个带回去,激励一下我弟。”

身旁忽然响起个热情的男声,说的是中文:“可以打扰一下吗?”

她回头,看见一个国字脸的年轻人,短短的脖子上挂着两只相机。

“你们好!”他乐呵呵道,“我姓何,搞摄影的。你俩外形太完美了,我一时犯职业病,就抓拍了几张。”

他摘下相机给温雪瑰看:“有冒犯到你们吗?有的话我立马删。”

温雪瑰一看,拍得确实极好。美中不足在于,连着四五张都是自己给他喂糖。

她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

不公平。他喂自己的时候怎么没人拍。

“你来这跑新闻?”她问。

“对。”小何望洋兴叹地看着教堂大门,“求爷爷告奶奶才拿到的消息,省吃俭用飞过来,可咱也没法子进去,只能在这守着。”

温雪瑰听着也有些唏嘘,柔声道:“你技术这么好,以后一定能有更大的平台。”

“谢谢你!”小何双眼亮晶晶,“要不咱们加个微信,我回去修好照片,立马发你。”

“加我的吧。”

此时,一直没做声的艾伦忽然发话。

他上前一步,将肩并肩看相机的他俩微微隔开。

这人做事向来不紧不慢,此刻却稍微有点儿蛮横。

高大背影遮住阳光,也令她被晒暖的面颊上,感到一丝薄荷凉意。

温雪瑰怔了怔,而后偷偷笑了下。

加好微信,艾伦问:“方便留张名片吗?”

“好说。”小何立刻掏出两张名片。

可不等他向温雪瑰开口,艾伦伸出冷白手指,将那两张名片叠在一起,全接了过去。

他垂眸看了眼名片。

小何忽然有种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感觉,垂手站好,不敢出声。

少顷,艾伦淡声开口。

“我们都比较注重隐私。今天的照片,希望不要公开发布。”

小何笑容僵在脸上,哽了一下,才讪讪道:“好的。”

他拍照目的确实不纯粹。

本以为这两人神仙颜值,发在网上肯定会爆,正好给机票钱回回血。

按快门那几下,他连标题都想好了。

可没想到,这男人的眼光如此毒辣,根本不容他先斩后奏。

小何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想这对情侣差别真大,一个温暖纯善,另一个却心思深沉。

明明刚刚喂巧克力那会,这男人笑得挺单纯的。

但再怎么样,还不是被女朋友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这么想着,才舒坦了点。

闪电忽然划破云层,雷声都来不及响起,小雨已淅淅沥沥地落下。

小何立刻抱紧怀里相机,连滚带爬躲到屋檐底下。

狭窄的檐下一瞬间就挤满了人。众人摩肩接踵,潮湿的体味混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刚刚那对男女,抬头去看。

朦胧的雨幕里,男人被女孩牵着,朝远方跑去。

“急什么?”艾伦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兴许是阵雨,在街边避会就行。”

“不行!”温雪瑰加快步伐,“你感冒了,不能湿着衣服等。”

“我感冒了?”

艾伦尾音上扬,顿了顿,露出个笑来:“行吧,我感冒了。”

他看着这熟悉的方向,笑意愈发明显,明知故问道:“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吃饭那会,我在旁边的便利店给你买了药。”温雪瑰拍拍包,“这离你家近,我先把你送回去,盯着你乖乖吃药,早点睡觉。”

身后迟迟没个回应,却感到他步伐加大,几步便超过了她,拦在她身前。

他低低笑了声:“还说不想去我家。”

温雪瑰这会是真没那些心思,严肃地盯着他双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行。”艾伦语调纵容,“我也没不正经啊。”

“那快走。”温雪瑰将他手握得更紧,抬脚就要赶路。

却见艾伦眸光低垂,扫了一眼她脚上的红色漆皮中跟鞋。

少顷,他弯下身,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抱起。

失重感骤然来袭,仿佛乘风欲飞,她心脏险些跳出来。

艾伦拉开外套拉链,将她的脑袋护在怀里。

后脑轻抵着他的胸膛,能感到年轻而有力的搏动。

她仰脸,看见宏伟的教堂穹顶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雨水连珠成线,从天幕坠落,顺着他流畅的下颌轮廓滴下来,似泉水洗濯玉石。

头脑蓦地有些昏沉,风雨声全都听不到了,只剩下他温暖的怀抱。

沉浸其中,像是坠落于人间五月天。

就这样一路到达他的居所,钥匙轻转,她听到锁扣打开的声音。

房门轰然打开。

这是她第一次,走入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tips:柯意之和简亭灵是上本书的男女主,在佛罗伦萨举办了婚礼~

这章肥不肥!(挺胸)

孤男寡女傍晚共居一室!令人心跳加速的情节即将到来=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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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一:《嬿尔新婚》,先婚后爱,水墨美人×薄情狐狸

柳拂嬿是个小有名气的水墨画家,深居简出。

某日出席晚宴,在场的贵公子都看直了眼。满座铜臭浮华,被一缕清墨全数涤尽。

柳拂嬿穿得比守孝还素,全程袖手缄默,却藏不住秾丽容色,桃面柳腰近乎妖艳。

惊艳下,薄家的小公子酒杯没握稳,红酒泼了一身。

她眼未抬,信步离去,走入氤氲雾夜。

小公子苦追柳拂嬿多日不得,可亲眼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笑话薄成许。

只是劝道,那么冷淡的冰美人,远远看着就行了。真相处起来,还不凉透心肺。

众所周知,这话一向只用来在背地形容薄二爷。

看着主位上的男人,那人自知失言,全场宾客陪着一起脊背发凉。

主位却响起一声淡哂。

薄二爷懒懒掀起眼皮,极淡地起了一丝兴趣。

薄韫白厌恶奢念,偏她淡泊;厌恶聒噪,偏她冷清。

厌恶柔情,偏她无心。

他不觉得结婚证与其他合同有什么两样。作为合作伙伴,她很合适。

柳拂嬿也有同感。

直到后来,全公司难以置信地听闻,薄韫白为给妻子安眠,熬夜读情诗读到天亮,开会时嗓音才哑成那样。

柳拂嬿多看一眼拍卖会的压轴,薄韫白连夜远渡重洋,将那幅画的姊妹卷一起买到,打包带回家。

画展在即,柳拂嬿要闭关工作,还没锁上画室门——

半披浴袍的薄韫白挤进来,一身劲瘦肌肉滴落水珠。

他不经意地抬手,将前襟再拉开些,漆深笑眼像是狐狸。

“嬿嬿,让我留下好不好,为给你解闷,我什么都可以做。”

预收二:《陆离繁樱[娱乐圈]》,欢迎收藏呀~

1.

姜含樱十三岁那年,一张雪夜赏樱照爆火全网,很快便得大导青眼,在万人选角里脱颖而出,出演国民仙侠大IP的女主角。

五年来,电影每年播一部,全国观众看着含樱渐渐长大,顺理成章进入顶尖影视学院。

也正是这年,含樱遇到那个男人。

2.

记者问含樱最大的苦恼是什么,她不敢说太红。

可老师同学都把她当明星对待,她好想体验平等的人际关系。

只好把市面上所有社交软件玩得飞起,关系最好的网友叫[刚果孔雀]。

孔雀此人性情奇怪,捉摸不定,但跟她特别投缘。

分享一个小浣熊洗棉花糖的视频,两人能乐一下午。

某日他问,给女孩表白要做哪些准备。

母单solo的含樱搜遍全网,为他整理追女生一百零八条必胜法则。

文档末尾弱弱写了句:[我觉得雕刻成猴子的粉钻项链很浪漫……但好像没人提。]

3.

姜含樱深吸一口气,踏入巨星云集的崭新剧组。

此乃国际怪导的复出之作,整个娱乐圈挤破头想进来,连演龙套的都是顶流。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还是不慎闯祸,碰掉了影帝乔陆离放在妆台上的盒子。

乔陆离,稳坐影坛首把交椅,神颜盛世,五夺影帝。

性情更是出了名的淡漠孤清,被各大媒体哭着评为:人间想都不敢想。

姜含樱哪敢得罪这位大咖,抖着手去捡盒子,一道晶粉光芒折射出耀眼光线。

铂金雕刻的猴子栩栩如生,抱着桃子模样的三克拉粉钻,与她四目相对。

4.

后来,云城某处私家庄园内,男主人将乔木尽除,遍植繁樱。

甜美贵气×清冷孔雀

陆离:形容色彩绚丽繁杂。

孔雀:居于乔木,忠贞不移。

刚果孔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鸟类。

阅读tips:

开篇从十三岁写起,未成年时期篇幅不会太长,光速进入大学时期。

一对热爱奇怪动物的影帝影后的故事=w=

文案内对刚果孔雀的一句话介绍参考百度百科~